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ACT.4
ACT. 4
殷安發現自己自從經歷了那場爆炸,之後的日子就沒有安順過。
之前安放的炸彈雖然沒有造成人員傷亡,但是幾輛警車卻付之一炬,追上去的人沒有逮到那個慣犯,上級集中了所有相關部門的人開了個會,殷安這個出頭鳥自然就是明面上的槍靶。
殷安沒有受傷之前是警局裏面的一個寶,行動力也好,技術也好,指揮力也好,人緣也好,都是人人稱贊的,偶然也會有人說他風頭太盛,這種話從來沒有被他放在心裏過。
等後來出了事,他本人沒有什麽感覺,但是周圍的人各個表示惋惜,好好一個人才就這麽毀了。所有人對他的态度更像是對着一個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的孩子。
上面的人拎着他的耳朵三令五申,這個不許做,那個不能做,不可以一個人行動,不能去不熟悉的地方,遇到危險先自保,個人英雄主義更加要扼殺在搖籃裏。
——以上這些殷小安是一個都沒有做到,照樣和沒失明前一樣拉上個人去危險區域逛街,下班到幾條路外的酒吧調戲下美人,有什麽危險先出頭看下狀況。
以往幾次都沒有出什麽問題,上面的人雖然不贊同也只能睜只眼閉只眼,畢竟讓一個已經養成看見危險就第一時間沖上去的人安安分分地站在一邊,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但是這一次,這麽大規模的爆炸,一不小心弄個死傷出來,對誰都不好交代。
于是殷安被鄭重其事地拿出來當反面教材使用了,上頭曰:要是第一個發現嫌疑人的是在酒吧裏的任何一個人,至少我們還能拿到嫌疑犯的模拟畫像,聽見有什麽用?!聽見就能知道他的長相嘛?!
殷安想反駁也沒有辦法,他知道有人快速地逃離現場,但是完全不可能知道對方的高矮胖瘦,領導的話雖然說得重了點,但并不是完全的無理。
處理結果下來,殷安被象征性地禁了兩天的足,其實也就是變相性的放了兩天的假。
石勉幸災樂禍地表示他現在的待遇根本就只是個警局的吉祥物,只要揣着一張臉放着一動不動給別人看就可以了,完全不需要身手和腦子。
被人壓着無法反抗的警局吉祥物殷小安被提溜進了車裏等着打包送回家關禁閉。
殷安習慣性調戲人的舉動不僅是在向賦生的酒吧出現過,在警局裏面更是發揚光大。
殷安長得不是娃娃臉,但是翹着嘴角笑起來的時候就特別讨喜,再加上人緣又好,沒有多少人不喜歡他,被他勾搭過的女同事們無一例外成了他精神上的妹子。
秘書處和交警隊的妹子們看着那些原本打算“護送”他回去的警察小哥們突然被派出去出任務,就急忙開了車門把殷安拉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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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小安!”一個姑娘扯着他的臉皮叫,“你皮又在癢了是不是?前幾天就聽見師兄說,你又去向大哥的酒吧調戲帥哥去了?還本大爺!我勒個去!”
殷安尴尬地扯下那個姑娘的手,這群女人很反感自己每次像個小混混似的和別人搭讪,特別搭讪對象還是長得不錯的男人——也不想想就她們現在的樣子,找不到好男人根本不關他的事。
“姐姐們,手下留情啊。對方長什麽樣子我又看不見,是不是帥哥那也只是運氣問題。”
資料室的女文書拉開他被別的同事纏着的手:“好了你們,我把他從車上放開來是讓他來幫我搬東西的。不是來讓你們欺負的。你們該幹什麽就幹什麽去。”
“嗯?”
殷安愣了一下,雖然在自己失明以後,這群女人也經常變着法子利用自己,但是沒有一次是讓他幹這種體力活的,畢竟要是被人看見了說出去也不好聽。
“好像前面的高速公路出了什麽事故,能用上的閑置勞動力都去支援疏導交通了,本來約好來幫忙的人都走了,那批資料要馬上整理好,所以才把你放出來。”女人不安地左右望了下,“這件事不要和別人說,讓上面知道我讓你一吉祥物幹體力活,他們還不把我從頂樓扔下去。”
“什麽東西?”
“幾年前你們處理的爆炸案的資料,全部堆在資料室,石勉那家夥前幾天突然讓我們都調出來,他也不想想幾年前你們都調查了幾個月,那資料多得能放滿一個一人高的紙箱。”女人一邊抱怨着一邊把他領到放置資料的地方,引着他捧起那個碩大的箱子,爾後又不放心地叮囑了一句,“吃不消的話,記得不要勉強。”
殷安沖着她的方向一咧嘴:“我還沒有沒用到這種地步吧?”
“但是你的黴運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了。”女同事神經質地咬着手指,“別說你沒有,快半年去一趟向大哥的酒吧,就害得人家酒吧被炸;然後嫌疑犯也沒有抓到;自己被上面關禁閉;這幾天大大小小的意外也不少吧?”女同事看着殷安手上細小的疤痕,“就我知道的,至少有三個秘書部的妹子拿着飲料的時候往你身上撲過。”
所以才覺得自己最近的日子就沒有安順過啊。
“……這裏下樓梯,直接放在石勉的桌上就可以。”女警看着他蹭蹭蹭地下樓就覺得心慌,“你倒是慢一點啊慢一點,又沒有人叫你趕時間,小心點!”
殷安轉過頭朝着她翹了翹嘴角,這個警局哪裏是他不熟悉的,要讓他在這裏受傷還是有點難度的。
“殷小安,殷小安!”秘書處的姑娘跑過來,扯着嗓子喊,“你在向大哥的酒吧調戲的那個男人是不是叫時丞睿?!”
……時丞睿。
這個名字像是咒語一樣,讓殷安一時間腦海中一片空白,除了那種強烈的視線和他掌上的溫度,什麽都想不起來。
腳下突然踩了一個空。
“殷安!!”
——所以說,時丞睿這個名字一定是一個詛咒。
殷安拒絕了兩個姑娘好意的攙扶,下了車一拐一拐走到醫院,沿路肯定有不少人盯着他,那種刺人的目光根本讓人無法忽視。
沒辦法,三個穿警服的,兩個制服女警跟在他身後,想不引人注目都不可能,而且他現在一定很狼狽。
“白癡。”資料室的女同事恨鐵不成鋼,“走個樓梯都會摔,你幹脆真的去當吉祥物得了。”
啧,誰叫你們沒事突然冒出時丞睿的名字。
“是直接上骨科吧?”秘書處的始作俑者看了看醫院牆上的樓層簡介,“就在二樓,坐電梯?”
“坐電梯的人也太多了吧?”她閃過一個匆匆跑過來的人,過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對了,之前那個交通事故的傷者應該都被第一時間轉移到這裏來了,這是最近的一家醫院。”
“那走樓梯?”秘書姑娘看着殷安有點泛白的臉,“殷小安,撐得住嗎?”
“撐得住……”個毛!你一路用扭了的腳走過來試試!連個救護車都派不出來,那場交通事故是有多嚴重啊!
殷安小幅度地轉動着自己的腳踝,尖銳的疼痛沒有比一開始好,反而因為過分的勉強使傷處惡化。
再走一樓……再走一樓,他的禁閉都可以直接改成傷假了……
“殷安?”
殷安愣了一下,反射性地回了一聲:“時丞睿?”
耳邊傳來兩個女同事的低呼,緊接着就是一串腳步聲,熟悉的體溫覆上他的臉頰:“怎麽受傷了?”
被時丞睿的指腹撫摸的地方破了塊小小的皮,是他從樓梯上摔下來的時候,在牆上蹭的。
“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來的。”殷安下意識地退了一步,受傷的腳踝突然傳來刺痛,惹得他皺了下眉。
時丞睿馬上發現了這一點:“腳也受傷了?”
他蹲下來,撩起殷安的褲腳,一圈的紅腫。
“我抱你上去。”
殷安還來不及反對,時丞睿把手穿過他的腋下和膝蓋,把他整個人騰空打橫抱了起來。
兩個女人第二次驚呼中已經帶了點幸災樂禍看好戲的意味。
殷安的一只手搭在時丞睿的肩上,稍微使勁捏了捏:“放我下來,很難看的。”
“你又看不見。”
“我是瞎子又不是所有人都是瞎子。”要不是怕腳上繼續惡化,他早就自己跳下去了,自己現在的樣子被同事看見,真的面子連着裏子都丢光了。
時丞睿停了下來,問:“你自己一個人能走?”他小聲地陳述,“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臉白成什麽樣子了。”
……自己一個人的确不行,但是對着宛如陌生人一般的時丞睿,他倒寧願麻煩身邊的兩個妹子把他架進去。
“殷小安,別鬧了,安分點。”秘書處的小姑娘突然拉住他的耳朵對他說起了悄悄話,“時先生自己也受傷了。”
殷安的手僵在時丞睿的身上,一動都不敢亂動。
他聽見兩個女人對他了一聲謝謝。
他也聽見時丞睿的回答,中氣十足,一點都不像受傷的感覺。
但是她沒有必要騙自己。
他受傷了?傷在哪裏?嚴不嚴重?
殷安突然憎恨起自己什麽都看不見。
要是能看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