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06章
京大附近最火的銅鍋羊肉店內。
陸渝剛從鍋裏夾了一筷子羊肉出來,被童煦按住。
“還沒熟呢!”
仍帶着血紅的羊肉片在銅鍋裏翻滾,陸渝噢了一聲松開筷子。
“沒注意……”
再等羊肉翻騰了一會兒,童煦才下令道:“開動吧,可以吃了。”
陸渝夾起一片羊肉,木讷地塞進嘴裏,嚼了兩下。
怎麽好像沒有味道?
回答他的,是童煦無語的眼神。
他指了指陸渝面前盛着芝麻醬的調料碗,“怎麽了你,心不在焉的。”
陸渝夾了一塊羊肉,難得地裹滿了醬後才塞進了嘴裏,一反常态不怕齁的模樣讓童煦都不怎麽敢暴風吸入了。
“小渝,你到底怎麽了?”童煦放下筷子,伸手去摸陸渝的腦袋。
也沒發燒啊。
陸渝搖了搖頭,“我沒事。”
他想把腦袋裏的東西甩出去,但很可惜的是好像失敗了。
前兩天的事情,就好似給陸渝的腦袋裏安了個跑馬燈,他的腦袋裏日夜不休地在循環盛曜的聲音。
這兩天陸渝什麽法子都試過了,聽音樂、聽廣播、放視頻,但只要他一躺下,一閉眼,腦袋裏就會浮現出論壇上保存的那張照片,以及盛曜那句像是蠱惑一般萦繞在他腦海裏的話。
“嗯,繼續……”
陸渝端起茶杯潤了潤有些發幹的喉嚨,同時也擋住了臉頰兩側飛起的半朵緋雲。
陸渝啊陸渝,你的腦袋裏究竟在想什麽!
他轉頭望向正一臉擔憂地看着自己的童煦。
“小煦。”
“你說。”
“那個,你最近有接到商家電話嗎?”
“啊?”童煦張了張嘴,對陸渝的這個問題毫無準備。
“我……接到了呀。”他不太确定地遞出一個詢問的眼神,“怎麽了嘛?”
陸渝咬着筷子頭,“沒什麽,吃飯吧。”
童煦:?
“說起來,你還記得打電話的人是什麽聲音嗎?”陸渝又問道。
他說完這話,突然覺得自己特別像個跷跷板,兩頭倒不着調。
童煦想了想,給陸渝夾了一筷子娃娃菜。
“如果你擔心隐私的話,其實我覺得不用啦。”童煦安慰陸渝道,“因為每天電話都很多,尤其是那些客人,我看基本上都是事業有成,很忙的,這些事情他們應該不會放在心上。”
畢竟是因為他,陸渝才打了這些電話,童煦雖然嘴上這麽安慰,實際也還是有些沒底氣。
“我就是,看我哥平時的作風猜測的。”
童煦摸了摸自己的腦袋,也有些不太好意思。
“下次有這種事,我們就讓小天去搞個AI播音什麽的吧,反正我哥也不可能真的不給我錢。”
“沒有,不是隐私的問題。”陸渝擺擺手,說道,“就,就是有點事情。”
童煦想繼續追問,但陸渝卻不再肯多說了。
不過,見他吃飯的勁頭比之前足了不少,童煦便也沒多想,覺得陸渝應當是想通了。
陸渝自然是想通了的。
确實如童煦所說,盛曜年少立業,事業有成,肯定是繁忙無比,在學校裏碰上了面,估計都不會注意到他。
更何況還隔着手機,根本不知道電話另一頭究竟是誰。
想到這裏,陸渝輕松了不少。
反正以後應該也沒什麽交集了,他在心裏和自己說道。
就是,他心裏莫名多出來了一塊大石頭。
想明白了。
卻好像更難受了。
◇
周二晚上的京大上空彌漫着一股悲涼意味,将本就蕭瑟的秋風染得更加令人傷懷。
陸渝早早地就到了教室,坐在了第一排正中央的黃金座位,此時正做着課前準備。
卻從沒想過,根本沒人想和他搶這個地方。
[Lu:我到教室了,給你占了第一排@煦煦]
[煦煦:啊啊啊啊不要提醒我!!]
[煦煦:_(:з」∠)_]
京大有博雅、知行兩個宿舍區,以及西東棟兩公教樓。
大部分的文科生如陸渝和童煦都住在博雅區,而知行區則主要是理工科的宿舍。
今晚的課在西公教樓,離博雅區比較近。
所以童煦表示,他還要在宿舍再躺會,并不想要過早地來到公選課教室,以免被悲傷所淹沒。
準确地說,是劉魔王的公選課教室。
陸渝回頭看了一眼空蕩蕩的教室。
自己來得很早嗎?
也沒有吧……他看了一眼時間,決定先看看教材。
還有一個小時可以讓他預習。
與此同時,知行宿舍區。
劉青将書包往肩頭一甩,空空蕩蕩的帆布包砸在他的背上,明明沒多少重量,他卻像是被壓彎了腰,滿臉頹喪。
“盛哥。”劉青頂着一張苦瓜臉轉過頭,“走了。”
該上課去了。
而此時的盛曜正閉目而坐,戴着一副看上去就十分昂貴,非深度發燒友不識貨的有線耳機。
耳機的另一端……連着一只磁帶機。
老式的磁帶機,大得像個保險箱那種。
劉青:……
每次看到這個磁帶機,劉青嘴角就忍不住抽搐兩下,尤其是盛曜跟着了魔似地不停換最新最貴的耳機,然後用在這個看上去就感覺要經常拍打兩下才不會短路的大黑箱子上。
真·呂布騎狗。
盛曜聽見他叫自己出門,默默地将運轉中的磁帶機停了下來。
他打開磁帶廂,将裏面的磁帶取了出來,放到了一旁的磁帶盒裏。
盒子很新也很幹淨,而磁帶上的圖案和文字,都已經磨得糊掉了。
盛曜将磁帶盒收進了一個大收納箱裏。
劉青餘光看到,那個收納箱裏還有滿滿的好幾排磁帶盒,整齊地碼在箱子裏面,盒子統一,明顯是定做的。
他其實對這裏面的東西一直很好奇,因為從大一開始,盛曜就沒展露出除了打球和搞事業之外的其他感興趣的東西。
唯一的喜好,似乎就是聽這種老式磁帶。
而且永遠是這箱子裏的這幾十張,翻來覆去,經常一聽就是一個下午。
有時候還會挑挑揀揀,劉青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分辨出這從外觀上完全一致的盒子上,直接看出盒子裏究竟裝的是哪一盤磁帶的。
但盛曜似乎一清二楚。
只不過盛曜從沒有要和他們分享的意思,劉青也就沒八卦過。
“走吧,出門。”盛曜給箱子落了鎖,說道。
知行宿舍區在京大東北角,盛曜他們得穿過大半個校園,才到西公教樓附近。
不過他倆身高腿長,雖然距離遠,也沒花多長時間。
教學樓的輪廓在月色和路燈下隐隐浮現,劉青插着兜吊兒郎當地在校道上走着,突然“卧槽”了一聲。
“那沙比怎麽也在?”
盛曜順着他所知的方向望去,只見西公教樓的大門口,一個矮矮胖胖的身影正邁着外八的鴨子步走了進去。
劉傲文的下巴幾乎都要擡到天上去了。
“那沙比不會也選了一樣的課吧?”劉青嘀咕了一句道。
兩人走上樓,臨近教室後門,劉青突然加快腳步,扒着門框往裏看了一眼。
“我草!!”
後排全被占光了!
劉青沉浸在悲恸之中,而盛曜已經越過了他,從後門的樓梯走了上去。
站在階梯教室的最後一排,目光冷淡地掃視了一圈。
“找個偏後排的地方坐吧?”劉青小聲地道,“聽說劉魔王會點名提問……”
◇
“再次見到你當真是令人心生喜悅,陸渝同學。”
童煦一聽到這個聲音,就從鴕鳥避難的姿勢猛地坐直了,他一臉煩躁地擡起頭:“劉傲文你這人是不是有問題?”
劉傲文梗着脖子望了過來,一雙濃長過度的連心眉帶着十分明顯的不悅高高豎起。
“童煦,我并沒有和你說話,請你不要打斷我和陸渝同學的友善溝通。”
童煦直接被他的無恥以及詭異的行為定位給震驚了。
友善?還溝通?
你看人家理你嗎?
陸渝一直沒有說話,在想着如何回絕這個難纏的陌生人。
劉傲文:“陸渝同學,請問你身邊的位置有人了嗎,如果沒有的話我就……”
“有人了!”童煦直接開口打斷,在劉傲文還沒開口前,又說,“再旁邊一個位置也有人了。”
劉傲文比常人略小一些的眼珠瞪得圓圓的,看向了座位上的陸渝,見他一直沒有說話,似乎是默認了,就點頭道:“好吧。”
說完,他扭身向左,繞過桌子,走到陸渝旁邊的第三個位置上坐了下來。
童煦:…………
沒見過這麽無恥的。
陸渝正坐在位子上發呆。
口袋裏傳來輕微的震動感,他拿出手機,轉頭看向一旁正猛烈敲字的童煦。
[煦煦:吓死我了,我還以為他真的要坐到你旁邊]
[煦煦:還好你臉比較冷,不然他可能真的會厚着臉皮貼上來]
陸渝:?
[Lu:臉冷?]
[煦煦:xs我早發現了,你自己應該不知道]
陸渝有一個他自己都不太清楚的特點。
當緊張的時候,他會不自覺地變得比較嚴肅,表情變化也更少。
雖然遠不到冰塊臉、大冰山的地步,但确實會向外散發出幾分清清冷冷,像是一棵冬雪之中不好靠近的翠柏青松。
他在手機屏幕的反光裏觀察了一下。
嘴角的确是繃着的。
難怪那天在學校論壇上,他看見自己的貼子裏說什麽清冷,當時陸渝還疑惑了一下,不過沒有細想,更沒有深究。
因為注意力很快就被其他的東西搶走了……
陸渝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想要讓自己的表情柔和一些,回到平日裏比較自然的狀态。
但他做不到。
太緊張了。
因為方才陸渝回過頭的時候,看到了一個雖只見過寥寥數次,但早已在他心裏抹除不去的高大身影,從階梯教室的最後一排走了下來。
就好似那天他差點迎面撞上一樣。
盛曜為什麽會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