第33章 ☆33.鏡花水月(十五)
鏡花水月(十五)
尹昕道:“不過本宮這幾日倒是認識一位十分優秀的青年才俊,恰好想起本宮的皇妹也待嫁閨中,若是秦皇肯割愛,不如讓兩位年輕人見個面。”
皇上道:“不知太子所說何人?”
尹昕眼神放到對面,無差別的掃了一圈,然後道:“正是丞相長子,王玉濤是也。”
沈玉瀾端着杯盞的手頓了頓,難言的看了他一眼。
王玉濤臉色一變,正要起身,卻被一旁的王石按了下來。
皇上聽了王玉濤的名字,有些猶豫道:“這……太子有所不知,王玉濤跟着國師幾年,若是就此離去,怕是不妥。”
尹昕隐約笑了笑:“本宮當年也跟了國師十年之久,離開後也沒什麽不妥。又都不是孩子了。”
這陳年舊事又挑起來說,無論是在上座的還是在下座的,臉色均是不大好看。
尹昕滿意的環視一圈,看到了自己想看的臉色後,見好就收道:“不過還是要看王公子的意思,畢竟婚姻大事,不好由本宮一句話便做主了。”
雖說也跟做主沒什麽差別了。
皇上有了臺階,故作沉思後順坡下驢道:“太子所言也有道理。那不知王公子是何想法?”
王玉濤大概等這句話等了半響,立刻站起身,拱手道:“陛下,玉濤才學疏淺,少聞寡見,素日只知道死讀經書,公主賢良大方,端莊寬厚,我等實在不敢高攀。”
這話一處,王石的臉色就變了。
果然,皇上眼中的笑意消失,微抿着嘴角,看上去對這個回答不太滿意。
尹昕适時的一笑,看向王玉濤,眼中是十二分的寬容溫和:“王公子一表人才,不必自謙。實不相瞞,本宮的皇妹生性頑皮,實在擔不起端莊寬厚四字,不若還是先見個面,再做決定不遲。”
王石站起身,對皇上行了一禮:“小子平日潔身自好,今日怕是吓着了。”
王玉濤還有話想說,卻看着父親暗中搖了搖頭,只好不情不願的坐下了。
這事兒翻了篇,大殿裏冷凝的氣氛緩和不少,又開始了吃吃喝喝的流程。
沈玉瀾眉毛一直皺着,見尹昕坐下也不曾開口說話,尹昕立馬反應過來這是有些氣了。
他也機靈,沒在這時候告饒,只不聲不響的為他填了些新菜,見他不動筷,又貼心的倒了些暖胃的酒。
沈玉瀾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終于施舍般的撿了一筷子。
尹昕松了半口氣,剩下半口氣吊在喉嚨裏,等着回府的時候再哄。
接下來也沒什麽重要的事情了,熬過了難捱的一個多時辰,宴也就散了。
沈玉瀾瞧見王玉濤臨走時似乎要往這邊來,但腳剛邁了半步,就叫王石不留情的拽了回去。
尹昕跟在他身邊,見他不經意的看過來,立刻挂了副笑容在臉上,配上他端正精致的眉眼,沈玉瀾仿佛看見朵朵桃花開在了他身後。
不過沈玉瀾還在氣,所以只淡淡的撇了一眼,就又收回目光。
尹昕媚眼抛給瞎子看,倒也不氣,開口道:“師父,今晚來我房裏看書吧?我帶了些畫集,留了些看不懂的,想找您指教。”
“不必了吧,”沈玉瀾不鹹不淡的開口,“我今晚要忙着給玉濤張羅親事,怕是沒空。”
他拿話刺尹昕,尹昕也不惱,捋着杆兒往上爬:“師父理會他坐什麽,他親事有他爹管,您操心我就夠了。”
沈玉瀾瞪了他一眼,忍了忍,倒底沒忍住,斥責道:“五年未見,別的不見長,膽子倒是多了幾個!”
尹昕聽了這話,也不管周圍還剩下許多宮人,立馬可憐兮兮湊了過來:“師父,你別氣,我與師弟鬧着玩的。”
沈玉瀾氣道:“婚姻大事,豈是兒戲?我知你與王玉濤吃味,可也要有個限度!”
尹昕垂下眉眼,聲音不大道:“那皇帝還要把他女兒嫁給我呢,我都沒見過她。”
這話說的平靜,卻莫名讓人覺得心疼,沈玉瀾看了又看,實在覺得不忍,只好嘆口氣,習慣性的想摸了摸他的頭,卻忽然發覺自己要擡起手才能夠着他了。
尹昕有所察覺,立馬低下頭,微彎着腰,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沈玉瀾心情複雜的摸了摸他的腦袋。
尹昕悶聲道:“我和他鬧着玩的,到時只說七公主對王玉濤不甚滿意,兩人貌合神離就行,聯姻的對象那麽多,也不是非他不可。”
說完,尹昕小心翼翼的看着沈玉瀾的臉色:“您別生氣了。”
沈玉瀾沉默許久,嘆道:“陪我去走走吧。”
這話有點類似于打完了仗的母親和孩子,母親雖然意識到了自己的錯卻礙着面子不肯服軟,只肯硬邦邦的來一句“吃飯了”。是以沈玉瀾說這話時,還有些詭異的愧疚感。
不過顯然尹昕并不這麽以為,他熟練的扯住了沈玉瀾的衣角,一副任君擺布的模樣。
沈玉瀾覺着自己應當拿出做長輩的威嚴,一邊走一邊道:“回去後給王玉濤賠個不是,你挑起來的禍端,你自己去平。這件事是他糟了無妄之災。”
尹昕沒在這時候與他起沖突,乖巧了應了句是。
沈玉瀾頗為欣慰,卻在這時聽見了不遠處傳來的低吟。他循聲望去,是一座假山後面傳來的。
這時圓月已升到了頂,這處又偏僻無人,雜草叢生,想必入了夜便是各路野鴛鴦的栖息地。
沈玉瀾正聽得有些尴尬,琢磨着怎麽拉着孩子遠離這是非之地,恰逢尹昕湊過來,一副不解的模樣:“師父,可有聽見什麽聲音?”
沈玉瀾只想快些離開,敷衍道:“你怕是聽錯了。”
尹昕十分給面子的沒有刨根問底,但也沒說話,像是知道了卻不點破,這讓沈玉瀾越發不自在,只得加快了腳步。
兩人之間一直沉默着,誰也沒有先開口。
沈玉瀾被動的想起了五年前,尹昕離開的前幾天,他被一個宮女下了藥,第一次在小尹昕面前那麽……不端正。
這是第二次了。
這時的氣氛已不能用尴尬二字形容了,夜裏靜的仿佛白天的吵鬧根本不存在,只能聽見兩人輕到幾乎聽不見的呼吸聲。
怎麽連聲鳥叫都沒有。
沈玉瀾一邊心裏胡思亂想着,一邊想挑起一個話題來忘卻剛才的事。
今天天氣不錯?你今天吃了什麽?最近看你瘦了些,要注意飲食……
算了。
沈玉瀾幹脆緘口不言,将沉默進行到底。
兩人就這樣一言不發的回了府,進門的時候遇見了伺候的侍女,還以為兩個人出去一趟幹了一仗回來的。
沈玉瀾輕咳一聲,結束了單方面的冷凝氣氛:“……早些休息。”
尹昕彎了一下眼睛:“師父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