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風花雪月(十三)
風花雪月(十三)
空氣中一時安靜下來,連裏面玩樂的恩客們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寂靜吓了一跳,探頭探腦的出來看。
下一瞬間,老鸨尖利的能戳穿腦仁的聲線響了起來:“沒錢?”
她一甩手帕,臉上糊的一層粉“噗噗”的往下掉:“沒錢你來做什麽?當我們這兒的姑娘好欺負,還是當我花三娘好欺負!”
沈玉瀾第一反應竟然是這些老鸨都以自己的姓氏起樓名嗎?
然後他好脾氣的道:“我是不想進來的,但您硬是要拉着在下……”
老鸨一揮手:“你別跟我說這個,既然進了我們花樓的地界,邁了咱們的門檻,那就是要掏銀子的。”
沈玉瀾很想說一句你們這是非法經營,如果可以的話我會找消費者協會投訴你們。他仍舊試圖與這位老鸨講道理:“我今天出門太急,實在是忘了帶錢。那您看不若這樣,今日您先放我走,改日我再把銀子給您送來,或是您上門去要?”
沈玉瀾小算盤打的噼裏啪啦響,今天他把門一出,往後大家天各一方,誰知道他是誰。大不了讓她找上門來,找的也是無塵,他也樂的給無塵下絆子。
誠然,他這小模樣又誠懇又得當,跟誰家沒看住跑出來的乖寶寶似的,誰看了心都得軟上三分。可這老鸨郎心似鐵,一雙眼睛看不見人,全被白花花的銀子糊住了:“那不行。”
沈玉瀾:“……”
羊毛薅的不是時候,薅早了。該把那侍衛留到現在的。
沈玉瀾有些頭疼,上一次有這種秀才遇到兵的感覺還是他出門買菜碰見一個碰瓷的,扒拉着他的擋風玻璃死活不下去。
老鸨走上前,似乎是知道了眼前這個是一個身無分文的窮光蛋,目光也放肆了不少。她挑剔的打量着沈玉瀾的一張臉,要不是他表現出極度抗拒就要直接上手了,她滿意道:“這張臉生的倒好。你便留在我這花樓裏做工吧。”
沈玉瀾不可思議。
521道:“恭喜。重回青樓感覺怎麽樣?”
沈玉瀾道:“不太好。那位大哥找到我了嗎?”
521同情道:“沒有。他回去找無塵了。”
沈玉瀾倒吸一口涼氣。
一邊腹诽着那侍衛一點職業操守都沒有,一邊還要跟這黑心老鸨周璇,沈玉瀾心中哀嚎:天亡我也。
老鸨心思動的極快,瞬間把沈玉瀾的定位從客人轉到員工,使喚起來那是一個順手:“叫什麽名字?”
沈玉瀾道:“無蕭。這位……姑娘,我家中尋不到我,是要派人來找的。”
老鸨眼珠一動,被這句顫巍巍的“姑娘”成功取悅到了,自從他說出那一句“沒錢”後沒變過的臉色都好了不少:“那也成,反正你欠我銀子。”
沈玉瀾無奈,覺得怎麽說也說不清。
姑娘們一個個面面相觑,還沒回過神的功夫,這個難得的恩客就變了同事。
沈玉瀾縱觀各大古裝電視劇二十多年,青樓這種地方往往都是有跟着老鸨作威作福的打手,強搶民女被他們運用的爐火純青。而沈玉瀾自認為沒有一手打十個的大俠魄力,這時候最好還是不要抵抗。
這江城縣一共半畝三分地,無塵大概很快就會尋過來。
不過換個思路想一想,這裏的防備定是要比無塵看管他的府邸輕上不少,至少這裏的門口是花枝招展的姑娘,而不是兇神惡煞的侍衛。
這麽一想,這裏倒不難待了,運氣好說不準從這裏混到些銀子跑出去,從此海闊任魚躍,公主任人……天高任鳥飛。
沈玉瀾想到這,倒是不抗拒了,面上依舊斯斯文文的樣子,一擡手:“有勞了。不知在下該做些什麽?”
……
秦夕朝坐在椅子上,一雙勾魂攝魄的鳳眸沉的厲害。
太子在下面,眼睛青了一塊,嘴角裂了,出了血,好不狼狽。但他并不當回事,反而唇角依舊有點上揚的意思,又疼又想笑,那張原本清俊的臉被弄得花裏胡哨,好不精彩。
屋子裏除了他們兩人,還有一個寒蟬若噤的李大人。
他在一邊叫苦不堪,自己怎麽就一時想不開,看見公主把太子拖進來的時候腦子一熱,跟着進來想勸勸公主別發火呢?
這不吃飽了撐得嗎?
如今這氣氛幾乎要凍出冰碴子來,除了太子微弱的呼吸聲聽不見別的。李大人聽了個大概,太子原本待在府裏,把公主帶來的人好端端的給打暈了賣了,你說這是什麽破事兒?
那男子他見過,溫文爾雅,風度翩翩,單一雙眼看不出是給別人打雜的下人,倒像個誰家出來的小公子。
公主像是極在乎那人,一回來看見人不在,差點把他這府上掀起來找。
太子像是知道那人對公主重要極了,轉手趁着公主出去赈災就給人下絆子。別說這倆人是親姐弟,就是幾代結下的世仇也沒這麽陰的。
李大人冷汗岑岑,就在這叫人窒息的時候,外面進來一身着鐵甲的男人,風塵仆仆的進來,單膝一跪:
“公主,那小厮交代了。”
太子要笑不笑的臉色一變。
秦夕朝沉聲道:“說。”
男子道:“無蕭公子被他打暈後送到城外,看印子,是往江城縣去了。”
秦夕朝毫不遲疑:“備馬。”
那男子應了一聲,下去準備了。
太子此時毫無儀态的半跪在地上,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何必呢?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到了誰的手裏。你現在去了,能把人要回來不成?”
秦夕朝懶得分給他一個眼神,直接扔了段麻繩給一邊縮到了角落裏的李大人:“綁好扔地牢裏去。”
李大人慌亂的接住了繩子,眼瞅着秦夕朝沒了身影,拿着手上的繩子不知所措。
太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十分配合的舉起雙手:“李大人,請吧。”
李大人:“……”
造孽啊!
江城縣是幽州的一個小縣城,不遠,趕着馬車悠哉游哉的走官道,大約兩個時辰就到了。若是像秦夕朝這般騎着千裏馬在山路上跑,不到一個時辰。
秦夕朝進了江城縣的時候,門口正一個一個的過人,排了挺長一個隊。按這個速度,秦夕朝得天黑才能看見那守城的侍衛長什麽樣兒。
她也沒下馬,提着缰繩徑直走到城門前,看也不看那正抱着尖槍一臉震驚的侍衛,從懷裏摸出一個牌子,拿着到人眼前晃了一下,簡明扼要道:“放行。”
那侍衛一猶豫,他沒看清那上面是什麽,但瞧着這女子氣質容貌皆是不凡,若是有個什麽事被他耽擱了,幾個腦袋也不夠這幫大人物砍的。
秦夕朝不耐的一眼掃過來,那侍衛趕緊推開半步,揚聲道:“開城門!”
秦夕朝進了城門,把那枚刻着“燒餅五錢”的小木牌扔到一邊——這個從賣餅小攤上順來的小牌子還挺好用。
馬匹太惹眼,秦夕朝尋了個地方放置,剛一出來,便看到一支只有五六人的隊伍從街上走過。這些人訓練有素,步伐穩而不亂,城裏僅存的侍衛大多數都是城門口守着的那個水平的,這只隊伍的主人另有其人。
秦夕朝不再猶豫,當機立斷的跟在後面。
沒讓他失望,他們不惹眼,也低調,遇到岔路互相做了幾個手勢就分開,像是在找什麽人。
……什麽人?
秦夕朝心下有了判斷,又跟了幾條街。
為首那人相比于其他幾人要和善不少,歲單提着出來也是個看上去不好惹的,但被旁邊人一襯托,看上去就溫柔不少了。于是都是這人問東問西,沒怎麽走彎路的徑直到了一處。
秦夕朝看着幾人進了一處,擡頭看了眼牌子。
……花樓?
秦夕朝雖疑惑,但也緊跟了進去。
一進去,脂粉花香撲面而來,絲竹之音不絕于耳,衆人喧鬧的聲音幾乎要把這不高的小樓震翻。
秦夕朝皺眉,目光不經意的往臺上看去。
只見一人立于臺上,身姿卓越,纖細修長,一把沁人心脾的溫和嗓音,只叫人如沐春風:
“……卻說那鲛人一個猛子紮進了水底,徹底不見了蹤影。欲聽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那臺上娓娓道來的,正是沈玉瀾。
秦夕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