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ACT.3
ACT. 3
救護車消防車和警車第一時間趕到了現場,因為一輛警察爆炸引起其他離得比較近的警車相繼着火爆炸,整條路上已經沒有地方可以停放車輛,只能讓在酒吧裏面的人在保證自身安全的情況下自行出來。
向賦生拎着對警局極度反感的寧冉的領子,把他扔到了前來支援的警車裏,對着之後出來的時丞睿比了個手勢,先一步坐着警車趕去警局做筆錄了。
時丞睿拉着殷安的手坐進了之後開過來的警車裏。
開車的警察沒有穿外套,可以直接看見纏在他襯衫外的配槍肩帶,他也帶着和殷安同款的深色墨鏡,幾乎和殷安一樣的穿着佩戴,但是比殷安壯實很多。
在那麽多警察裏,殷安的身材相對之下只能用瘦弱來形容——其實按照常人的眼光,殷安是标準身材。
石勉把墨鏡摘下來,眯着眼睛對着後視鏡撥了撥劉海:“每次看見你晚上都要加班,詛咒啊。”
殷安毫不客氣地把手往駕駛座上一拍:“石勉,你的墨鏡給我!”
時丞睿看了看手上七零八落的殘體,無奈地接過石勉遞上來的墨鏡,扳過殷安的臉,仔細地幫他帶上。
“放炸彈的可能是進一個月來幾度襲擊警察的那個慣犯,要是能抓到他,這個月的獎金就有着落了。”石勉問,“是誰先發現他的?”
殷安笑嘻嘻地擡了擡墨鏡:“我。”
“FUCK!”石勉沖着殷安豎起食指,“這種時候你就不能安安分分地不要表現嗎?誰去追了?追不上的話就是又白白送了幾輛警車給他們炸着玩!”
殷安挪了挪位置,在石勉看不見的地方也不甘示弱地豎起了中指。
石勉把注意力放在了坐在右後方的時丞睿身上,這個男人似乎有點眼熟,卻總記不起在哪裏見過,他看着殷安的眼神也不像全然的陌生——難不成殷安的爛桃花都開到男人身上去了?
到了警局,兩個人被分開來做了筆錄。時丞睿出來的時候,看見殷安身邊圍了一衆同事,相互調笑着不知聊着什麽,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殷安和同事們站在一起的時候,沒有在酒吧裏的那種痞子的感覺,更像幾年前的那種成竹在胸指揮若定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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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勉看到了他,湊在殷安耳邊嘀咕了兩句,殷安爾後沖着他站着的方向燦爛一笑,頗有點幸災樂禍的意味:“出來了?上警局的感覺怎麽樣?”
時丞睿穿上被要過去檢查的外衣,衣服上的碎玻璃已經被清理掉了,除了些許裂縫,看不出什麽不妥。
石勉揮手讓無關的人下去繼續工作,拍着殷安的背走到時丞睿面前,他問:“你就是幾年前那個肋骨受傷的路人。”
他說的是陳述句不是疑問句,時丞睿很肯定對方一定在他做筆錄的這段時間裏把幾年前的那個事故的資料重新翻出來看了一遍。
石勉說:“殷安,這個人就是幾年前你從爆炸裏救出來的那個男人。”
殷安臉上露出訝異又迷惑的表情:“哪個?”
果然,殷安沒有記住過他,他只是他救過那麽多人中的一個。
“白癡,就是你退役那一年直接送人進醫院的那個,你還說照顧他的妞很正點的那個。”
時丞睿都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接話。
但是……退役?
“你退役了?”時丞睿撩起殷安的劉海,“是因為眼睛的關系?”
他還記得記憶中,殷安有雙很漂亮的眼睛,雖然充滿血絲,但是完全沒有疲憊的影子,可以從中看出主人的精力充沛。
但是在之前的酒吧裏,時丞睿記憶中的那雙眼睛已經不見了,混沌沒有焦距,眼角下放有一條很淡的淺白色疤痕,直接延伸到眼睛裏。
時丞睿取下殷安的墨鏡,那條白色的疤痕再次出現在他的視線裏,要是殷安的墨鏡沒有摔碎的話,他完全不會想到現在的殷安只是個瞎子。
難怪他的聽覺這麽靈敏,難怪他會直接往凳子上撞。
因為他什麽都看不見。
“……是因為我的關系?”
“啧,有次拆炸彈不小心而已。”殷安尴尬地按按眼角。
“不用在意,那小子自作自受的。”石勉拍了拍時丞睿的肩,他看出這個男人對殷安有種莫名的好感,殷安那小子也就是長得好一點,光就性格來說,誰看上他還真的是個悲劇,“有一年他休假的時候發現了一個□□,沒有上報自行拆除,結果那炸彈提前爆炸,沒死已經不錯了。”
殷安摸索着取過時丞睿手中的墨鏡給自己帶上,時丞睿苛責的目光讓他怎麽都無法忽視,那次事故的确是他考慮不周,也吃到了苦頭,但是石勉對着一個外人講這些事,是不是太不給自己面子了?!
“石勉,你以為我不管特警隊了就弄不死你……”
石勉沒有在意,他的對講機響了起來,有人向他彙報逃跑的嫌疑犯的動向。
他拍了拍殷安的肩,提前離開。
殷安覺得一陣尴尬,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最不想讓人知道的一段糟糕歷史讓陌生人知道了。
“那個,向賦生他們已經走了。”
“我知道。”他是最後一個做筆錄的目擊者。
“我看不見你。”殷安坦誠,“要是我能看見的話,我不會認不出你。”
時丞睿伸出手,想把殷安的墨鏡拿下來,頓了頓,還是放下了手,殷安一直帶着墨鏡是為了掩飾眼角附近的傷疤,還有自己已經失明的事實,他得尊重他的意志。
“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雖然從特警隊退下來了,但是還是在這裏上班,從這裏回家的路難不倒我。”殷安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這幾年這家夥已經很靈敏了,完全不用擔心。”
“這麽晚了,你自己走回去?”時丞睿抓住殷安的手,“我送你回去,你告訴我怎麽走。”
“啧,兩個大男人,牽着手不難看嗎?”
時丞睿看着兩人交握的手,這就嫌難看?那他幾年前公主抱自己,自己不是面子連同裏子都沒了?
他放開殷安的手,殷安站在原地,不解地朝着他的方向皺了皺眉。
時丞睿說:“我在這裏,你左邊,這樣就不會尴尬了。”
“……電視劇看多了吧。”殷安笑着重新抓起時丞睿的手,“就只是說說,大晚上的誰看得見?就算看見了,一身強力壯的男人幫助殘疾者,你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殷安說:“我又看不見,我什麽都看不見,怕什麽。”
殷安的家裏警局不遠,甚至不用過街,十幾分鐘的路程,要是幾年來都是這麽走的話,的确再晚都不需要擔心。
殷安拒絕了時丞睿想把他送上樓的想法,一個人摸着牆回了家。
他還沒有出意外的時候住在最高的三十三層,看不見了以後,石勉強制性地幫他換往下挪了三十樓,免得哪天電梯出故障,他連怎麽走下來都不知道。
這麽多年以來,已經漸漸習慣了這種生活,他還在警局裏面工作,雖然不可能出任務,但是他的經驗才是最寶貴的東西。
在酒吧遇見時丞睿的時候,他的那句“我是不是認識你”只是一貫的搭讪,沒想到石勉還真的能查出來兩個人的确見過。
而且還是他還看得見的時候見過面。
不免就感到了一點尴尬。
他是真的不記得時丞睿了,要是能看得見的話,他還能從對方的外貌上去回憶。
但是時丞睿卻記得他。
雖然牽着手一路走過來不過十多分鐘,但是時丞睿的沉默總讓他覺得幾分壓迫和心驚,下意識地覺得自己對不起他。
太尴尬了,就好像以前的同班同學一臉親熱地叫着你的名字,送這送那,你卻連他是誰都不知道一樣。
早知道就不去故意招惹他了。
殷安坐在床沿上,摸摸自己的鼻子,難得認真地祈禱了一遍:明天開始,千萬別讓我再見到那個叫時丞睿的家夥了。
時丞睿站在樓下,本想等着某一樓的燈亮起來,讓他确定殷安真的安全到家了再離開,但等了半個小時卻還沒有一點動靜,這才想起來,對于一個長年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來說,電燈什麽的,也許是最無用的擺設了。
寧冉發了個短信問他怎麽還沒有回去,他随便回了一條便把手機關了。
夜晚的街道很寂靜,完全無法想象不遠的地方發生了一起爆炸事件。
時丞睿點上一支煙,夾在手指間,紅色的一點在風中泯泯滅滅,最後消失不見。
看着現在的殷安,他突然說不出那句謝謝,只要說了那句話,兩個人之間也許就會這麽終止了,畢竟他們之間也只有這一個交集。
所以什麽都不說,他還想和這個人見面。
如今知道了他的住所,再相見也會變得容易點。
一夜過得很漫長。
殷安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滿腦子都是說不清道不明的糾結心态,真讓他說他在煩惱什麽,他自個兒也說不出來。
要是殷安可以看見的話,他就能發現其實時丞睿一直沒有離開。
那一點的亮光一直在那裏。
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