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之澤

第2章 章

第 2 章

與此同時天池景區後山，幾個穿着沖鋒服手拿利刃的人在上山的臺階上一路狂奔，在他們十幾米開外的地方是一只身長八尺的白色狐妖。狐妖渾身是血，背上布滿大大小小的各種傷痕，尤其是靠近胸腹那裏一道傷口幾乎深可見骨。

為首的刀疤臉邪笑着舔了下嘴唇：“嘿嘿，它快撐不住了。”

他身後的同夥聞言眼神貪婪地看向傷重力竭伏在臺階上的狐妖。如今世間靈力稀薄，一代一代宗門傳下來的修為人士無法修煉，于是這些自命不凡的“奇人異士”便把目光投向了擁有內丹可以吸收天地靈氣日月精華的妖族精怪。市場催生經濟，在需求大于供給的情況下，便有了他們這群妖族獵人。

在他們看來，面前的那只狐妖不是狐妖，而是非常難得可貴的天材地寶——狐妖的皮毛可以剝了賣掉，鮮血和妖丹可以制成靈藥提升功力，至于肉身，也是非常珍貴的修煉材料。

人類在弱肉強食的自然法則下，總是有着無師自通的血腥殘忍。

這只狐妖大概有一兩百年的妖力，他們一直追蹤了兩個多月，終于在此次月虧之夜成功将它重傷，只是沒想到它原本已經就要束手就擒了，突然又掙紮着向山上跑去。

“小心一點，”刀疤臉說：“能活捉就盡量活捉，這種白狐貍皮可是很搶手的。”

另外一個細長眼的男人跟着說： “還是速戰速決，這裏是霍連山的地盤，現在肯定已經驚動他了，那人可不是好惹的，實在不行取了妖丹咱們就走。”

刀疤臉想了一下點頭，但還是有點舍不得狐妖那一身可以換來萬貫家財的血肉，他咬了咬牙，從懷裏拿出了一個灰撲撲的布袋子。這是他的傳家寶，算是乾坤袋的山寨版，他一直當寶貝似的沒舍得用，但眼下用來裝這只狐妖最合适不過了。

刀疤臉上前，咬破自己的手指頭在布袋子上畫了一個鬼畫符一樣的咒，嘴裏老和尚念經般叽裏咕嚕說了一大堆，最後他猛地把袋子抛向空中大喝一聲：“開！”

只見原本還沒巴掌大的布袋子迎風變大，成了一只長一丈寬一丈的巨大口袋，黑洞洞的袋口猶如馬力十足的吸塵器，對着匍匐在地的狐妖吸去。

狐妖身體不受控制的被吸向那個口袋，它緊緊扒着身下的石階，利爪在石頭上拉出幾道長長的抓痕，它嗚咽着哀嚎掙紮，可還是被一點點地吸過去。放佛預知到自己的命運，狐妖突然仰天長嘯，其中夾雜着的尖銳哨音刺激的周圍的獵人不得不擡起雙手緊緊捂住自己的耳朵。

刀疤臉摸到一手的血，“啐”了一口又要念咒，但是本身已經強弩之末的狐妖突然趁着衆人捂耳朵的間隙向他猛地撲了過來！

狐妖一口咬斷他的脖子，和着血肉一起吞進腹中，瞳孔豎成一線，充斥着血色的雙眼緊緊盯着被吓退之後又小心圍上來的人類。

它全身的血液幾乎已經在一路奔逃時流盡，這一次它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再次引頸長呼，頭顱對着幾百米外天池的方向——

“吾願以身為祭！”

“以血為媒！”

“召喚惡鬼，把這些該死的人類全部殺掉！全部殺掉！！”

這聲音聽起來是說不出的凄慘惡毒，最後一個陰森的咒語落下，在場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細長眼一看不妙，立即轉身要跑，但為時已晚——狐妖兩條尾巴在身後豎起，接着身形暴漲，“嘭”的一聲，爆成了無數血肉碎片。一顆拳頭大小的妖丹裹着鮮血，暗夜流星般劃破長空飛向天池的方向，将一落入池中，水面流動的濃霧陡然一滞，接着池水就像燒開的茶壺“咕嘟咕嘟”沸騰起來。

鮮血從池底一陣陣地湧上來，清澈池水很快變成了血漿般粘稠的血池，連周邊的皚皚白雪也被映成了血色。

霍連山和尤方帶着駐紮山下的外勤隊趕到山頂時已經來不及了，他眼睜睜看着妖丹飛進天池，池水變成血池，無數裹着血漿的暗影從池中站起，有飛禽有走獸，更多的是人形的模樣。血水從它們身上滑落，露出底下一張張灰暗如鬼魅的面孔，而越往後，它們的造型和身上的服飾看上去就越年代久遠，飛禽走獸更是形狀各異。

“啊！！”

不顧外勤阻攔偷摸着趕來的馮主任一看見這些東西立即兩眼一翻向後倒去，趙小雲伸手想去扶他，可他明顯低估了馮主任的肥碩身材，被壓倒在地，活像一只背着殼的王八。

惡鬼還未站穩，便呼號着撲向岸邊，眼看着第一只穿着民國時期長袍的惡鬼就要爬上來，天池周邊平日裏毫不起眼的縱橫亂石突然“嗡”的一聲光芒大盛，形成一個兩米多高以天池周邊為範圍的巨大法陣。刺眼的符光将無星無月的濃黑夜幕照成白晝，那只民國惡鬼剛一觸碰到法陣，上面流動的符文立即将其吞入其中，惡鬼悲慘地呼號着，眨眼就被燒成灰燼。可盡管如此，身後的惡鬼仍然一個接着一個無所畏懼地前仆後繼，它們在符火中尖叫哀嚎，有的殘肢還沒被烈焰全部吞噬，就被接連上前的其他惡鬼一腳踩碎踏進血池裏。

外勤隊謹慎地站在距離天池五米開外的地方，一時間竟有種身處十八層地獄的錯覺。

就在這時血池裏突然掀起一陣滔天波浪，衆人只覺得眼前刮起了一股腥風血雨，他們還未來得及擔心這血水對人體有沒有害，就被血池裏突然出現的龐然大物給驚的忘了言語。

只見一條差不多要五人環抱那麽粗的巨蛇弓着蛇身立于血池中，它吞吐着蛇信，一雙碩大的金色瞳仁不寒而栗地盯着衆人。為首的霍連山秉着呼吸與惡蛟兩廂對立，一時間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惡蛟看向地面上微如蝼蟻的人類，放聲桀桀大笑： “哈哈哈，多少年了？多少年了？我終于又自由了！”

“媽呀！蛇呀！”

馮主任暈的快醒的也快，他醒了之後視對上那條巨蛇，翻着白眼沒暈成，驚叫着抱住身邊的趙小雲。可憐趙小雲被他熊抱着，想把他拖走又拖不動，想自己跑又腿軟，只好在簌簌寒風中抖成了一棵豆芽菜，欲哭無淚地想：不是說好後勤人員和公務員沒什麽區別嗎？為什麽我會被拉來直面一線？

局面被這聲驚叫打破，惡蛟發出一聲在普通人類耳朵裏聽起來只是嘶叫的怒吼： “可惡的凡人！老子是蛟不是蛇！我這輩子最恨別人叫我蛇！！”

它向後鼓起頸部，霍連山知道這是蛇類攻擊前的動作，他向着遠處的趙小雲兩人飛奔過去：“快躲開！”

可是那兩人不知是被吓傻了還是，維持着亡命鴛鴦一樣互相抱緊的姿勢一動不動癱在原地。

惡蛟扭着粗壯蛇身不停撞向天池法陣，閃着流光的陣牆很快玻璃似的爬上幾條蜘蛛紋，“嘭”！法陣被撞出一個缺口，惡蛟竄出血池襲向吓得動不了的趙小雲二人。

“啊！！救命啊！！！”

趙小雲和馮主任抱在一起齊聲尖叫，變故就在這時陡然而生——

“都給我閃——開！”

一枚火/箭/炮從他們身後拖着火焰準确無誤地射進惡蛟大張的嘴裏，炮筒上面镌刻着金絲銘文，彈藥也是特殊材料制成，驅魔辟邪，只對非人類産生巨大的攻擊效果，且對方妖魔指數越高威力越強。

惡蛟那幾乎張成一百八十度的上颚立即被炸的血肉橫飛，符火被妖血點燃，愈燒愈旺，直把惡蛟燒成了一個蛇形火把。它扭着巨大蛇身墜入血池，頓時濺起一片驚濤駭浪，外勤組毫無準備，為了避免又要被那成分不明的血水濺的一身，立即亂成一團倉皇逃竄。

尤方對來人怒吼道： “媽的老八你就不能提前說一聲？！還有你哪來的重武器！和上面報備了沒有？！”

一個男人肩抗火/箭/筒站在一頭皮毛火紅的狐貍背上，他摘下墨鏡別在胸口，搔首弄姿的撩了下額前的頭發。

這人生的是一副好樣貌，眉毛濃長鼻梁高挺，一雙弧度略深的雙眼皮睡不醒的半眯着，有些漫不經心。身上加厚的防寒制服也難掩其高瘦身形，就是下巴胡子拉碴的有點不修邊幅，加上眼底挂着的黑眼圈，活似剛被從傳/銷組織裏解救出來一樣形容頹唐。只是難為他都這個樣子了，還不忘騷氣地給自己裹在睡衣外面的制服上噴上一點帶着雪松木後調的男士香水。

八組組長謝澤對尤方的怒吼視若無睹，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然後送到眼前輕輕一吹：“所以說，我最讨厭蛇這種冷血動物了。”

說完還不忘招手和幾米開外的霍連山打了聲招呼：“嗨喽，霍隊我來了，雖然晚了一分鐘，但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還有幾日不見你又變帥不少哦～”

“……”霍連山冷着張臉不想理他。

謝澤腳下的狐貍忽然口吐人言：“得了別在那裝逼凹造型了，我煤氣竈上還煲着雞湯呢，速戰速決。”

“你都修成人形了還喝啥雞湯？”謝澤給火箭筒重新填上彈藥，一掃之前缺覺的低迷狀态，兩眼冒着光地看向在血池裏掙紮的惡蛟，他舔了舔嘴唇：“送我過去，爸爸今晚給你加大餐！”

胡宴翻了個白眼，後腿一蹬，從趙小雲他們頭頂一躍而過，邁開四爪奔向缺了一塊的法陣。

趙小雲and馮主任張大嘴齊齊看向頭頂：“……哇……”

那惡蛟惡蛟剛從血池裏爬出來，一時得意忘形，就被一只火箭炮當頭炸了回去。它支着上半身立在血池裏，頭部被炸的血肉模糊的部分很快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長到一起。

它兩眼淬毒地盯着坐在狐妖背上的謝澤，身形一晃再次張着巨口死心不改地咬過來。胡宴尾巴一甩避開它的攻擊，謝澤立即配合默契的又一發炮/彈發射過去，這回是加了料的加強版，惡蛟整條蛇立即呈一條抛物線再次摔回了血池裏，一蛇驚起千層浪，炮彈的餘焰把底下惡鬼炸成了爆米花，“轟”的一聲胳膊腦袋腿地飛出去一大片。

尤方正帶着外勤守着法陣缺口那裏防止惡鬼趁機逃出來，差點被一只五指還在抽動的惡鬼爪子砸在腦門上，他再也忍不住罵道：“麻蛋老八你給我等着！”

惡蛟從血池裏不停掙紮，直到身上的符火完全熄滅才盤着身體縮在一起，它一邊警惕地盯着謝澤，一邊張嘴發出“嘶嘶”的恐吓聲。

謝澤掏掏耳朵：“你好？hello？Bonjour？？こんにちは？”

惡蛟像是被氣地吐了一大口血：“&/？#%*￥！”

謝澤問胡宴：“它說的這是什麽玩意兒？”

胡宴不耐煩地抖着皮毛：“別逼逼了，這踏馬是條遠古妖，聽不懂你那鳥語！快點，我都聞見我那雞湯味了！”

“就知道吃你這只肥狐貍！”

他把手伸進懷裏掏可以轉換妖語的符咒，頭頂突然飛來一樣東西，他伸手接住，發現掌心裏是一個挂耳式藍牙耳機，長眉一挑：“這是什麽？”

霍連山瞥了他一眼：“轉換器。”

未知的妖族語言和未知能量一樣危險，因為你根本無從分辨其中的善念惡意。外勤部曾經有一個血淋淋的例子，當時他們受命去追捕一只樹妖，那樹妖看起來像個七八歲的小男孩，結果外勤組長一時不查被對方迷惑導致人員傷亡慘重。自那件事之後技術部門那裏日夜加班開發設計出了藍牙耳機式的語言轉換器，為的就是防止對方精神系的攻擊。

霍連山把另一只耳機固定在耳朵上，看也沒看謝澤直接說道：“戴好，你入職時的培訓條例——”

他說到一半忽然想起來這貨是應了趙局的“招安”半挂在局裏的，那些勞什子培訓條例對于他來說算個屁，估計連第一頁都沒打開就随手丢在一邊落灰了。

被塞在卧室矮凳下面墊桌腳的培訓條例表示終于有人可以理解我的悲慘遭遇了……

“唔感謝……還是當代高科技好用。”謝澤把藍牙耳機挂在右耳，對面惡蛟的 “嘶嘶”聲立即轉換成了通俗易懂的中國話：“可惡的凡人你有本事你現在就殺了我，不然老子死了也不會放過你的！你最好不要落在老子手裏，不然我要把你倒挂起來，然後用咒術吊着你的命，每天都片上一塊，直到你只剩下一具骨架為止！”

他一咧嘴角：“喲，沒想到這蛇妖的愛好還挺特別的啊。”

胡宴：“……”

它看着霍連山瞬間黑了八度的臉色，忽然有一種他本人現在十分後悔把耳機分給這貨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