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這裏不是個正經地方
這裏不是個正經地方
夏暖暖最近和向天走得很勤快,這讓錦離心中有些不滿,但又不能表現出來,不然顯得自己小氣。
夏暖暖心善又容易心軟,覺得向天遭遇不幸,想鼓勵他走出來,兩人常在一起閱讀國外名著,向天學習很好,夏暖暖經常向他請教,兩人又打算一起把國內的一些民間傳說和經典故事翻譯成英文,暢想着有朝一日能把《梁祝》改成舞臺劇後搬上舞臺,即便不能,他們也樂在其中。
兩人都上過學,舊學和新學都念過,很聊得來,向天雖然身體不好,但讀書學習并沒有落下,成績比夏暖暖優異多了,她時常在回來後在錦離面前講起向天,講他聰明智慧,又講他可憐,若是沒有那件事,以他的優秀,絕對能謀一份好前程,而不是做一些辛苦但收入不高的工作。
她曾偷偷拜托錦戮,幫向天找一份好工作,但向天拒絕了,不好意思勞煩錦家,無論錦戮怎麽說,他都不肯。
錦離默默聽着,心下裏,擔心他們兩個舊情複燃,畢竟他們差點成為夫妻,只是被人害了。
即便暖暖沒這個意思,但向天……他的愛慕就算藏着,在錦離看來也分外明顯。
錦戮自然覺察到了,所以,他和向天走動得也很勤快,錦離不喜歡的,他偏要親近。
他想:憑什麽我要因為被家裏逼婚而心情郁悶,你卻金屋藏嬌過得美滋滋?同是錦家子女,憑什麽你想不嫁就不嫁,我就得開枝散葉?我又不是種馬!
不給錦離弄個情敵出來,他心裏就不痛快!
向天不就是因為身體不好,自覺拖累夏暖暖,于是只能把心思藏着嗎?那我就千方百計給他治好。
錦戮問阿三,他說:“我有個朋友,被人害了,身體已和廢了差不多,你是大妖怪,見過世面,有沒有什麽法子可以給他治治好?”
阿三答:“我的法子是把我的靈力注入他的身體,讓他恢複正常,但他一個尋常人類,怕是經受不住我體內剛猛的力量。畢竟我是修行千年的大妖怪,他只是個普通人。哪怕他承受得住,身體好了,但我的力量他得了……是福是禍還真不一定。”
錦戮心想,也是,向天和他不一樣,沒有從小跟着師父修行,也沒有這個體質,只是一個尋常人。即便錦戮從小修行,也不敢擅自接受妖怪的力量,誰知道它和自己犯不犯沖啊,幸運點能活下來,不幸的直接經脈盡斷。好比一劑猛藥,救人還是害人還不一定呢。
于是錦戮只好先偷偷把錦離辛辛苦苦才配好的養身體的藥丸拿走,說是家傳秘方的人參養榮丸,叮囑他一天一粒,養好身體。
慢慢調理後,向天的身體比以前好些了,以前還足不出戶,現在能去下面走走,雖然走不到一裏路就會胸悶氣喘,至少能出去走走,心情也開朗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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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藥也就那麽一瓶,辛辛苦苦配置三年,才得了十丸,十天就吃完了。
錦離也發現了錦戮的小動作,對他沉着一張臉:“這藥,是為你我将來以備不時之需配置的。你給了別人,将來你我怎麽辦?”
“将來的事将來再說嘛,”錦戮素來今朝有酒今朝醉,“而且師父不會不管你我死活。”
錦離翻了個白眼:“死是死不了,但若重傷躺個一年半載,這日子也不好過。”
錦戮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覺得自己似乎過于大方了。
“而且東西再好也不能吃得過于勤快,一天一粒?你腦子怎麽想的?他本就虛不受補,要慢慢調養,你倒好!若是個本就體質好還幸運的,吃了也就吃了,若是體質弱點倒黴點,吃了承受不住,到時面赤心悸流鼻血、經脈被打亂,甚至出現更嚴重的問題,你還得再給他調理!你做事怎麽不和我商量?”錦離雖然不喜歡向天,但若他因為吃了自己調制的藥出了問題,她也不會不管。
“我心想也就是滋補品,沒什麽大礙吧……”錦戮聲音虛了下去,不敢去看她。
“你……”錦離恨不得把錦戮倒立拍一拍,看能不能把他腦子裏的水倒出來,“我真是個大冤種,遇上你這樣的搭檔!總之……先去瞧瞧,萬一補過頭,反叫他壞了身體,我看你怎麽辦!”
于是拉上錦戮,帶上自己的藥箱去瞧向天,問了一些最近狀況,更小心打探他最近有什麽身體不适。
“有時心悸,整夜難眠,煩躁難安,喝許多水,也覺得口渴。”
“耳鳴,腦袋裏一跳一跳的,好像裏面也有嗡嗡聲,像很多人在講話,幻聽,許是因為睡不好,飯也吃不下,食之無味。”
“只看了一會兒書本,頭就會痛,拿筆的時候,手也會抖,都寫不好字,有時眼前晃過一個影子,但很快又不見,估計是太累了産生幻覺,最近是真的不知道怎麽回事,前幾日還好好的……”
向天每說一句,錦離怪罪的眼神就瞥向錦戮,錦戮神色就會稍微有點不自然。
“許是冬日燥熱,滋補過頭造成的,”錦戮拍了拍向天,笑嘻嘻道,“要注意飲食清淡,多休息,切忌思慮過度,自然就會好了。”
冬日燥熱?你可真敢講。錦離心想。
“錦兄弟說的對,最近确實思慮過重了。”向天道。
“男子漢大丈夫,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錦戮好不容易擠了些墨水出來,“心放寬些,自然就會好了。”
“錦兄弟……”向天卻覺得錦戮是知己。
錦離掏出針灸用的工具,道:“我給你紮一紮吧。”
“那就勞煩錦二小姐了。”
如是給向天施了三天針,才不至于讓副作用再發作。
“兩位的恩情,在下感激不盡。”向天對他們鞠了一躬。
“別!客氣了!”錦戮忙擺手,向天這人雖然有點讀書人的迂腐,有時還有些呆,但欺負老實人,還是信任自己又過得艱難的老實人,他也有點于心不忍,就想着找個法子補償一下,“我看今日天氣不錯,不如帶你出去耍耍,你也得接觸外面的世界啊。”
于是錦戮拉上向天,去逛戲園子。
找了平日最愛的歌姬,讓她邊彈奏琵琶邊唱曲子。
兩人邊喝茶邊聽曲,曲子唱了十分鐘,錦戮才發現了問題:壞了,歌姬以為他是帶人來尋歡作樂的,直接唱了平日裏他愛聽的小黃曲!
雖然是比較隐晦高雅的那種小黃曲,表面上在唱花唱景物、唱天氣唱天空遨游的龍和鳳,實際麽,都是高端的黃段子,文雅的淫詞豔曲,在唱男女那點事兒。
有點帶壞好學生的感覺啊……錦戮覺得對不住,但又有點得意,從小到大他最愛幹的事,不是努力向好學生看齊,而是把好學生拉下來,和他處于一道水平。
他起初擔心向天聽得懂,現在又遺憾向天聽不懂。畢竟迂腐古板的酸秀才,他也接觸過不少,對五毒俱全的錦戮而言,沒勁透了。
錦戮偷偷去瞧向天,只見他正襟危坐,臉不紅心不跳,神色鎮定,眼神嚴肅,偶爾輕輕搖頭,起初還會吃口點心,後來便一口不吃,只是悶悶喝茶,借着給茶吹熱氣的時候眉頭緊鎖,輕聲嘆氣,便知他是聽得懂的。
錦戮嘴角一笑。
“向兄弟,你聽這曲子,唱得多好,你聽這詞,窗外竹葉搖曳,雨打芭蕉,妙啊妙啊。”他拍起手來,忍不住稱贊。
向天端茶的手輕輕抖了一下。
“你看,山椿綻放,芍藥滴露,美啊,太美了。好詞好詞。”
向天瞪大眼,微微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你聽,這……”
“別別別,不用重複!”向天立刻把一塊點心塞他嘴裏,堵住他的嘴。
錦戮咬了一口點心,見他額頭沁出冷汗,頓時憋笑憋得十分辛苦。
“錦兄,”向天掙紮了許久,坐立難安,終于忍不住了,“你真覺得這曲子好?”
“為什麽不好?”錦戮看上去非常單純,故意問,“難道你還聽過更好的?”
向天搖了搖頭,看向錦戮的眼神裏,十分複雜,略帶憐憫又夾雜着欣慰,然後小小松了一口氣,随後又神情迷茫,焦灼難安,十分懷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一曲終了,歌姬問要不要聽下一曲,向天忙把人請了出去,然後緊緊關上門,內心十分掙紮。
“怎麽了?”錦戮問,“向兄弟不喜歡?這麽美的曲子不喜歡,那你喜歡什麽樣的?”
“這裏不是個正經地方,”向天道,“錦兄弟,我們還是換個去處吧。”
“這裏正經得很,我都來好幾年了。別的地方都唱十八摸,只有這裏的曲子清麗高雅,能讓我感受心靈上的滌蕩。”錦戮一副陶醉其中,被洗禮了的樣子。
心靈上的滌蕩?!向天這次詫異地更明顯了,目瞪口呆,愣了一會兒,他看着錦戮一臉純真的樣子,默默掏出手帕,輕輕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然後他長長舒了一口氣。起身,對着錦戮行了個作揖禮。
“外面都說錦兄好色淫逸,原是他們以訛傳訛,今日我觀錦兄,原來心思單純,天真明澈,心如明鏡澄亮,反顯得我內心污濁,實在是慚愧慚愧。”
錦戮假裝不懂:“好端端的說這些,我怎麽不明白呢?”
向天說:“聽不懂,是好事。聽懂了,才不好。”然後又再次建議錦戮:“我們換個地方吧。”
“就這兒,這兒挺好。”錦戮心裏樂懷了,“快告訴我,你內心怎麽污濁了?”
“啊……這……”向天冷汗又要落下。
“他們都說,每個人聽曲,心情和感受都不一樣,向兄弟聽出什麽來了?”錦戮湊近。
“還是……不要知道為好。”向天慚愧萬分。
“都說讀書百遍其義自見,向兄弟讀書多,我讀書少,想來是不夠百遍,我再讓她唱個百來遍,應該就能知道向兄弟的境界了。”說着,錦戮要起身,重新去叫歌姬。
“別別別!非禮勿聽。”向天把他摁了回去。
“到底唱的是什麽?你要是不告訴我,我天天來聽。”錦戮追問,“這地方怎麽個不正經了?”
向天沒辦法,只好一句一句解釋給他聽。
好家夥!原來這家夥記憶力驚人,聽一遍就記住,偏偏文采又好,詞彙豐富,出口成章,旁征博引,把黃段子揉開掰碎了再搓成一團講,更加芳香撲鼻,垂涎欲滴,讓人心神搖曳。
即便老司機如錦戮,也聽得宛如處男般羞澀臉紅,耳朵紅到了脖子根,連連搖手請求:“可以了可以了,向兄,別說了,別再說了。”
向天一副你終于懂了的欣慰:“我就說吧,聽不懂,是幸福,聽得懂,才痛苦。”
“倒不是痛苦,”錦戮扯了扯襯衫,解開兩個口子讓自己透透氣,笑嘻嘻道,“只是你再說下去,我就要硬了,得找個娘兒們洩洩火。”
向天嘴角抽搐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