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困局
困局
四肢好像仍比軀幹還重。
當窗外陽光肆意播撒金輝的時候,宗闕依舊如死魚一般,衣衫不整地窩在床中央。他幾乎連一根手指都懶得動一動,與“不省人事”四字仿佛還近在步武。但他心知肚明,自己昨夜鬥膽做了一件令他期盼數載的事——一件未完成便會抱恨終天,而結束之後将永不後悔的事。
房間附近傳來的噼噼啪啪的拖鞋聲,輕輕敲打着他的“晨夢”。當那象征着蘇醒的“鐘聲”從門外長驅直入時,難耐的開口的欲望已悄然在宗闕的唇邊醞釀。
空氣凝滞了半分。
一絲冰涼卻不失柔和的觸感,反複掠過宗闕的雙頰,勾得他的神經深處泛出幾絲癢意。并且,大概是見他一直沒有動彈,這樣的觸碰便越發肆無忌憚了。而宗闕自然明了這其間“始作俑者”的身份,但起初他仿佛故意裝聾作啞。直到漸漸反應過來,是自己這種小小的姑息和縱容,助長了對方的恣意後,他才慵懶地睜開一雙睡眼,不耐煩地打探着眼前人。
“你這男人……”一面大張其口打着哈欠,宗闕一面懶懶散散地翻了個身,“摸夠了沒?”
“噢,宗闕,你……醒了啊?”又是輕輕俯下身的凝神的男人,目光與他相撞。身上披着秋款材質較輕的家居服,男人的姿态便顯得輕松而不慵懶。
“你要是……不這麽神神叨叨的,會沒命嗎?”宗闕還似昨夜一般,不過這次是牢牢扯住了男人那順滑的水藍色衣袖。
呂爻光不是演員,自然不會因為心上人的質疑,而有意擺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只不過是兩眼飛快地眨了眨,僅此而已。
“你夠了啊!”瞥見對方臉上流露出的微表情,宗闕莫名有些哭笑不得——他雖沒有明面上說“喜歡”,但終究還是在意的,“可別說我兇你!”
目光向下游移,視野中那人白嫩的鎖骨周圍,赫然呈現出一片片嫩紅的景象,格外紮宗闕的眼。
呂爻光大抵也是察覺到了少年目光的動向,猛然探出一只手來,下意識地将輕薄的家居服的領口略略向上提了一些,以遮蓋住自己那顯露出一派春景的鎖骨。
少年的眼球猶疑地打着轉,仿佛心底在暗自躊躇着什麽:“你說你……在這愣愣地躬着身子不累嗎?自己不知道該怎麽辦?”
“宗闕……”呂爻光徑自咕哝道,眸色竟又漸漸亮了起來。
“叫你個頭叫!”宗闕轉頭,便立即又是一口啐,目光卻被不由自主地甩向窗邊,看窗簾如何在晨風的愛撫下逐漸變得輕盈,直至不再貼着窗玻璃而浮動起來,“傻裏傻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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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爻光繃着嘴,好似是被少年“訓”得不敢吱聲了。他害怕他,主要是由于真心喜歡他,因而純然将其慣壞了,讓他在他面前“形成”了這種偏執古怪的壞脾氣——呂爻光只一心覺得,自己并不是在忍氣吞聲,反而是在承擔對宗闕的責任。
“我說,你怎麽就聽不懂話呢?”宗闕忽然敏捷地松開呂爻光的衣袖,竟又反手箍住他的手腕,力道之大使得男人一只手的五指全僵硬了,“還要我表現得再明顯一點嗎?馬上,馬上給我滾上來!”
“好……”一夜的颠鸾倒鳳,使得呂爻光的腰肢不但僵硬且仍隐隐作痛,即便如此,他也絲毫不敢怠慢了小他整整六歲的陰晴不定的宗闕,于是只得任憑無言的淚花在心底泛濫,強裝鎮定地側身,在少年身旁躺下。
被控制住的那只手,由于一連串動作的牽扯,被毫不留情地拽得生疼。
“昨晚把你伺候得怎麽樣啊?”宗闕随即再度反身壓了過來,而後,呂爻光的另一只手便也順理成章地被對方俘虜了,“說話!”
“嗯,嗯……”他沒辦法給出态度十分明确的回答,只因他深知那樣無異于“自投羅網”,哪怕無法遏制少年不按套路出牌的行為,但至少相較之下,他還是能夠保有一定的體面的。
呂爻光隐隐開始期待少年的“進一步”動作,但卻只見男孩又驀地一俯身,毫無顧忌地将呼吸湊上他的胸膛,大概是在仔細尋覓某種氣味。少年微瞑的雙目,輕聳的鼻尖,令人不禁産生關于青春的無邊美好遐想,也勾勒出呂爻光面上一絲生澀的淺笑。
“你一個一瓶香水都沒買過的男人,身上哪裏能這麽香?”少年輕輕将側臉貼在他的胸脯上,輕聲呢喃道。
“不知道。但是據說……人的體香是自然的,而且必須要喜歡他的人才能聞得到。”後面這句話,別說是“頭腦一熱”,或許該是在完全不經腦子的情況下,脫口而出的。話既出口,呂爻光不覺心頭一震,險些連立即飛速逃離地球的念頭都有了。
誰想,呂爻光的這番應答,簡直有如為宗闕打上了一針強效興奮劑:“真是狐貍一樣的男人——明明什麽都知道,卻總要擺出一副蠢笨到讓人發怒的樣子!”
言罷,宗闕猛然間挪移腰身,讓氣息恣意狂放地撲灑在男人臉上,簡直要将其折磨得雙眉緊蹙,方才甘休。
“你是恨不得……要向全世界宣布你喜歡我呢?”張揚的吻毫無征兆地落在男人眉心。
呂爻光趕緊閉上雙眼,心跳幾乎都漏掉了一拍。他此刻似乎從男孩的一舉一動間,品味出了幾縷別樣的溫柔,溫柔中間是被逐漸踏實的安全感填滿的。
“我都不知道我有這麽大魅力。”少年的低喃,如春日之細雨般柔順地滑進他的耳道,“這樣的話,你不如……叫我一聲。”
“宗闕……”當這兩個字從他唇間迸發出來時,他的心跳都在不住地顫抖,仿佛有一種沖動從他胸口處湧起:他想要這雙手恢複自由,想要用它們,去再一次細細地觸摸心上少年的臉頰,去感知他的體溫。
“得了,你是要謀殺親夫嗎?”少年莫名其妙地笑得幾乎咳嗽起來,身子險些,險些“掉”下來砸在男人身上,“你要再大點聲,我可就聾啦!”
呂爻光本被宗闕這突如其來的玩笑話,逗得馬上便要忍不住發笑了,不料,男孩強行貼過來的雙唇,竟成為了封鎖他笑聲的強制開關。
這次少年的吻褪去了幾分強勢,因此并沒有使呂爻光被昨夜歡/愛造就的那雙又紅又腫且幾欲撕裂的唇更加敏感。
随着這個吻的持續深入,男人的整個神經系統都已被緊張包裹。他怕這一舉動會再次引起如昨夜一般的交/歡,讓他本就已吃不消的身體……
還沒有等那令人害怕的場面再度浮現在腦海中,呂爻光的淚腺便已失守。流瀉的淚水,與唇舌交纏間醞釀出的那一股股津液,彙合成大大小小的河流,淌過男人的臉頰,也濡濕了男孩的面龐。
“哎喲喲,可就接個吻呀——”因“好戲”被打斷而頗覺心煩意亂的宗闕,心不甘情不願地擡起身子來,轉而卻不由得怔住了,“老子讓你……哭了嗎?”
“嗚,不……不要!”深不見底的恐懼,令呂爻光死命地閉緊雙眼,嘴角新結不久的深紅色的痂,也因流水的沖刷而被暈上更為暧昧的色彩,“宗闕,唔……我們都還……餓着肚子,這樣……待……待會兒是會……吃不消的!”
宗闕狠狠一咬牙,倏地甩開了男人那已被掐得青紫的雙臂,火速起身準備下床:“該死,你個狗男人在胡思亂想些什麽?”
“別走,別走……”呂爻光恍然意識到,是自己以可笑的天真誤會了宗闕,正欲起身,一舉抓住他身上的睡衣。
“滾蛋!”宗闕拍拍睡衣上的褶子,用言語示意他不要糾纏,“今天我要是不給你做早餐,餓不死你,媽的!”
男人肩胛處的衣衫滑了下來,臉色蒼白得難看:“我……我只是想說,可能……我陪不了你多久了。”
這次,回應他的只有一聲轟響的關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