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苦命新郎訴衷腸
苦命新郎訴衷腸
向天見到夏暖暖沒死,又感動又慚愧,咳得差點背過氣去,夏暖暖見狀,頓時流下了同情的淚水,幼年時見他長得還挺俊俏,白白胖胖,虎頭虎腦,現在明明年紀輕輕,人卻顯出老态,整個人又瘦又憔悴,疲态盡顯。
“你答應我,你要好好吃飯,好好吃藥,好好睡覺,不可胡思亂想,”夏暖暖哽咽道,“不要再苛責自己,好好活下去。”
“嬸娘先是說你讓人劫走,沒了清白,又說你死了,讓我另取新歡,可咳咳咳!”向天上氣不接下氣,“我心裏,一直都是記挂你的,不論那一日發生什麽事,你都是我的妻子,是我保護你不周,該是我遭人茶餘飯後嘲笑奚落,哪裏可以,為難你一個女子,咳咳咳!”
“可我也知道,自己這把身子骨,娶了你,也是害了你,一開始就是我太自私了,家人瞞着,沒把我的實情告訴你,你還年輕,怎可以将餘生,耗在我這樣的半死之人身上?咳咳咳咳咳!所以,我不怪嬸娘,也不怪府中所有人欺我瞞我,他們讓我斷了娶你的意,是在救你,也是讓我想明白不要害人,我不怪罪他們。”
“我有一位摯友,人品正直,相貌端正,我已和他打過交道,你有任何難處都可以找他,他會幫助你,若你想找良人,他亦是好的人選,是光明磊落的漢子,你和他在一起,我放心。我此生,最大的遺憾是沒有一副健康的身體,連娶妻生子、為爹娘盡孝也做不到,若有來世,咳咳咳,若有來世……”
向少爺情真意切,在場的無不動容,便是錦戮也難得不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夏暖暖早就哭得泣不成聲。
錦離本對向天有着天然的敵意,此刻也被他一番真誠的話語打動。
此人是個男子漢,沒有責怪暖暖分毫,也不怪府中上下的人欺瞞他,将所有過錯攬在自己身上,和自己那“全是世界的錯,我不可能有錯”的親哥真是天上地下的強烈對比。
錦離在一旁,聽着向天和夏暖暖互訴衷腸,嘆他們處境各有各的可憐,同時心裏又有點不是滋味。
向天确實情深,也是個好人,但手中拉着的姑娘是她錦離中意的人,心裏還是感覺怪怪的。
“向兄弟,你人還健在呢,就先別說遺言了。”錦戮可不是光為了看他倆冰釋前嫌來的,正好丫鬟端來了藥,錦戮便順手接過,對向天道,“你先把藥喝了吧。”
“對,喝藥,喝了很快就會好了。”夏暖暖擦了擦眼淚,忙道。
向天這幾日原本已經一心求死,不願喝藥了,但今日夏暖暖來了,兩人說了那麽多話,他眼裏也有了光,這藥喝了這麽多年他早已不期盼作用,只是能讓家人安心罷了,于是便想接過藥。
“哎?也不知燙不燙。”錦戮說着,拿起勺子嘗了一口,随後遞給向天,“不冷不熱,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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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看着向天喝下藥,又說今日天氣好,要推他去院子裏走走,向天坐上輪椅,錦戮推着他邊逛邊聊,錦離和夏暖暖也緊随其後,生怕出什麽事。
“我說你們啊就是想太多,園子裏走走能出什麽事呢?怕我把向兄弟推到河裏去不成?向府雖不及錦家大,但這園子也建得很好看,這花,這樹,這假山,這錦鯉,哈哈哈,和我妹子的名字就差一個字,不過我妹子長得還不如池子裏的魚好看吶,哈哈哈!”
錦戮向來爽朗健談,向天對園中景色本不感任何興趣,今日也開始細細看了起來。
“向兄弟,你看那樹上,有一對鳥兒在唱歌吶。”
“嗯,好聽。”
“向兄弟,你看那兒,是野貓!野貓去捉池子裏的魚了!”
“嗯,看到了,好快的身手。”
“向兄弟,你看那,花叢中有一對蝴蝶。”
“哪兒?我有眼疾,太遠的東西看不大清楚,得取眼鏡來。”
“眼疾?”
“嗯,我身子不大方便去學堂,一直都是請先生來家裏教的,想着要更加用功才是,便時常伏案讀書寫字,長年累月,患了眼疾,配了眼鏡,平常看書的時候取來戴。”
“哎呀,向兄弟真是身殘志堅,精神可嘉,這麽辛苦了還要讀書學習,佩服佩服。”
“錦兄弟不也戴了眼鏡嘛,想來也是愛讀書之人。”
“哈哈哈,這你就錯了,我戴眼鏡是為了好看,不同的衣服配不同款式的眼鏡,就一飾品,我眼睛好着呢。”
兩人聊得倒也很投機。
府中的下人見了,不敢上前打招呼,只在背後三三兩兩小聲議論。
“你說這錦大少和向天少爺是什麽關系?也不曾聽向天少爺說起他和錦大少有來往啊!”
“向天少爺素來很低調的,也許兩人就是好朋友呢。”
“剛才錦大少進門,直接打了大奶奶耳光,大奶奶敢怒不敢言呢。”
“錦大少是有名的活閻王,誰敢招惹啊!”
“我看錦大少今天是幫暖姑娘出頭來的,當初向家不讓她進門,逼得她投水自盡,現在她傍上了錦家,不就是來出口惡氣嗎?”
“那暖姑娘還會再嫁進來嗎?向天少爺對她很癡情的。”
“不好說,暖姑娘現在和錦家走得很近,萬一被錦大少看上了呢?”
“一個個的不好好幹活,盡會亂嚼舌根,是想死嗎?”說話的是鄭晴豔,她被打了兩耳光這事早已傳遍全府上下,眼下又目睹下人們交頭接耳,氣得她恨不得撕了她們的嘴。
“對不起,大奶奶!”下人們連連道歉。
鄭晴豔又憤怒地看了一眼那幾人,要不是下毒犯法,她真的很想毒死他們。
“老爺去請回來了嗎?”她問。
“秉大奶奶,已經派人快馬加鞭去請他回來了。”
也不知錦家要幹嘛,向蒼松不在家裏,她心裏慌得很。
“那賤人呢?”鄭晴豔問。
“在佛堂裏。”下人知道她說的是向天的生母,藍雨蓮。
“整天弄這些有什麽用!快去把她叫來!”鄭晴豔憤憤道。
“是。”下人們立刻一股腦去佛堂了,眼下多在大奶奶面前出現一秒,都怕惹禍上身。
錦戮推着坐在輪椅上的向天,逛了很長時間園子,碰到府中丫鬟,對丫鬟說:“向兄弟餓了,麻煩讓廚房準備一些甜湯和點心。”
向天笑說:“我不餓。”
錦戮立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說你餓你就餓,這麽多事幹什麽?”
向天心想一定是錦少爺餓了但不好意思說,故而稱他餓了,頓時心生愧疚,覺得自己招呼不周,便讓廚房多做些點心。
廚房做完了點心,又給向天做了一碗藥膳,四人在花園的石桌上品茶吃點心聊天,錦戮将每種點心都吃了些,喝了一大碗紅豆蓮子羹,連只做給向天的藥膳也吃了大半,吃完又吃了那一碟子蜜餞,大誇向府的廚子好,還說要在向家留下吃晚飯。
夏暖暖心想這留飯一事一般都是主家開口,哪有做客人的自己提出來的,現在才下午三點,離吃晚飯還有段時間呢,難道要一直賴着不走?
但向天很高興,連連點頭,還讓錦戮他們以後常來。
“最好每天都來,想什麽時候來就什麽時候來,一日三餐,飯後點心水果和宵夜,只要你們喜歡,随時都可以來。”向天自病後,走動的朋友越發少了,時常感到孤寂,還是難得這麽高興。第一天認識錦戮,已經把他當做好友。
“向兄弟,這可是你說的!”錦戮又喝了一杯茶,嘴裏塞了一塊點心。
錦離暗自奇怪,錦戮不是貪吃之人,但這些點心茶水甜湯甚至是向天的藥膳,一大半都進了錦戮的肚子,不會是想表演一個撐死然後碰瓷吧?
藍雨蓮聽說了家裏的事,立刻心神不寧趕來了,見到他們有說有笑,不像是來尋仇的樣子,心裏也就松了一口氣。見夏暖暖和向天交談甚歡,心中一苦,眼淚頓時落下。
都怪自己,明知兒子一副病軀,卻還是不死心,盼着他結婚生子,才會釀成大禍。
大奶奶鄭晴豔早就勸過她,向天這樣子,即便成親也不知将來如何,若是娶個良心好的也就罷了,若是娶個良心不好的,怎麽可能願意跟向天過一輩子?說不定學潘金蓮,一狠心,毒死病夫君,拿錢和小白臉逍遙快活去了。
可藍雨蓮不死心,丈夫早逝,兒子生病,怎麽着也得讓向家有後。即便将來兒媳不滿意他,好吃好喝伺候着,事事順着她,拿真金白銀供着她便是,只求她心善,照顧兒子日常生活就好,哪怕不甘寂寞在外面找了野男人,只要孫子孫女是自己的,又有什麽關系呢?
她畢竟不能陪兒子一輩子,便希望能有一個心善又待兒子好的人,願意照顧他,陪伴他,這樣她将來死也瞑目。
女孩的照片見了一張又一張,向天都連連擺手,只有見到夏暖暖的照片時,向天才目光溫柔起來,于是她好說歹說,用他的期盼引誘,才讓兒子點頭答應娶親。
誰曾想,事情竟是這般一波三折,別說什麽将來抱孫子了,差點斷了夏姑娘和兒子的命。
鄭晴豔又告訴她,夏姑娘已經夠可憐了,若是一開始就沒沖喜這回事,也不至于遭到這樣的禍事,索性就壞人做到底,徹底斷了這樁一開始就錯誤的婚姻。
于是,不讓夏暖暖進門,上下一起瞞着向天說夏暖暖死了,藍雨蓮眼見兒子一天天衰弱下去,也只能怪自己當初鬼迷心竅,害了兩個人。
藍雨蓮正迎風流淚,錦戮瞧見了,便上前打招呼,藍雨蓮也上前一陣寒暄,拉起夏暖暖又要開始哭,忙被錦戮打住了:“伯母,剛才在向兄弟那裏已經哭過一回了,就不要再哭了,我們頂得住,向兄弟頂不住啊。”
藍雨蓮忙把眼淚都咽了回去。她從不知兒子和錦戮有過任何交集,見他一副和善的樣子,倒不像是外面傳說的那樣可怕,今日他帶着夏暖暖直接破門而入找向天,了卻了兒子的心病,她感激不盡。
“謝的話就不用說了,我都聽得耳朵起繭子了,”錦戮道,“真要謝我,晚飯時多給我做幾個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