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章
第 56 章
看林清川對着茄子發呆, 許槿就有些奇怪,有些納悶的問他:
“不是喜歡吃這個嗎?怎麽又不吃了?還是說這味道不對?”
之前上桌的那道菜她吃着還挺好啊。
“沒有,挺好吃的。”林清川回過神來, 拿起筷子挾了一大口送進嘴裏。
“好吃就行。”許槿點頭, 又把其他菜給他擺上, “每樣我都幫你盛出來些, 這些可一定要吃完。”
又端了一碗牛奶過去:
“還有這個,待會兒也喝了。”
安頓好後匆匆下樓。下面果然已經來了幾個顧客,瞧見許槿從樓上下來一個個全都是喜笑顏開:
“哎呦,真是運氣好,老板這不是回來了嗎……”
之前他們都來過好幾趟了,結果卻聽說許槿出去吃飯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一個個頓時就有些沮喪——
她們是比約定的時間要來的早些,還想着來早了就能早點兒改變一下發型呢,結果店裏的靈魂人物竟然不在。
“姐姐們快請坐。”許槿熱情的上前招呼, 又讓玲玲泡了茶水端過來, 她這才坐下, 按着排號順序逐一确定了發型,有不同意見的,許槿還會拿出鉛筆幫着畫個簡圖。
明明也就是簡單的幾筆勾勒,許槿卻是畫的很有神韻,幾個客人越發拍案稱奇,甚至其中一個大姐還非得讓許槿送給她一張, 說是上面的小人和她太像了, 看一眼就知道上面的人是自己,她想要留下來做個紀念。要不是确信許槿是開理發店的, 簡直覺得就是美術專業的高材生呢。
幾個大姐紛紛過去做發型的功夫,許槿也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擡頭正看見等在店外面的汪寶菊。
兩人說好了,今天要去街上逛逛的,倒不是去買衣服,而是要去婚紗店看看。有時間的話,許槿還想和汪寶菊一起去老街那邊走走,看看能不能找到好的擅長裁制和擅長刺繡的那種老手藝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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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農村這會兒女孩子出嫁穿個代表喜慶的紅褂子或者披個紅襖不同,城市裏西式婚紗的火已經燒起來了,并逐漸有燎原之勢。以致後來很多年,從城市到農村,西裝和白色的婚紗赫然成了婚禮的标配。
倒不是說白色的婚紗不漂亮,許槿個人卻更喜歡中式的秀禾服嫁衣。
也因此關于婚紗店,許槿有一個設計,那就是西式婚紗和中式嫁衣一并推出,又以中式嫁衣秀禾服為主。
本來許槿跟梁栩提過,詢問他要不要一塊兒投資這個,梁栩卻明顯有些不看好。以眼下的實際情況來看,不少國人就是有一種傾向,那就是國外的月亮是圓的,大到家裏電器,小到一些日常生活用品,莫不以上面有幾個外國文字為榮。
真是專門做婚紗的,生意肯定是不錯的。畢竟婚紗店什麽的,現在省城這裏也算得上是新興事物,可要是主推中式婚服,怕是年輕人那裏接受度不見得高,畢竟結婚是一輩子的大事,誰不想順應潮流做個時髦的新娘啊。
再者梁栩也看不上婚紗店的小打小鬧,除了勸許槿慎重之外,也表示,真是許槿錢不湊手的話,他可以借給許槿,投資就不要了。聽他這麽說,許槿也沒勉強。
倒是汪寶菊知道許槿要弄中式嫁衣,又看了她畫的秀禾服簡筆畫,很是喜歡,拿着許槿的畫回去跟谷漢良說了後,谷漢良也很支持,還意味深長的跟許槿說了一番話“民族的就是世界的”,讓她們只管放心大膽去做。還讓汪寶菊給許槿捎信,說是錢沒問題,讓她們倆只管放心大膽去做,不用擔心投資問題。
許槿本身手裏也有存款,再加上汪寶菊的加盟,兩人合資的話,自然不會有資金上的壓力。兩人都是行動派,說幹就幹。剛剛吃過飯後,兩人就約好,等許槿把下午的事情安頓好,兩人就出去轉悠轉悠——
想搞秀禾服,眼下最關鍵的還得找個鎮得住的場子裁制刺繡方面手藝高超的人啊。
“我出來時,漢良給了我一個地址,他說讓我們過去這裏瞧瞧。”看許槿出來,汪寶菊接過來,挽住許槿的手——
自打重新樹立自信後,汪寶菊越來越開朗,逐漸又有了谷漢良口中曾經的鐵人姑娘的風範。
至于說谷漢良推薦的地方,則是一道老街,聽谷漢良的意思,他曾經在那道老舊的街道上碰見一位老裁縫,也和對方交談過幾句,還親眼見過老裁縫做的一件新娘嫁衣,真的很漂亮。
那會兒谷漢良剛和汪寶菊處對象,一門心思想要買給汪寶菊穿,可惜兜裏錢太少,最後只能作罷,卻是一直念念不忘了這麽多年。
“那我們要是找到那位老先生的話,就問問他還有沒有,有的話咱們買下來,到時候權當圓了谷哥的念想。”
許槿打趣道。
汪寶菊臉就紅了一下。兩人沒走幾步,就遇見了從郵局拿了個大包裹的陳軒和。
瞧見兩人,陳軒和小跑着過來,和兩人打招呼:
“師母,小槿……”
又手忙腳亂的拆開包裹,從裏面抓了不少花生瓜子之類的炒貨往兩人手裏塞:
“我爺爺自己種的,非惦記着給我也寄過來些,這也太多了,我怎麽也吃不完……”
“我正說給小槿你和師母都送些呢……”
“那敢情好。”汪寶菊笑呵呵的答應了,“我還真就喜歡吃這個。”
原先爸媽也愛炒好了後給她送,自打二老先後離世,已經很久沒有吃過這樣當年新花生做的炒貨了。
“您喜歡吃就好。”陳軒和越發開心,和許槿告別後,還真就拐進店裏,讓玲玲找個袋子,花生了瓜子了,各捧下來怕不有三分之一。
再拎着包裹出來時,明顯覺得輕松多了。掂起包裹正要走,卻是差點兒沒和人撞個正着,陳軒和忙往旁邊避讓了一下,等瞧見前面站着的人是誰,卻是皺了下眉頭——
竟然是一向和他有些不對付的周漢祥。
事實上周漢祥這會兒的臉色比他還難看。本來聽到吳傑帶的那個消息後,周漢祥還不相信她的話,想着就許槿的性子,怎麽可能這麽快就忘了他,還和陳軒和攪和到一起?
結果跟過來,卻親眼瞧見許槿和陳軒和一塊兒開開心心的說笑着上了公交車離開。那一刻,周漢祥不相信也得相信了,一方面覺得自己真是看錯人了,虧他之前還因為退婚的事時不時對許槿有些內疚,合着人家早就有新的目标了。另一邊也對陳軒和越發厭煩——
明明學業上他的實力更強些,結果做人上,陳軒和卻是比他圓滑的多,和班裏幾乎每個學生關系都不錯,就是輔導員和所有老師,也都對他青眼有加。
很多時候周漢祥還真是想不通,就陳軒和這樣的,到底哪裏好了?怎麽就能得到那麽多人的看重呢?現在更好,還和許槿攪和到一起了。
要是平時,對上周漢祥這樣的眼神,陳軒和肯定不想搭理他,扭頭就走了,可誰讓他心情好呢?一想到師母汪寶菊對他那麽客氣,教授谷漢良還答應他可以随時去他們家問問題,陳軒和就開心的想要原地旋轉。
這種快樂的心情之下,便也就不和周漢祥一般見識,甚至還抓了把花生遞給周漢祥:
“請你吃花生,剛炒出來的……”
周漢祥卻是沒有接,眼睛裏甚至還有些怒氣——以為他沒看見嗎,這花生瓜子什麽的,根本就是陳軒和從堇色裏背出來的。
曾經他和許槿有婚約那會兒,但凡秋花生下來,許槿也肯定會炒了很多給他送到學校,囑咐他多吃點兒,說是她聽人說了,讀書費腦子,多吃這個好,有時候看着這樣的化肥袋子,周漢祥也有些煩,覺得太土了,不想往學校裏帶,許槿也不惱,就車轱辘似的告訴他,吃花生真的好,又讓他吃不完就給同學帶點兒。
那會兒周漢祥嫌煩,都是直接丢給同學,讓他們想吃自己拿,猶記得第一回把花生帶到班裏時,陳軒和也跟着吃了,也是這樣抓了一大把,還邊吃邊說好吃,又追問他是在那裏買的。他那會兒已經和林薇互生好感,正擔心會被人發現這個事兒呢,看陳軒和沒一點兒眼力勁,不免就不冷不熱的把人怼了一頓。
彼時陳軒和臉色就有些不好,随即把花生放下來,那之後兩人關系就開始糟糕。
結果這回,陳軒和從許槿那兒拿了炒花生和瓜子後,又故意這麽巴巴的給自己,不就是想要報當年的仇嗎?
自以為想通了其中關竅,周漢祥非但不接,還用力推開陳軒和伸過來的手,陳軒和猝不及防之下,手裏的花生頓時落了一地,頓時氣的不輕——
周漢祥這丫有病吧?不吃就不吃,這麽把自己手打開是幾個意思?
又後悔自己真是腦子進了水,才會抓了花生讓這混賬玩意吃,結果卻是白搭了爺爺一腔的愛孫之心。
把袋子整理好後,陳軒和氣不過,擦身而過時,直接撞了周漢祥一下,周漢祥被撞的一踉跄,好險沒摔倒,正捏着拳頭想要撲過去,就聽見陳軒和開心的叫了聲“谷教授”。
周漢祥趕緊站住,轉頭看去,可不正是穿着一襲風衣風度翩翩的谷漢良?
陳軒和已經小跑着過去,還敞開口袋讓谷漢良看:
“教授教授,我剛碰見師母了,她和小槿一塊兒出去了,師母說這樣的炒貨她也喜歡吃,我給您倒下來點兒,您給師母帶回去吧?”
“好啊。”谷漢良笑着點頭,“走吧,你不是說有個問題不清楚嗎,我給你講講……”
“哎。”陳軒和歡快的答應了一聲,屁颠屁颠的跟着谷漢良離開了。
瞧着兩人的背影,周漢祥就有些發愣,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周漢祥總覺這麽被周漢祥重視還帶在身邊教導的人不應該是陳軒和,而是他才對。
一直到兩人走遠,周漢祥才回過神來,恨恨的在地上吐了口唾沫,罵了句“馬屁精”——
拿許槿給的花生去送人情,他陳軒和也做得出來。尤其是聽周漢祥的意思,他之所以會對陳軒和另眼相看,也有許槿的原因,一時心裏越發不好受。
卻也不敢再過多停留,畢竟他今天還有好幾份工要打呢——
林薇昨天和他哭訴,說是一直找不到工作,偏偏老家那邊父母病了,找她要錢。周漢祥就拿出了僅有的二十塊錢給了林薇。
他要是不趕緊去打工,說不定明天就得喝西北風。
迎着有些冷意的風往外走時,正碰上匆匆往教學樓去的人流,其中一個男生明顯和周漢祥是一個班的,看他又往外走,趕緊把人叫住:
“漢祥你這是要出去啊?”
記得不錯的話,這段時間周漢祥缺課也太多了吧?
“嗯,有點事兒。”對上同學探究的眼神,周漢祥就有些狼狽。匆匆打了個招呼後,趕緊加快腳步,逃也似的出了學校後,卻是整個人都有些提不起精神來,就是一向驕傲挺直的脊背,也有些直不起來的樣子。
許槿和汪寶菊這會兒已經找到了谷漢良地址上給的老街。和其他地方的欣欣向榮相比,這兒無疑更像是個被遺忘的角落,馬路坑坑窪窪的,小坑裏還有顏色或鏽紅色或鐵黑色的污水。這也就是許槿和汪寶菊都是農村出來的,比這剛髒亂差的環境也見過,要是換個人,怕不得扭頭就走。
“是這條街吧?”汪寶菊掏出紙條來再看了一眼,确定沒弄錯後,兩人就往裏走。
進去才發現,外面瞧着街道破舊不堪,街上做小生意的還不少,有磨鑰匙的,還有彈棉花的小作坊,中間角落裏的老槐樹下,還坐着兩三個修鞋匠,穿着大大的圍裙,旁邊擺着一應的修鞋的家什,鞋匠們偶爾會擡頭,漫不經心的瞟一眼過往的行人,大部分時間都拿着錐子,熟練的修補皮鞋或者給爛了的球鞋補上個漂亮的補丁……
“菊姐你瞧,那兒有一間裁縫鋪。”許槿站住腳,往右前方指了指。
汪寶菊順着她指的方向看過去,可不是瞧見一個豎着的立牌,因為風吹日曬的緣故,瞧着不是一般的破舊,上面“秀秀制衣”幾個字,卻還是清晰可見。
兩人一路走來,也就瞧見了這一間裁縫鋪,頓時開心的不行,擡腳要走過去時,本來閉着的裁縫鋪門忽然打開,一個身形有些瘦削的男子一下從裏面撲跌出來。又滾落在外面髒兮兮的泥水裏。
“姚寶林,你幹什麽!”憤怒的女人聲音跟着響起,卻是一個頭發蓬亂的女子,急匆匆從裏面沖了出來。
想要扶起地上男子時,卻被跟着從後面出來的吊兒郎當男子拽住,不耐煩道:
“你管那個窩囊廢幹啥?媒人已經帶着人上門了,爸媽讓你趕緊回去……”
“什麽窩囊廢,他是你姐夫!”頭發蓬亂女子氣的渾身都是抖的,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你放開我……”
結果姚寶林就是不松手,還扯着女人只管往前走:
“真是個窩囊廢,看着就倒胃口,你們又沒打結婚證,他死了就死了呗……”
女人頓時急了,偏偏掙紮的話還不是姚寶林的對手,情急之下,忽然抓住姚寶林的手腕,狠狠的一口就咬了下去。
姚寶林猝不及防,頓時被咬了個正着,疼的慘叫一聲後趕緊松開手,看女人往回跑,又擡手要去抓,被逼急了的女人卻是直接抄起旁邊一根棍子,朝着姚寶林劈頭蓋臉就抽了下去。
姚寶林被抽的“哇哇”直叫,終究是被一副要和他拼命樣子的女人給吓到,邊往外跑邊氣急敗壞的撂狠話:
“行啊,姚三妮,你長本事了啊,你敢打我,信不信我回去跟爸媽說,讓他們倆抽死你!”
“你說,你盡管去說!”姚三妮叉着腰,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敢動我男人,別說是你,就是爸媽他們倆來了也不行!”
只嘴裏雖然這麽說着,身體卻有些微微發抖,尤其是瞧見地上男人出氣多進氣少的情形時,眼淚更是大顆大顆的掉下來:
“文成哥,文成哥你怎麽了……”
許槿和汪寶菊也正好來到了近前,忙幫着姚三妮把人扶起來,許槿看了眼男子有些青白的臉色,明顯是那種心髒病患者,應該是剛才摔了一下,又受了刺激,瘦弱男人已經昏過去了。
趕緊幫着掐住人中,又催促姚三妮:
“有沒有常吃的藥?快去拿過來。”
姚三妮明顯是吓壞了,被許槿這一提醒才回過神來,連連點頭:
“有有有,我去拿……”
邊抹眼淚邊往房間裏沖,很快端了小半搪瓷缸水又拿了個白色藥片出來。
男子這會兒也睜開眼,就着姚三妮的手把藥給吃了,整個人也終于緩了過來。
“文成哥……”姚三妮小心的扶着廖文成站起來,眼睛更紅了。
“我沒事兒,”廖文成聲音疲倦,明顯剛才被姚寶林推的那一下摔得不輕,輕輕拍了姚三妮的以示安撫,又客氣的跟許槿兩個道謝,“剛才,多虧你們了,謝謝……”
姚三妮也回過神來,跟着向許槿和汪寶菊鞠躬。
“沒事兒,謝啥謝,不用謝。”汪寶菊擺擺手。下意識的看了眼許槿——
看兩口子的模樣,怕是這會兒不适合談生意上的事情。
姚三妮明顯也是這麽想的,一陣風似的從裏面掇出幾個小板凳來,讓三人坐下,她則眼巴巴的看着廖文成,小聲道:
“文成,我把東西收拾一下,我們一會兒就搬家吧……”
“成。”廖文成點頭,等姚三妮進房間忙,廖文成卻是看向了許槿和汪寶菊,有些遲疑道,“你們,是不是來找我的?”
不怪他這麽問,實在是換個人瞧見他們家裏鬧成這樣,怕是躲還來不及,這兩位卻是不但湊了過來,事情都解決了還不走,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我們是來找一位姓廖的老裁縫的。”剛才姚三妮說的那句“搬家”許槿可是聽得清清楚楚,雖然知道現在場合不對,卻也只能硬着頭皮說出來,畢竟剛才兩人也看了,這條老巷子裏,就只有這一間裁縫鋪。
“你們是來找我爸的?”廖文成明顯愣了下。
“你爸爸原來是做裁縫的?”
“是啊。”廖文成點頭,語氣還有些驕傲,“我們家原來一直都是幹這個的,我曾老爺還在王爺府幹過……”
說道最後,語氣卻是有些落寞——曾經興盛時,他們家也是有兩三個制衣作坊的,卻也因為這個,後來被清算,到他這會兒,更是徹底敗落了下來。雖然依舊開了這麽個裁縫鋪,過來做衣服的人卻嫌棄他做的樣式老土,漸漸的來的人越來越少了。
那邊許槿和汪寶菊卻是很是開心——沒跑了,廖文成的父親,肯定就是谷漢良說的那個老裁縫了。
“你爸現在在哪兒呢?我們想請他幫着裁制衣服……”
“找他裁衣服?”廖文成神情古怪之餘,又有些愕然——
現在除了那些上了年紀的老大爺大媽們肯上門,就再沒有其他顧客了。
“我爸已經走了,現在這個裁縫鋪是我撐着……”
說着撐着,其實已經撐不下去了。
“我倒是跟我爸學了他的手藝,”廖文成明顯有些抱歉,“就是剛才的事,你們也看見了,我們得搬家……”
他這句話其實是謙虛了。事實上因為從小身體弱的緣故,廖文成人生中絕大部分時間,都用來跟父親學裁縫了,甚至不但父親裁制衣服的手藝,就是母親繡花上的造詣,他也學了個十成十。因為既會做衣服還會繡花,再加上又過分瘦弱清秀了些,從小廖文成沒少被人笑話娘娘腔。
“要不然等我們找到合适的地方,安頓下來,你們再過來,我一定幫你們做……”
“那也行,不過你們準備搬到哪兒啊,能不能給我個地址?”許槿想想也是。
廖文成頓時啞然,就是後面收拾好小包袱出來的姚三妮也再次紅了眼睛——
裁縫鋪生意不好,他們兩個根本就是入不敷出,平時住在這裏還好些,看他們艱難,老街坊們也願意幫襯一二,還有幾個固定的客戶,掙的錢勉強也夠活下去。
如果不是萬不得已,他們倆也不想搬——
當初姚三妮之所以從家裏逃出來,就是因為姚父姚母收了隔壁村支書家三百元錢的彩禮錢,就無論如何要把她嫁給村支書家的傻兒子。
現在娘家人竟然再次找了來,甚至還要逼着姚三妮回去履行婚約,說是村支書家的兒子還沒有結婚,一直等着姚三妮呢。
姚三妮怎麽會不明白,什麽等着,分明是那傻子就沒人願意嫁!更是清楚,她要是不趕緊逃走,父母極有可能把她綁回去,或者通知村支書家人過來,強行把她帶回去結婚。
可偏偏他們想要逃走,也是難得很,誰讓他們手裏沒錢呢?一想到廖文成這麽弱的身體,明明有家卻被她連累的要逃出去受苦,姚三妮心裏就和刀割似的難受。
廖文成也明顯想到了這一點,好一會兒有些卑微的向兩人懇求:
“我們家還有一套龍鳳呈祥的嫁衣,是我爸和我媽一起做的,你們看看要不要?”
龍鳳呈祥嫁衣?許槿和汪寶菊對視一眼——谷漢良之所以會介紹他們過來這裏,可不就是因為當年瞧見過那件讓他一見就難忘的嫁衣?
兩人直覺,廖文成說的這件,應該和谷漢良說的是一件。
廖文成轉身進去,很快就有開鎖聲傳來,再出來時,手裏已經捧着一件嫁衣。
能看出來嫁衣的材質很好,也不知道多少年了,紅豔豔的嫁衣依舊很有光澤,尤其是上面精美的刺繡,配合着精巧的剪裁,當真是美麗至極。
看兩人瞧的目不轉睛,廖文成提着的心終于放下來些,懇求道:
“你們,願意要嗎?要的話,只要給我們八十……不行的話,五十也成……”
這件衣服是父母親手給未來兒媳做的,裏面藏滿了二老的祝福,不到萬不得已,廖文成是真舍不得賣。
許槿和汪寶菊已經把嫁衣細細的摸了一遍,那精美的重工刺繡,勻稱而又細密的針腳,足見做的人付出了多少心血,這樣一套嫁衣,足可以用來做鎮店之寶了。
“這樣的嫁衣,你會做嗎?”後世改良的各種漂亮的漢服嫁衣,許槿腦海裏多的是,可就是她只是會畫,真上手去裁剪的話卻是萬萬不能。還是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廖文成身上。就是不知道,廖文成把家裏的手藝學到幾成。
“我會。”廖文成點了點頭,猶豫了一下道,“你們真是需要的話,等我們安定下來,就上門去給你們做。”
“文成哥的手藝可好了。”姚三妮也跟着開口,一副很是驕傲的樣子,“媽說文成哥的手藝比爸當年還要好。”
她跟了廖文成的時候,廖母還活着,又手把手的教會了她各種刺繡手法。真是許槿要的話,可以讓廖文成裁剪,她刺繡,想要再做一套這樣的嫁衣并不難。
“那真是太好了。”許槿頓時開心不已,“這嫁衣我們要了……”
看廖文成的樣子,明顯覺得這衣服太過厚重,帶着不方便,真是丢在這老屋裏,時間長了難免就會糟蹋了。
既然已經決定之後會聘請廖文成,許槿也不準備虧待了兩人,當即道:
“這件衣服,我們出二百……”
“二百?”廖文成和姚三妮明顯全都懵了——只聽說有人往下壓價的,還是第一次見着有人漲價的。不過廖文成也明白,就沖着衣服的布料和父親的手藝母親的刺繡,這件衣服值個一百多還是沒問題的。
剛才之所以自動往下降價,也是身上沒錢,實在沒辦法了。
“對,就是二百。”許槿接過衣服抱在手裏,“另外,我們以後還會開個專門的這種衣服的店,到時候怕是還要着落在廖師傅身上……”
“這二百塊錢你們拿着,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等安頓好了,就去步行街那邊的堇色找我……”
到時候她就可以和汪寶菊一塊兒着手婚紗店事宜了。
“您說的,是真的?”廖文成和姚三妮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還想着以後怕是就要到處流浪了,就在剛剛姚三妮還發愁,以廖文成的身子底子,真是居無定所的話,怕是撐不住。實在不行了,她怕是也只能向父母低頭。結果突然就迎來了這樣的意外之喜。
兩人激動的眼睛都紅了,更是不斷的向許槿和汪寶菊鞠躬。
“你們還是趕緊收拾吧,你那個弟弟,怕是很快就會回來。”許槿提醒道。
“哎,好,好。”姚三妮趕緊點頭,他們倆也沒什麽東西,家裏也是家徒四壁的樣子,拿着包袱就能走人。本來還凄凄惶惶的,現在有了許槿給的二百塊錢,兩人一顆心卻是放了下來——
二百塊錢省着點兒花,他們找個小房子的話,夠他們用倆三月了。更別說許槿可還說了,等他們安頓好了,還要給他們找事兒做呢。
兩人千恩萬謝的離開後,許槿和汪寶菊也跟着往外走。在路邊等公交車的功夫,就瞧見姚寶林帶着姚父姚母還有幾個年輕男子匆匆往廖文成家那邊去了。
等進去後,卻早已是人去樓空。兩人上車時,正好瞧見姚寶林被一個中年男子狠狠的踹了一腳,還有人拽着姚父姚母一副要打人模樣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