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風花雪月(十四)
風花雪月(十四)
沈玉瀾那一問把花三娘問住了。
該做些什麽?她沒想好,純粹就是看着人家臉好,就算鎮在樓裏那也是個排面。至于小倌,他們這窮鄉僻壤的小地方,最大的官也就一個小縣令,七品不到,估計大秦皇宮長什麽樣子都是從畫本裏看的,玩不來京城那地兒的風流,都是男的找女的相好。
于是花三娘問:“你會些什麽?”
沈玉瀾幹一行愛一行,既然可以不涉及□□,他便仔細思索後道:“不如我來說書吧?”
花三娘被這回答砸的有點暈,一時沒反應過來,恰逢來了個兜裏揣着金元寶的大客,立馬就翻了個笑臉迎過去了,也就沒接着打理沈玉瀾。
沈玉瀾十分自覺,三兩下爬上了臺,剛要開口,便覺得手裏少了點什麽。問了一圈,還真讓他借到把扇子,當即展開,上面繪了四個字:“財源廣進”。
這題字吉利。
沈玉瀾像模像樣的扇了扇,環繞一圈,溫聲開口:“不知各位可聽過《紅樓夢》?”
衆人沒見過花樓有過這陣仗,覺着新鮮:“聽過聽過!”
沈玉瀾沉思:“《三國演義》?”
“聽過!”
沈玉瀾又問:“《美人魚》?”
衆人面面相觑。
沈玉瀾微微一笑,就這個了。
故事剛開了個頭,講到人魚人身魚尾,下面有人道:“這不就是鲛人嘛?”
沈玉瀾從善如流:“也名《鲛人傳》。”
就這麽講了一會兒,衆人聽得竟是如癡如醉,可見男男女女,無非是情愛二字最吸引人,如若在其中加上些求而不得的一波三折,那便更高一檔。畢竟千金小姐與窮書生的故事始終要比金童玉女受歡迎些。
于是一個在上面說,一群在下面聽,臺下衆人也忘卻自己是來幹嘛的,旁邊的姑娘連酒也不倒了,捏張帕子支着聚精會神的聽。
沈玉瀾很會吊人胃口,畢竟萬年小學生上集殺人下集解密的節奏他已經把握的爐火純青,于是便斷在了小人魚救了人卻只能眼看着心上人被其他人帶走的情節。
他笑眯眯的一扇扇子,看着臺下一張張求知若渴的臉,沒良心的掐住了音兒。
古人沒受過這等抓心撓肺的罪,自然起哄讓他接着講。沈玉瀾剛要說些什麽,然後他看見幾張熟悉的面孔,正十分沒風度的擠了姑娘往裏進,便暗嘆無塵的人找上門來了。
還不等他想個辦法周璇,一紅衣似火的身影跳上了臺,不由分說的拉住他,在衆人的驚呼中往外跑去。
沈玉瀾先是一驚,下意識的掙動幾下,那手抓得牢,穩穩不動。等他認出這人是誰,便乖乖任由她拉着走了。
我的公主殿下來救我了。
他心想。
不過他并未得意太久,公主殿下一輩子光明磊落,一身紅衣從來不藏着掖着,所以十分惹眼。那群來的人眼神說不上清明,卻也不至于瞎,幾乎是在秦夕朝上臺的時候就圍了過去。
此時分坐在各地的酒囊飯袋們有反應過來的,意識到這是要打起來了,齊刷刷的站起來往外趕。
老鸨花三娘目瞪口呆,不知道自己招了個什麽掃把星回來。
“秦國長公主。”
為首那人很是謹慎,他行了一個既不莊重也不輕佻的禮:“國師有令,這位是我們晉國七皇子,此次要回去面聖,還請長公主不要使我們為難。”
原來無塵是國師。
沈玉瀾想,倒是和他想象中白胡子道骨仙風的老頭不大一樣。
秦夕朝天生不懂“收斂”二字怎麽寫,唯一的一點耐性一半分給那個遠在五十裏地外的倒黴弟弟,一半分給了手裏牽着的這人,是以她相當不屑的冷笑了一聲:“你們幾個也配得上讓本宮為難?”
為首那人面色不變,擡手讓幾個蠢蠢欲動的手下先行冷靜,這才開口道:“長公主誤會了,我們并無此意。七皇子殿下流落異鄉,國師他……”
秦夕朝沒功夫聽他打嘴炮,十分蠻橫的抽出佩刀,一手護着沈玉瀾,一手執劍,面沉如水:“讓開。”
沈玉瀾看着周圍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幾乎也要以為自己真的是一個吃軟飯的藍顏禍水。
那侍衛皺眉,他自然不敢和秦國長公主硬碰硬的對上,也不敢違抗無塵命令,此時簡直騎虎難下。原本那七皇子手無縛雞之力,他們甚至不大需要費什麽力氣,誰知半路殺出這麽個程咬金。
就在秦夕朝被對面的沉默弄得很不耐煩時,外面踏進一人,施施然的走進了這個戰場。
那侍衛如釋重負,颔首行禮:“國師。”
無塵微微擡手,這群人便無聲無息的推下去了。他的目光投過來,先是看了一眼沈玉瀾,然後在秦夕朝又把他往身後拉了拉後,才看向秦夕朝。
“秦國長公主,”無塵緩緩一合手,行了一個平禮,“久仰。”
秦夕朝沒回這個禮,沈玉瀾覺得肯定不是因為她牽着自己不方便。
無塵道:“不知長公主要帶我晉國七皇子到哪裏去?”
秦夕朝道:“你們晉國當真霸道,本宮府上的人,說是你們的便是你們的了?”
無塵道:“長公主此言差矣。七皇子雖在大秦皇宮生活數年,但仍是晉國皇室的血脈,無塵豈敢玩笑?貴國太子接手那三座城池時可是欣然同意的。”
秦夕朝不以為然:“三座城池?本宮可沒看見。再者要帶走你們七皇子,總該要問問他的意見吧?你看他想跟你們走嗎?”
幾道視線刷刷的射過來,沈玉瀾老實的搖了搖頭。
秦夕朝抿唇一笑。
無塵依舊立在門口,沒開口,眼神晦暗不明的掃過沈玉瀾,沈玉瀾被他看的一個哆嗦。
秦夕朝嘴角壓下來:“國師還不放行?”
無塵似乎剛剛聽到聲音,他退開一步,妥協了似的道:“請。”
秦夕朝和沈玉瀾走到門口,又聽身後道:“今日一別,下回再見,便是戰場上了。”
秦夕朝回過頭,但見無塵微微勾起唇,眸子裏卻是冷的:“到那時,還望公主依舊如今日一般,護得住想護的人。”
秦夕朝冷然回以一笑:“随時恭候。”
出了樓,秦夕朝便放開了沈玉瀾的手,一言不發的大步往前邁。
沈玉瀾跟的費力,知道這人怕是正在氣頭上,無奈道:“你慢些,我跟不上。”
秦夕朝依舊不言,步子卻是緩了下來。
沈玉瀾試探道:“太子他……還在幽州?”
秦夕朝“哼”了一聲,快到沈玉瀾要是沒聽清,幾乎以為她只是鼻子噴了口氣兒。
這便是真在生氣了。
沈玉瀾有些絕望:“你說,我還沒生氣呢,她生什麽氣?”
521猶豫道:“你要不道個歉試試?”
沈玉瀾在“公主”,“殿下”,“朝朝”幾個稱呼裏挑挑揀揀,最後選擇折中。他輕聲道:“夕朝?”
秦夕朝腳步一頓。
沈玉瀾問:“你與我生什麽悶氣?還不與我說,叫我如何認錯?”
秦夕朝冷笑一聲:“好。那我問你,我得到消息便不失片刻的趕來了,怕你在這受了別人的委屈,然後就見你在這兒說書?真有你的。”
沈玉瀾:“……”
忘了這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