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07章
腳步聲越來越近了。
最終在他身後的那一排停了下來。
盛曜和劉青,坐在了第二排最靠邊的位置上。
雖然隔得很遠,只聞到過一次卻讓他當天夜不能寐的薄荷松木氣味,被陸渝此刻因為緊張而高度敏感的嗅覺給迅速捕捉進了大腦裏。
盛曜今天穿的是一件黑色長風衣,內搭是一件灰色的羊毛衫,很低調。
但肩寬腰窄腿長的比例,讓人過目難忘。
陸渝卻忍不住想起了此刻正靜靜躺在他手機專屬相冊裏的那張照片。
他不能更加清楚,那看似內斂低調的黑色下,是充滿攻擊性和張力的肌肉線條。
還有二十歲男大學生幾乎噴薄欲出的荷爾蒙。
上課鈴驟然響起,像是什麽蕩滌靈魂的冰水,兜頭澆在了陸渝有些發燙的頭上。
陸渝緩緩擡手,捂住了自己更加發燙,卻也更沒有表情的臉。
他覺得自己要完蛋了。
……
“喂。”劉青縮着脖子,趴在桌上和盛曜說小話,“怎麽坐這兒啊?”
劉魔王上課點名啊!
盛曜平靜地将背包放進抽屜,把電腦拿了出來。
“後面沒位置了。”
劉青帶着滿面狐疑回頭掃視了一圈還空着一半的教室,然後用一種看鬼的眼神,重新落回了盛曜身上。
你TM是不是被下降頭了?
看似空無一人的講臺背後,突然鑽出來一個老頭兒。
那老頭兒瘦瘦小小,沒什麽表情,而且冷不丁地從衆學生的視角盲區裏出現,着實是把很多人都吓了一跳。
尤其是前兩排。
“哎喲卧槽。”劉青趕緊捂住嘴。
雖然,出場方式是吓人了些。
但那老頭兒目光卻挺溫和的,瘦瘦小小,戴着一副圓框黑邊的斯文眼鏡,頭發還挺濃密,略帶幾縷斑駁的灰白。
“歡迎大家來到我的《中國傳播學概論》,希望一個學期的課程下來,我們都能從對方身上學到點東西。”
十分溫和的語調,配上眼鏡後彎起來的一雙眯眯眼,讓在場的學生們都有些面面相觑。
“哎。”劉青給盛曜使了個眼色,“劉魔王,好像沒傳說中的那麽吓人?”
盛曜瞟了他一眼,沒給什麽評價。
劉青一開始還沒看明白盛曜的意思,直到十分鐘後。
“這,這……”
這老師,TMD比傳說中的還要恐怖啊!
劉青保持着一個坐在原地張大嘴的表情,不敢相信自己剛才聽到了些什麽。
方才,劉魔王做了個簡單的自我介紹,回到講臺後打開了一個白底黑字的PPT。
“我知道大家最關心的,就是考核方式。”劉魔王一笑,向臺下的學生們說道,“也有很多同學曾經評價過,說我的課考核方式太過麻煩,太過嚴苛。”
“我想了想,好像也是這麽回事,又是考試,又是點名,又是小組作業,還有論文。”
“畢竟是公選課麽,大家還是來學知識的,不是來吃苦的。”
于是,在一雙雙重新亮起了希望燭火的雙目的灼灼注視下,劉教授帶着慈祥和藹的微笑,道:“所以,我給大家報了全國的播音主持大賽。”
“比賽将以小組的形式參加,而大家的期末成績,将會和比賽的最終成績挂鈎。”
劉教授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整個教室安靜得落針可聞。
而在呆愣發傻的階段過去了後,無數道滾燙熾熱的視線,從階梯教室的各個角落,徑直投向了第一排最中間的那個座位。
傳說中的大腿!
陸渝認真地聽着劉教授的正式授課,完全沒有被那個考核結果影響到。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脖頸,眼神向旁邊飄忽了一些,終究還是沒有回頭看過去。
就是怎麽感覺背後怪怪的?
◇
一節課下來,陸渝也漸漸進入了狀态。
待下課鈴聲從門窗外悠悠地飄進來,劉教授的“大家課間休息”剛說出口,陸渝就從位置上走了出去。
“劉教授。”
陸渝走到講臺邊,朝劉教授微躬了躬身,打了個招呼。
劉教授放下手裏的保溫杯。
“哦!是陸渝,是吧?”
尚未開口介紹自己的身份和來意的陸渝聞言便是一愣。
“您認識我?”
劉教授呵呵一笑,他的确是個很随和的教授,在學生之間的“兇名”也單純只是因為太嚴格了而已。
“令尊和令堂,和我相識。”劉教授解釋道。
“哦!我父母聯系您了啊……”陸渝緩緩地點了點頭。
“兩位都是我們行業的名人,自然是認識的。”
劉教授說着,拖過椅子坐了下來,朝陸渝招了招手。
“來,我看你是有什麽問題想問嗎?”
陸渝嗯了一聲,上前,拿着手裏的課本和劉教授讨論了起來。
不遠處,盛曜單手捏着自己的手機漫無目的地翻轉着。
視線的餘光,總會不經意間地掃過講臺投影熒幕旁那個微微弓着身,和老師探讨問題,不時點頭致意的清瘦身影。
“诶,盛哥。”
盛曜不着痕跡地收回了目光。
“嗯?”
“咱們,要不要去和校花組隊?”
劉青朝講臺上擡了擡下巴,建議道。
“我查了那個比賽,可不是什麽鬧着玩兒的,是真的有含金量的那種,劉魔王這TM是真要培養正·規·軍啊。”
他獲知這個信息後,怎麽想怎麽覺得這就是一件“得陸渝者得天下”的事兒。
“神品道具!”劉青評價道。
盛曜轉手機的動作停了下來。
“別人不是物件。”
劉青:“噢……反正就那個意思。”
“不過,咱們真不去争取一下?”
盛曜本想說什麽,但手裏傳來一陣震動,他掃了一眼屏幕上的來電信息。
“一會兒說。”
劉青雖然沒看太清楚,但也瞄到備注,猜測就是生意上的事情。
于是他從善如流地閉了嘴,起身讓盛曜出去了。
◇
陸渝問完劉教授問題,站起來的時候,下意識看了一眼第二排的方向。
那個空空蕩蕩的座位,沒有了原本的身影。
陸渝心裏微微一松,收回目光,心情放松地走了回去。
也許是因為他放松下的表情相比之前柔和一些,一旁早已“埋伏”多時的別院學生見機立刻上前。
“陸同學。”
一個斯斯文文的男生喊住了陸渝。
“請問,我可以和你一起組隊嗎?”
那個男生似乎有些扭捏,平日裏應該也是不怎麽說話的類型。
“我是文學院的,可以負責講稿的撰寫和修飾,應該可以和你配合。”那男生十分懂得毛遂自薦的道理,見陸渝停下似乎是有意傾聽的樣子,立刻亮出了自己的優勢。
其實陸渝聽進去的,只有“文學院”三個字。
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童煦。
相比起其他同學焦慮該如何跟陸渝打招呼攀關系,然後趁機邀請他一起組隊解決期末成績,童煦則淡定多了。
他和陸渝肯定是高度綁定的。
那男生十分殷切地等待着陸渝的答案。
孰料陸渝只是問了一句:“幾個人組隊來着?”
那男生呃了一聲。
老師好像沒說?
陸渝見他呆住左看右看不說話,似乎是在猶豫問老師還是繼續和自己說什麽,便先點頭致意了一下,然後走了。
回到座位上,童煦立刻湊了過來。
“小渝,你沒答應他吧?”
陸渝搖了搖頭。
既然是小組作業,那肯定是兩個人以上,他當然會優先給童煦留一個位置。
“我就知道,小渝你真好!”童煦十分誇張地做了個哭臉。
不過未曾等他帶着幾分撒嬌意味抱上陸渝的胳膊,童煦突然覺得背後一寒,下意識地轉過頭,卻沒見到誰在看自己。
錯覺嗎?
而陸渝,則是又聞到了那熟悉的薄荷松木氣味。
他閉了閉眼睛。
睜開眼,就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劉傲文。
“陸渝同學。”劉傲文擡起手,放在自己的心口,朝陸渝行了一個禮。
像西方騎士的禮。
陸渝:……
童煦在一旁的表情非常炸裂。
他覺得自己應該也好不到哪裏去。
劉傲文面對着表情十分冷淡的陸渝,完全沒有受挫,他依舊我行我素,字正腔圓,聲若洪鐘地道:“剛剛你和那位同學說的話,我都聽到了,非常感謝你拒絕了他的邀請,還能記得我的存在。”
這話說得實在是太大聲,連後排的不少同學都望了過來。
教室裏一時有些安靜過了頭。
縱使以陸渝的好脾氣,此時他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童煦在一旁沒忍住,一臉無語且不耐地道:“劉傲文,你能不能別這麽自作多情?小渝拒絕其他同學,不代表他是為了你。”
“那能是為了誰?”劉傲文昂起臉,似乎覺得自己的理由十分有說服力,他伸出短胖的手指敲了敲桌面,理直氣壯地反駁道,“除你之外,陸渝可曾認識這個教室裏的其他同學?——當然沒有!那你回答我,他還能為誰?”
“哦對了。”劉傲文又是一擺手,指着陸渝身旁的兩個空位,“就在須臾之前,你言之鑿鑿地說這兩個座位有人,但現在看來分明沒有!童煦,我鄭重地告訴你,關于你蓄意騙我這件事,我記……”
“這裏的确有人。”
沒等劉傲文說完,一個帶着笑意的聲音便徑直打斷了他。
與此同時,坐在位置上的陸渝只覺得自己渾身一緊,神經在數息之間繃直,然後發麻。
一個高大的身影帶着驟然放大的薄荷松木氣味,在陸渝身旁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