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章
第 44 章
林清川跟着陳钊從屋裏出來時, 許槿正拿着林清川的兩張獎狀,怎麽也看不夠的樣子。看她這麽開心,林清川嘴角也不由勾起——
還是第一次有人因為他打架厲害非得纏着要了兩張獎狀呢。
尤其是還這麽開心。要是自己以後每次考試也都能拿獎狀, 許槿是不是就能這麽一直開心了?
許槿也聽見了這邊的動靜, 回頭看是陳钊和林清川, 趕緊笑着起身:
“陳局, 清川……”
先把兩張獎狀整理好,無比愛惜的放進袋子裏。又小心的瞥了眼門後——擔心陳钊不收,剛才趁着沒人的工夫,她放了兩只燒雞還有幾盒月餅和糖果什麽的在那裏。
既然林清川已經回來了,那他們還是趕緊回家吧。跟陳钊說了再見後,拉着人就要往外走。
“你們這是要回老家啊?先不急, 先不急……”陳钊笑呵呵道,“我們局裏的車有事要經過你們鎮上,我記得市裏還沒有到你們鎮上的直通車吧,待會兒我跟他們打個招呼, 你們就做我們的警車回去好了。”
許槿頓時開心不已——沒想到抓個人販子還有這福利, 畢竟從這裏到他們鎮上可是還有二三十裏地呢。
要上警車時, 陳钊又給她拿了份證明,證明林清川的戶口因為客觀原因暫時無法辦理:
“也不知道這個東西有用沒,你只管拿上,萬一人家學校問起時,也好有個說法,我這邊也給想想, 看還有沒有其他法子……”
這麽說着也有些頭疼, 實在是林清川的事情太複雜,戶口什麽的還真不是一般的棘手。
知道陳钊也是為林清川着想, 許槿越發感激不已。兩人跟着陳钊往外走時,迎頭撞上一個身材修長瞧着文質彬彬的青年男子,看見陳钊出來,男青年上前叫了一聲“爸”。
陳钊臉上笑容頓時加大:
“默默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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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跟許槿介紹:
“這是我兒子,叫陳軒和,就在省城讀書呢。”
陳軒和扶了扶眼鏡,笑着和許槿打招呼:
“許老板……”
“你認識我?”許槿明顯愣了一下。
“我是H大學三年級的學生,”陳軒和眼中帶笑,“之前在理發店那裏見過你……許老板怕是不知道,你在我們學生中名氣大着呢……”
拜身邊女同學所賜,陳軒和對堇色理發店和老板許槿這個名字簡直聽出繭子了。會認識許槿,則是因為一次跑步時,竟偶然遇見學校教授谷漢良夫婦和一個女孩子一塊兒散步,看谷教授夫婦的模樣,明顯和女孩子很親近的樣子。
一直準備着考谷漢良的研究生呢,陳軒和趕緊上前跟谷教授打了招呼,然後就知道了,這個小小年紀就敢和谷教授夫婦坦然相處的女孩子,竟然就是女同學口中津津樂道的堇色的老板許槿。
“就一個小理發店,你也別老板老板的叫了,喊我名字就成。”
“以後需要理發了,盡管到我們店裏來。我們店可不但是給女士做發型效果好,男士的同樣好看。”許槿笑着道。
和後世做發型的男孩子也不是一般多不同,這個年代願意做發型的男生卻是幾乎沒有。
看兩人相談甚歡,陳钊無疑就有些興味,視線不住的在兩人身上打量。
許槿也不敢久留,擔心耽誤人家的正事,和陳軒和說了兩句後,就匆匆往等着的警車那邊去了。
陳钊目送着許槿帶着林清川上車,卻還不忘“審訊”兒子:
“你小子今天好像挺活潑的哈……”
“我活潑什麽啊?”陳軒和無疑就有些懵——他是因為許槿和谷教授妻子好,才會特別關注些的,怎麽老爹的語氣,就好像他怎麽了似的?
“這麽緊張幹啥?”陳钊“嗤”了一聲,“我瞧着這姑娘也不錯,我和你媽都是開明的,咱也不圖人家啥戶口……”
這年頭,總有人拿是不是吃商品糧說事,陳钊和媳婦兒卻是不在乎。他們家家境不錯,夫妻倆又就這一個兒子,對兒子的婚事一向就是他自己喜歡就成。
“爸你說啥呢?”陳軒和聽得頭都大了,趕緊擺手,“我可沒有談戀愛……再說了,人小姑娘有出息着呢……”
還啥戶口不戶口的,就沒那事兒。
“有出息,比你還有出息?”陳钊明顯聽得越發好奇——他這兒子也是個眼高于頂的,還是第一次見兒子對個姑娘評價這麽高。
“我就這麽跟你說吧,”陳軒和也是哭笑不得,“你兒子就是畢業找到工作,半年掙的錢不見得有人小姑娘一個月掙得多……”
他這話可是一點兒沒有摻水分,畢竟現在大學生剛畢業的話,一個月也就拿個一百多塊,就許槿理發店的紅火程度,一個月怕不得掙個千兒八百的。
陳軒和可不知道,他這還是往少裏猜了呢。
陳钊也吃了一驚。怎麽也沒有想到,瞧着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竟然會那麽能幹。轉而一想又覺得兒子誇大了,一個月就能掙上千,不是說每天都得掙個三十多?怎麽可能呢?就是做夢可也不是這麽做的。
父子倆說着話往外走時,迎面就撞上了匆匆過來的局長鄭強,瞧見父子倆後站住腳。
“鄭叔。”陳軒和趕緊打招呼。
“喲,軒和回來了……”鄭強看父子倆是要回去的樣子,趕緊攔住,“老陳你先別走,咱們得開個會……”
“是又發生什麽大案子了嗎?”看鄭強臉色嚴肅,陳钊心裏一沉。
“不是大案,是上面派下來的一件事,讓咱們配合一個華僑找被拐賣的妻小的……”
如今改革開放,全國各地都在大力引進外資,他們市是內陸城市,能找的門路太少。市招商局那邊好容易輾轉找到一個和他們這兒頗有些淵源的華僑,聽說還是家裏老有錢那種,本來滿懷希望着上門拉投資的,結果對方卻拒絕了。
市裏再三表現了誠意後,人家也給出了拒絕原因,說是妻小這麽多年了,都連個影子都找不到,十有八、九人怕是都沒了,說這裏是傷心地,就不願意回來,還請他們不要再聯系了。
為了拉來投資,市政府那邊也是拼了,跟那華僑保證說,肯定給他打探出來妻小的消息。
華僑那邊也給出了肯定答複,說只要市裏能幫他找到妻小的蹤跡,即便是人不在了,能找到墳也是好的,那他就一定會回來投資。
聽領導的意思,怕是只要華僑肯點頭,一出手就能拿個十來萬美金。
現在這個年頭,國家的外彙實在太少了,一想到就是找個人罷了,算是多難的事兒?說不定真是把人找到了,第一筆投資之後還有第二筆呢……
市政府人員想想都開心壞了,大家很快達成一致意見,就算是為了焐熱華僑的心,也得把這個事辦成了。
鄭強今天也去開了會,會上拿到了華僑妻子的照片,至于孩子,聽華僑的意思是他當時是逃出去的,彼時妻子懷着孕,因此他并沒有見過兒子的模樣。
“即便是大海撈針,咱們也得把這根針給撈出來。”
陳钊随即接過鄭強手裏一張老照片看了眼,上面是一個眼神亮亮的男青年,他的身旁則是笑得天真爛漫的漂亮姑娘,還別說,瞧着還真是挺登對。
把照片還回去時,陳钊又總覺得照片上的女人瞧着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似的。正苦思冥想呢,就聽見陳軒和叫他:
“爸,許槿還給你留了些吃的……”
卻是他在陳钊的座位上發現了那包東西,上面還有許槿留的紙條。
“哎呦,這東西我可不能要。”陳钊忙搖頭——剛才交談時陳钊也問明白了,許槿上面沒爹沒媽,包括林清川在內,可還要養着三個孩子呢。正常情況下,父母養三個孩子還不少作難呢,更別說許槿一個小姑娘了。
“什麽呀?”聽到他和兒子對話,鄭強也有些好奇。
“就那個林清川,上次那個黑窯主案你還記得不,今兒個又碰見了……”
“知道,知道……”別說陳钊,就是鄭強對那個孩子也是記憶猶新,“那孩子現在咋樣了?”
他心裏也和陳钊一樣,一直擔心林清川那樣的性子,可別再走上歪路了。
“也是巧了,今兒個我不是去了下面派出所嗎……”陳钊把之前的事簡單的說了一下,“……我們過去時,幾個人販子全被那孩子給撂倒了……”
“哎呦,那孩子倒是你的福星。”鄭強打趣。就靠着這倆大案,陳钊今年的先進工作者是跑不了了。
“可不是。”陳钊點頭,“那孩子的姐姐也是不容易的,養着仨小的,林清川還和她沒有血緣關系,你說她的東西,我咋能要……”
“那好辦,待會兒他們鎮派出所所長要來開會,你就托人再給她捎回去,你不是說還有獎金嗎,正好一道給他發了。”捐的錢不要,替他捐了可以,獎金還是給本人更有意義,“到時候再買些慰問品,讓下面的人一塊兒送去。”
……
許槿自然不知道她走後,公安局那邊發生的事兒,她這會兒正趴在車窗上往外看——
雖然離家也沒多久呢,她還真想這裏了呢,也不知道許茹和許欣這會兒怎麽樣了……
正尋思着呢,警車開始減慢速度。許槿這才發現,竟是已經順着國道到鎮上了。
這個年代車少的很,更別說還是警車,因此車才剛一停穩,就有路人站住腳伸着頭往這邊看。
許槿跟車上的人道了謝,随即帶着林清川下了車。
還沒站穩呢,就聽見一陣歡呼聲,擡頭看過去,卻是許欣正巴巴的撲過來:
“大姐……”
一向和許槿關系有些淡的許茹臉上也全是笑——
眼瞧着都八月十五了,別人家都是一家團圓的,就他們家只有姐妹兩個。
這幾天瞧見家家戶戶趕集割肉蒸白面饅頭出鍋,兩人越發覺得恓惶,今天上午聞見旁人家炸東西的香味兒,姐妹兩個全都掉了淚。
這幾天根本是一天不落的站在這兒等着,想着這都下午了,許槿還沒影子,應該是不回來了,兩人正紅着眼睛掉金豆子呢,結果就瞧見了從警車上下來的許槿。
許欣可不就直接撲上來抱住許槿的腿?許茹則是眼巴巴的瞧着,眼睛裏的親近怎麽也隐藏不住,不是自覺也是個大姑娘了,她也想這麽撲過去抱住許槿——
從前大姐在家裏,日日照顧着時,也不覺得有什麽,自打許槿走了,許茹才發現,明明還是這個家,可沒有了大姐,就再沒了一點兒家的味道。
倒不是說後院劉叔對他們不好,事實上老兩口也是按照當初給許槿承諾的,每天都按時給做飯,劉嬸也三不五時的過來陪着倆孩子睡。可饒是如此,姐妹倆心裏依舊覺得空蕩蕩的。
現在終于瞧見了大姐,不掉金豆子才怪。
“好了好了,快別哭了,我這不是回來了嗎。”許槿笑着蹲下來,給許欣擦眼淚,“快看我給你們帶了什麽好吃的……”
撐開化肥袋口,肉香味一下撲入鼻中,除了許槿準備的燒雞外,還有莫家醬牛肉,姥姥炸的酥肉和魚塊,蒸的肉碗……
其他諸如糖塊了瓜子了月餅和各種點心了,也全是琳琅滿目。
“我還給你們倆每人挑了兩身新衣服還有新鞋子……等回家,你們倆就穿上……”
不但有好吃的,還有新衣服穿嗎?許茹開心至極,好險沒跳起來。姐妹倆簇擁着許槿和林清川,一路說說笑笑的就回了家。
進門時劉嬸正要出來尋人,瞧見許槿也很吃了一驚:
“哎呦,小槿回來了……你這丫頭,可算是回來了,你是不知道,小茹和小欣這幾天整天念叨着,問你有沒有打電話,說沒說啥時候回來……”
“辛苦劉嬸了,劉嬸您先別走……”許槿對劉叔兩口子也很是感激,從帶回來的東西中拿出一只燒雞,一塊後腿肉,一包糖,一包瓜子,還有幾斤月餅,一股腦全都放在竹籃裏遞過去,“我回來時也沒帶啥,這點兒東西劉嬸您可別嫌少……”
“哎呦,這麽多東西我可不能要!”劉嬸慌得忙擺手,那麽大個的燒雞,一準不會便宜了,更別說這塊後腿肉,怕不得有十來斤。
她是照顧許茹和許欣了,可人家許槿已經出了錢了的。哪能一邊收了人家的錢一邊還要人家的東西。
“什麽不要啊,劉嬸您就拿着。”許槿卻是不容許她拒絕,直接把籃子塞到了劉嬸手裏,“我們姐弟沒爹沒媽的,這多虧是遇見了您和劉叔,不然我把妹妹托付給誰?”
“這就是我和弟妹孝敬您和劉叔的,您怎麽也得收下……”
盛情難卻之下,劉嬸只得接了。回自家時,正碰上從胡同那邊走過來的兒媳婦和許根生老婆王菊香。看她提着一籃子的東西,兒媳婦明顯就吓了一跳:
“哎呦媽呀,糖和瓜子我都買過了,你咋又買了恁多……”
公婆一向節省,就是過節,也都是算着能有多少人過來,再讓自己去買糖和瓜子之類的。往常都會嫌棄她浪費錢,買的太多,今兒個咋又去買了一份不說,還這麽大份的,遠比她之前買的還要多,這麽大方,簡直就是太陽從西邊升起來了。
結果再往下一看,喲嚯,還真是不得了,下面竟然還有燒雞和那麽大一塊肉,還有那幾斤月餅,瞧那華華麗麗的包裝,指定就便宜不了,不對,應該說在他們這裏就沒見賣這種連盒子都好看的不得了的月餅的。
“就是,劉嬸你們家可真有錢……”王菊香也看直了眼——這燒雞黃澄澄的,瞧着就讓人流口水,還有那麽大一刀豬肉,劉家才幾口人啊,這麽大一塊比他們全家七八口人打的肉都多。
“有錢啥啊,這也不是我買的,”劉嬸也是笑得合不攏嘴,“這不是前頭許槿那丫頭回來了嗎,非說我照顧小茹和小欣辛苦了,送了這麽多節禮給我。”
“這些都是許槿給的?”兒媳婦也很是驚了一下,不住啧啧贊嘆,“看來那丫頭去省城是掙着錢了,出手真是大方!”
這麽多東西買下來,怕不得二三十塊,她就是給親媽,也不舍得買這麽多東西的,許槿竟然送給了婆婆。
兩人這麽說着時,忽然覺得不對——
王菊香這個親大伯娘還在呢,也不知道許槿送節禮時,有沒有給她大伯家也帶一份。要是沒有的話,說不得王菊香就會挑理。
回頭看時,王菊香臉色果然就有些難看。勉強沖着婆媳倆笑了下:
“嬸子,大芳你們忙,我還有事,就不去你們家玩了。”
說着也不等婆媳倆開口,沉着臉離開了。
“她不會是去找小槿他們鬧吧?”劉嬸頓時就有些緊張——
王菊香那女人外表瞧着老實,其實最是個心眼多的。從前說話時,話裏話外提起許槿這個沒啥血緣關系的侄女兒,就不鹹不淡的,等後來兒子接班的事兒沒了影,更是前街後街的說許槿的壞話。
叫劉嬸說,許根生也好,她老婆也罷,都是個拎不清的。畢竟都是隔房的人了,咋還老想着沾這邊的便宜?真是許洪生兩口子剛沒了那會兒,王菊香不想着算計人家,但凡伸出手拉拔一點兒,別說這麽點兒節禮,怕是許槿有什麽好事都少不了他們。
現在好了,鬧到和許槿老死不相往來的境地了……
“不然你過去看一下,也跟小槿那丫頭提個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