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
第 34 章
幽魂一米多高,長着七手八腳,糅雜了多種妖物精怪身體的一部分,張牙舞爪地掙紮起來,最顯眼的是脖子那裏一個碗口大的斷口。
謝澤映着符火看了一會兒,才發現這是個無頭妖鬼。他嫌惡地拎着它一只爪子,這東西看着沒有別墅裏那只那麽大的殺傷力,但若放走了指不定又跑去惡心誰,于是先拿符紙一包塞進了口袋裏。
這時外面突然又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他沒有多加逗留,當機立斷屏息一躍跳進了那個漆黑洞口了。
洞口下面是一條狹長甬道,直行約百米往右一拐,越往深處走去空氣愈加混沌,妖氣、血腥氣重的直讓人無法呼吸。
謝澤把符火熄滅塞進嘴裏,又拉上衣服上的防風面罩,原地緩了片刻這才重新燃起一張符火繼續前進。
約莫又走了幾百米,隐約聽到幾聲微弱的嘶吼聲,他收起符火,側身貼着牆壁慢慢往前走。借着夜視鏡,看清了前面的光景——
裏面兩側牢籠裏關滿了一大堆看不出原貌的鬼東西,為什麽是用“堆”來形容,因為入目皆是肢體被亂七八糟拼湊在一起的妖獸,實在已經無法去形容這些到底是什麽了。被關在同一個隔間的妖獸即使身體被撕碎了大半還在不停的互相厮殺吞噬,中間走道上撒滿殘肢碎肉,濃稠的血液流了一地,縱使地獄鬼境,也莫不過如此了。
謝澤貼了三分鐘隐身符,屏住呼吸想要快步離開這裏,只是每走一步腳下都濺起一汪血色泥濘,還得注意不要被還在動的爪子抓住自己的腳。
他一邊避開時不時從牢籠裏伸出來的利爪,一邊皺眉:這些妖獸到底是哪裏來的?它們又是被誰弄到這裏來互相吞噬殘殺?以及……他們又是如何驅使妖獸和妖鬼為自己所用?
但是這裏沒有“人”可以回答他,厮打一團的妖獸似乎是聞到生人氣息,愈加狂亂地嘶吼起來,未免節外生枝突生變動,謝澤加快腳步離開,直到身後的聲音漸漸弱下去才吐出胸腔裏憋了好一會兒的悶氣。
甬道蜿蜒曲折看不到盡頭,他回頭望了一眼妖氣彌漫的來路,此時進退兩難,只好硬着頭皮繼續向前。
順着一條斜坡一路向上,走了不知多久終于窺見了一絲光亮,這絲光亮并未讓謝澤感到放松舒适,相反,現在出現的任何人或妖都只會讓他萬分戒備。他全身肌肉線條緊繃,整個人都維持着一股緊張的備戰狀态,一邊觀察光亮處一邊把自己像片苔藓一樣緊貼在潮濕的牆壁上。
斜對面是一個歪斜的T字型路口,大約十米開外突然從右側拐角爬出一個腦袋豁了半邊的十不像。十不像雙目赤紅,嘴角挂着幾條腥臭涎水,謝澤定睛一看,覺得這模樣惡心的家夥好像有點眼熟,再細細看去,發現這個不就是那夜偷襲鸷鳥的妖鬼嗎?
妖鬼嗅覺無比敏銳,即使他提前斂住氣息,仍是被對方嗅到了一絲生息,妖鬼低伏身體左右嗅探,尋着氣味一點點朝他的藏身之處爬過去。
謝澤悄悄從懷中摸出一張符咒,那是一張誅妖符,畫着天雷之火,足以把這個醜八怪瞬間劈成一灘焦炭。他指尖夾着符咒一角,本打算正面剛上去,忽然聽到身後不足十幾米處傳來一陣粗喘,他回頭一看,發現另一只斷了幾只手腳的妖獸正借着黑暗慢慢向自己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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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的!
眼看兩只妖獸前後夾擊越靠越近,他在心裏暗罵,在後面那只妖獸即将撲上來的千鈞一發之際掏了一張隐身符用牙尖咬住,并縱身向上一翻,壁虎一樣反扒在頭頂牆壁上。
幾乎是下一秒前面那只十不像已經站在了謝澤方才的位置,這裏大概是它的地盤,它看見那只斷腳妖獸,仰頭嘶聲怒吼一聲,接着便蠻橫地沖了上去。
趁着這兩個妖獸纏鬥在一起,謝澤扒着磚石縫隙身形靈活往前爬了一段距離,然後輕巧落地,計算着隐身符失效的時間打算有多遠就跑多遠,只要能趕緊離開這鬼地方就行。
他再次忍不住在心裏吐槽:藍牙耳機裏并無任何異動,說明霍連山他們那裏一路順利,怎麽到了自己這裏,不是一堆你咬我我咬你的十不像,就是小白鼠闖迷宮一樣沒命狂奔呢?
謝澤沖到一條通道上,好死不死的這時隐身符時間到了,前面拐角已有幾道人影晃悠着走過來,眼看與他就要撞個對臉,頭頂突然伸出一只手揪住他的衣領就把他給拎了上去。
原來上面還有一層通道。
謝澤落地一滾,夜視鏡滑掉在下巴處,隐約看到昏暗中那人手中拿着什麽再次靠近,此刻不知是敵是友,他伸手格擋,抓住那人胳膊就要來一個過肩摔,卻反被對方右臂彎折扼住脖頸。謝澤迅速左臂一個肘擊向後搗去,又被對方一個巧勁捏住手腕別在身後。
“我去你大爺的!”
謝澤什麽時候吃過這種暗虧,嘴裏含着符灰含糊不清地問候了一聲對方大爺,擡腿又要一擊,那人卻極為熟悉他招數一般頂住他的後膝,将他用力一推壓在一面冰冷的牆上。
“噓!”
那人在他耳邊壓低聲音喝道,同時帶着他被別在身後的左手去觸碰自己的左手手腕,謝澤摸到一樣被染上體溫的事物,圓潤精細,和自己手腕上的東西一樣。
知道對方是誰,謝澤放松反抗力道,“霍——”
誰知将要開口,霍連山已經捂住了他的嘴,無聲的搖頭,并拉住他的手在掌心寫道:“別、出、聲!”
謝澤掌心發癢,忍着笑想要縮回去,被霍連山制止,“別、動!”
他只好維持着這怪異的姿勢背對着霍連山,周遭黑暗中只有兩人刻意壓低的呼吸聲,待呼吸慢慢平複,漸漸的謝澤也聽到了另一種怪異的聲音,窸窸窣窣,高低起伏。
霍連山松開抓住他的手,順勢替他把夜視鏡戴上,然後示意他向一個方向看去。
謝澤勉強忽略從下巴處蹭過的手指,順着霍連山指的方向看過去,下一刻不由用力眯起眼睛——
地道上面這層的空間空曠寬廣,像是一間被強行清空的地下室,場地中間盤着一條通體烏黑的細鱗巨蛇,哦不對,應該是蛟,這家夥最讨厭別人叫它蛇了。
夜九現了原身,盤成一團一團的趴在地面上,碩大的三角形蛇頭窩在蛇身縫隙裏,蛇身偶爾輕微動一下,鱗片與鱗片之間便發出一陣金屬剮蹭聲。
算算時間,現在已經是深冬時節,雲州市今年冬天雖然還沒有下過一場雪,但天氣寒冷的已是滴水成冰。夜九是蛇,縱使它可以附身人類,也難以逃脫蛇的天性。
蛇的天性?等等……謝澤腦袋裏靈光一閃,抓起霍連山的手就要比劃但被他反抓住手心寫道:“勿輕舉妄動!”
謝澤寫:“我還沒說了你怎麽知道我要幹什麽?”
霍連山沒有回答他,只是給了一個輕飄飄的眼神,那意思好像在說:你什麽德行我還不知道?不要給我添亂,連想都不要想。
謝澤樂了,從夜視鏡裏面露出一雙彎成皎月的眼,“那我們接下來怎麽辦?”
霍連山回了他一個稍等的手勢,低頭在地圖上畫上标記之後又把地圖收回懷裏。謝澤看着他疊的方方正正的地圖,撇嘴:都這個時候了強迫症還是那麽嚴重。
這個廢棄工廠裏面到底藏着怎樣的秘密還無法得知,尤方他們也還沒有找到,所以暫時不能驚動惡蛟。
霍連山帶着謝澤摸着牆沿離開,待終于到了另一處安全之地才停下來,他左右觀望,見周圍并無異樣,回頭問道:“你怎麽來了這裏?”
謝澤不解:“這裏?我不是一直在東?”
“這裏是西。”
“什麽?”
謝澤詫異,後又轉念一想,自己大概是順着那些甬道不知不覺就走過來了。他把自己所遇之事大概說了一遍,末了摸着下巴嘀咕:“看來這千裏有緣來相會還真是有道理啊,啧啧啧,這說明咱倆良緣至深吶。”
霍連山回以冷哼:“只怕是孽緣。”
謝澤笑嘻嘻湊過來:“這孽緣也是緣。”
“敬謝不敏。”霍連山的态度依然是冷冰冰的,并未因為眼下危機四伏兩人共患難而改變絲毫。
原地休息了約莫一分鐘,霍連山擡手掌心向前一招:“跟着我,此地不宜久留。”
謝澤點點頭,有個人帶路比他自己抹黑探路快捷的多,正所謂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着,有霍連山這個主心骨在,他也就順驢下坡——跟着跑。
工廠東方這裏的地形沒那麽複雜,直行直走,隔一段距離牆壁兩側都有可以照明的東西,但為了安全起見兩人都沒有碰那些東西。
甬道裏光亮能見度很低,霍連山在前面探路,有時候會忽然停下來,緊跟在後面的謝澤一時不察就會悶吭一聲撞上去。他揉揉自己的鼻子,嘟嘟囔囔的:“嘶……疼……我現在可就靠這張臉混飯吃了,小心小心……”
在又一次撞上對方寬厚的後背之後,他還沒有怎麽抱怨,走在前面的霍連山已經露出不耐的表情,謝澤歪着頭想要表示自己的無辜,胳膊卻忽然被一把攥住,“嗯?”
“抓好!” 霍連山轉回身,刻意壓低的聲音有點低沉,“保持警惕!”
謝澤盯着自己胳膊上的那只手,無聲撇了撇嘴,心說:關心就關心,搞得那麽別扭。
接下來一路算是有驚無險,偶爾遇到幾只零散無主的妖獸,謝澤伸進懷裏掏符紙的手還沒拿出來,就見霍連山已經甩出一樣灰蒙蒙的東西将那些妖獸收了進去。
“收、收妖袋?”謝澤拿着符紙的手抖了下,對着那個乞丐見了都要流淚的破爛口袋說道:“你怎麽會有這種東西?”
霍連山将瞬間恢複成巴掌大小的收妖袋袋口系緊,“撿的。”
謝澤頭頂冒出幾個問號,心想:還有這種好事?這破爛口袋不是那些牛鼻子老道的心肝寶貝兒嗎?還能說撿就撿的?
霍連山明顯不願過多解釋,見對面那個幺蛾子目光如炬地緊盯着自己,又要像以往那樣故意視而不見時,忽然面色一凜,捂着謝澤的嘴把人推到一邊角落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