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章
第 43 章
男人倒地哀嚎的這功夫, 他的幾個同夥也趕到了。被許槿掀翻了的女人明顯還不想放棄,從地上爬起來又想去拉許槿:
“蘭草啊,你就聽嫂子一回, 爸媽和你哥那麽疼你, 平常你說啥他們不聽?這大過節的, 你真忍心丢下爸媽和咱們一家人?”
“你胡說什麽呢?”許槿繃着臉道, “我認識你們是誰嗎?”
又焦灼的沖聽到這邊動靜不對,圍上來的人道:
“麻煩大哥大姐們幫我找一下警察,我根本不認識他們,他們都是人販子……”
光是這對中年夫婦,自然不足為懼,可再加上又過來的這四個同夥, 她和林清川怎麽也不可能打得過的。
看熱鬧的人神情明顯就有些遲疑——
這聽着打架的好像是一家人,人家的家務事,摻和進去恐怕不好吧?
正想着仔細問清楚,那中年女人卻“撲通”一聲跪下了, 朝着許槿就磕頭:
“蘭草啊, 你就別再犟了, 知道你帶着小弟鬧什麽離家出走,媽又是着急又是擔心的,直接就暈過去了,現在還在醫院躺着呢……”
聽她這麽一哭訴,路人僅有的那點兒疑惑也消失殆盡,還帶着責備的神情沖着許槿道:
“小姑娘就別和家裏人犟了, 看你嫂子都急成啥樣了?啥樣的男人, 能比得上親爹親娘?”
“就是啊,現在的孩子真是不懂事, 瞧瞧把家裏人逼得都給她跪下了……”
看圍觀的人明顯都信了她的話,女人眼中閃過一絲狡詐,順勢起身,一把拉住許槿。不想剛勾住許槿的胳膊,就被許槿鉗制住,撕住她頭發劈頭蓋臉就是幾個重重的嘴巴子——
許槿只是看着瘦弱,卻是很有一把子力氣。這麽幾耳光下去,女人嘴上立時見了血,頓時疼的和殺豬似的慘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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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槿卻是絲毫不為所動——
真是讓人販子得逞,不用想,許槿都知道會發生什麽。像她一準兒會被賣到深山老林裏,至于說林清川,怕是還會和之前一樣,被送去哪個黑窯廠。
要是這時代人們身上有什麽貴重東西,她還可以和後世某音上拍的那樣,把東西給摔了引起糾紛,招來警察,偏偏現在人們都還普遍比較窮,身上哪有什麽值錢的?
把圍觀的人扯進來是不可能的了,那就只有靠自己了——
真是事情鬧大了,自然會招來警察。
這樣的想法之下,哪裏管女人痛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的可憐樣?
只管使出蠻力,撲過去撕住頭發就把女人往地上撞,邊朝死裏打邊大聲嚷嚷:
“你才不是我嫂子,你就是人販子!”
邊說邊把自己老家的位置詳細說出來:
“……我和弟弟就是要回家過節的,你竟然想拐賣我們……你這個人販子,我打死你!”
女人本來還為自己巧舌如簧騙住了周圍的人沾沾自喜呢,就遭遇了許槿這樣毀滅性的打擊,繼臉被扇腫之後,又磕破了頭。
這會兒說不後悔是假的——
明明瞧着就是柔柔弱弱的一個小姑娘,怎麽就這麽彪悍呢?早知道這樣,就不因為瞧見個好貨就想拐走了。
只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了,卻是越發不想放棄,竟是直着嗓子道:
“紅紅他爹,你快過來啊,你妹子要打死我……啊……”
卻是又被許槿抓着腦袋狠撞了一下。
許槿這會兒心裏也是慌得很,邊拖着女人邊百忙之中轉頭沖林清川道:
“清川,你快跑,去……”
後面想讓林清川找警察的話卻是全都噎住了。事實上不只是她,其他圍觀的人也全都傻了眼——
他們看到的是真的嗎?明明就是個黑瘦的少年,怎麽下手就那麽狠?
他們可是親眼瞧見那少年根本想都沒想,就直接彎腰從地上撿起個板磚,朝着女人的幾個同夥就開砸。偏偏林清川還不是那種蠻幹,身形還利落的很,根本是一板磚撂倒一個,就這麽片刻間,那幾個男人有被砸到頭的,還有個胳膊軟軟的垂下來,明顯是已經被砸斷了的……
竟是幾分鐘時間,就撂倒了一地。
直到這會兒,大家才意識到不對——真是一家人,這倆小的下手也太狠了吧?完全就是拼命似的。
就是許槿,也吓得呆了——她還是第一次看見林清川和人打架,還是這種一點兒不惜命的打法。
正傻愣愣的瞧着呢,林清川已經快步過來,舉起手裏的磚,就要朝着被許槿摁着,同樣吓傻了的女人頭上砸。
許槿吓了一跳,趕緊擡高聲音:
“清川——”
總覺得林清川這一磚下去,被她壓着的女人小命說不定都會玩完。
林清川怔了一下,這才停下來,舉着板磚的手也跟着一僵,看一眼擡頭傻傻的瞧着他的許槿,手一松,板磚跟着掉下來,正好砸到下面仰面朝天的女人臉上,鼻血頓時飚了出來。
那逃過一劫的女人明顯吓破了膽,下一刻趴着的地方就有黃色的液體湧出。
許槿也回過神來,皺了下眉頭,卻是依舊把人摁在地上,只是轉頭看向旁邊目瞪口呆的路人,懇求道:
“這附近有派出所沒有,麻煩幫我們報一下警……”
正說着呢,就有喧嘩聲傳來,卻是剛才有人被林清川那不要命的打法給吓壞了,唯恐真出了人命之下,可不就着急忙慌的趕去報了警?
瞧見幾個警察過來,許槿提着的心才算徹底放下來。倒是林清川看見走在最前面的人時愣了一下,下意識的想要縮到人群後面,卻是終究站在許槿身前沒有動。
那警察也被躺滿一地的傷者吓了一跳——
是什麽人在這裏打架鬥毆?還打的這麽兇?
許槿趕緊站起來,迎着警察走過去,剛要說話,不想為首的警察卻是驚“咦”了一聲,更是直盯盯的瞧着林清川:
“林清川?”
林清川卻是低着頭不說話。
“這些人,是你揍的?”警察的模樣明顯就有些頭疼的樣子。
“警察同志,我們可以解釋……我們是正當防衛……”許槿趕緊跑過去,剛剛和那個女人厮打的功夫,她的頭發全亂了,臉上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撓了一下,瞧着就有些狼狽。
“你是,和林清川一起的?”警察語氣就有些疑惑。
“是。”許槿明顯察覺出警察有些不對勁,可明明她也沒見過對方啊,唯恐會牽連到林清川,趕緊把事情攬了下來,“林清川是我弟弟,他是為了救我,才不得不和這些人打的……您也看到了,他們這麽多人,我們不拿個武器,一準兒會被他們拐走……”
“地上這些人全都是人販子……”
“我們本來是要回家的,結果剛一下車,就被攔住,然後這個女人,非說我和清川是他們弟妹,上來就要帶我們走……”
“人販子?”警察明顯也驚了一下,剛要說什麽,就聽見有隐約的嬰兒啼哭聲傳來,卻是第一個被林清川撂倒的那男人手邊碩大的包袱裏傳出來的。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第一個沖過去的是警察,等拉開後也是傻了眼——
包袱裏竟然是個大概四五個月的嬰兒。之前一直昏睡着,這會兒不知道是藥效過了還是餓的了,正發出小貓似的哭聲,小手還無力的揮動着……
警察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至極。
其他人也呼啦啦的跟過來,等瞧見那個弱弱的哭着不時有氣無力的揮舞一下小胳膊的嬰兒,還能不明白,地上躺着的這些,還真就是人販子——
畢竟哪家當父母的,舍得把自己孩子就這麽放到包袱裏?也不怕把孩子給捂着了!
頓時群情激憤,紛紛吆喝着要打死這幾個人。
那女人之前還叫得不是一般凄慘呢,這會兒卻硬是一個字都不敢說,只敢哆哆嗦嗦的往警察身後躲——
她真是怕了這姐弟倆了,一個兩個的,都是打起人來不要命的,她寧肯這會兒被警察帶走,也不敢留下來了。就在剛剛,她可是明白,不是許槿喊得及時,林清川那一板磚指定給她腦袋開了瓢,再看看周圍人群群情激憤的樣子,女人真怕警察不在旁邊的話,她會不會真被打死。
許槿也沒有想到,這才剛一回來,還沒到家呢,先進了一趟公安局。之前看熱鬧的路人也都是熱心的,紛紛跟着去了派出所,給兩人作證,證明确實是那幾個人販子先打的許槿的主意,這樣的壞蛋,打死也活該。至于這許槿和林清川,自然也從人販子口中的叛逆姐弟,一躍成為大家稱頌的英雄。
尤其是回想起剛才的情景,人們更是止不住一陣陣後怕——
現在的人販子可真是詭計多端,這也就是這姐弟倆有一把子力氣,不然說不定幾個人販子真就會得逞。
之前瞧見林清川打人時不要命的樣子,還都吓得肝兒顫,這會兒卻是紛紛贊不絕口,說林清川是個好弟弟,關鍵時候知道護住姐姐。
這麽多人作證,警察自然也不會為難許槿和林清川。
把幾個人販子全都控制住後,就過來和許槿握了手:
“謝謝你啊姑娘……”
這會兒許槿也知道了,為首的這個四十出頭的警察叫陳钊,還是公安局的副局長。陳钊今天正好到這附近的派出所調研,可不就碰見了這樁大案——
除了倆傷重被送到醫院的,其他幾個已經全都招了,這幾個人販子确實是個團夥,經他們手拐賣的婦女兒童竟然已經有一二百人之多。就沖着涉案人數這麽多,這個案子就小不了。
“我也沒做什麽,今天這件事多虧了我弟弟……”許槿就有些不好意思——事實上靠她自己的話,或者能逃出去,可要真想把這幾個人販子全都留下來,卻是根本不可能的。
明顯沒想到他都把人打成那樣了,許槿竟然非但沒有責備他,還在這麽多人面前誇他,一直低着頭的林清川一下擡起了頭。
“清川這娃确實是個好的。”陳钊也點了下頭,又擡手想去拍林清川的肩,不想卻是拍了個空——
他這邊剛一擡手,那邊林清川就往後退了一大步,拒絕和他有接觸的意思簡直不要太明顯。陳钊不由失笑,“這孩子,還是之前的性子……”
“您認識清川?”許槿就有些疑惑。
“當然認識,”陳钊點頭,“上回清川就幫我們破了個大案。”
要不是林清川,他們還破不了那個震驚了整個公安系統的黑勞工案呢。那次帶隊過去的,就是他。也是他把騎在黑窯主身上恨不得一拳錘死黑窯主的林清川給薅下來的。陳钊甚至覺得,要是他再去晚一點兒,那黑窯主非直接死在林清川手裏不可。
不過這話他卻不準備和許槿說——
雖然瞧着姐弟倆感情挺好的,可要真知道林清川差點兒殺人,即便林清川是想要給母親報酬才這樣,怕是這當姐姐的心裏還會有些膈應。清川是個可憐的,能有人這麽真心實意的護着他,他們也是樂見其成的。
還想着林清川既然默默離開了,怕是往後就見不着了呢,沒想到這才多久啊,竟然又第二次見面了。
更甚者林清川一露面,竟然和他姐姐一塊兒又幫着破了個人販子的大案。
聽陳钊提起從前,林清川明顯整個人都有些緊繃,也不看陳钊,只輕輕拉了拉許槿的衣袖,小聲請求:
“姐,我們回去吧。”
“回去前,先把你的獎金給領了。”陳钊忙道。
“還有獎金嗎?”許槿愣了一下。
“是啊……躺在東邊那個被清川開了瓢的那個,身上有命案,也是公安部懸賞捉拿的……”
事實上不但這次,還有上次的案子也有“獎金”——
那會兒大家瞧着林清川可憐,又擔心他那種極端的性格會走上歪路,就想着發動局裏的同志給他捐點兒錢,雖然不多,也就幾百塊,可能幫一把是一把吧,到時候看能再找個人家收養林清川或者實在不行了送到福利院也成。結果那之後卻是再沒見着人。
就是當初大家捐的錢還在呢,一直沒動,這會兒見了人,正好給他。
“錢我們不缺,”許槿直接搖頭拒絕了,“不然你們就替清川捐到福利院哪兒吧。”
“就一樣,能不能給我們清川發個獎狀?就那種,見義勇為的……”許槿記得後世那個見義勇為獎,好像高考是會加分的。
也不知道現在實行沒實行這個政策,可真是能給清川要個獎狀絕對不虧。
“還有就是,您看能不能幫我們清川補個戶口?”
不怪許槿會提出這個意見,實在是之前喬敏跟她說了,這次回來,讓她帶着戶口本,說是不管林清川到那個學校上學,都要辦理學籍的,到時候會用得着戶口本。
就是吧,許槿的戶口本上,哪裏有林清川的名字啊。既然看出來陳钊明顯對林清川很有好感,許槿可不就趕緊上趕着求幫忙了。
“發獎狀自然沒問題,不過戶口這個事兒,卻不是随便就能辦的……”陳钊也沒有想到,許槿會提了這麽個要求。
可就是他雖然是警察,可要說随随便便給人填個戶口這樣的事兒,還真是政策不允許的。
“……這得有清川的出生證明……直不濟,也得找到清川的家人,讓他們出個證明什麽的……”
“還得要出生證明之類的嗎?”許槿就有些失望,抱着一線希望看向林清川,“清川你還記得自己老家是哪裏的嗎?”
當初林清川和林媽媽一塊兒過來時,根本就沒有說過是哪兒人。
林清川沉默了下,好一會兒卻是搖了搖頭。
林清川不記得,本就在許槿意料之中。畢竟那會兒林清川也就才五六歲,指望一個五六歲的娃兒記事,還是那麽久遠的,無疑是有些強人所難了。
因為許槿還要回家過節,陳钊就特事特辦,一氣兒給林清川寫了兩張獎狀——
說起來也有些可笑,畢竟發獎狀這樣的事,一般都是學校,像這樣給個孩子發見義勇為獎狀,陳钊還真是頭一回。
期間如何措辭還和許槿斟酌了好一會兒,最後又加蓋了公安局的章。拿到獎狀後,林清川倒是沒什麽特別表情,許槿卻是樂得合不攏嘴。
期間陳钊還把林清川叫出來一會兒。明顯看出來陳钊有背着她的意思,許槿也就沒有跟出來。
倒是林清川,緊張的不得了,走幾步轉一回頭,走幾步轉一回頭,那模樣,唯恐許槿會抛下他一個人離開的樣子。
到了這會兒,陳钊也信了許槿确實應該對林清川很好。畢竟當初雖然接觸的少,卻也知道林清川的性子有多冷清——
冷靜的拖了有殺母之仇又被他打成重傷命懸一線的黑窯主交到他們手上,冷靜的指認了現場每一個壞人,即便說道母親被害得過程時,聲音裏也沒有多少起伏。
那會兒陳钊其實是擔心的。實在是這麽小的年紀,就有這樣的心理素質,怎麽想怎麽有些可怕。尤其是案子審理到最後,大家更是無比震驚的發現,就是給他們傳遞消息幫着他們一舉搗毀黑窯的線人,也是林清川自己。
換句話說,這孩子早就有能力一個人跑了,卻是一直不肯走,直到把所有人都一網打盡,還差點兒親手殺了黑窯主報仇……
這樣智商高還無比冷靜的人,無疑是一把雙刃劍,一個用不好,将來可能就會出大問題。
甚至林清川離開的這些日子,陳钊還擔心呢。倒是這回見面,放心多了——
能看出來林清川對許槿時真的依戀。陳钊一直堅信,這世上最怕的就是誰也不能讓他在乎,須得真有自己挂念的人了,才會做起事來瞻前顧後,不至于一條道走到黑。和以往的死氣沉沉不同,這回他甚至在林清川臉上看到了屬于正常人的擔憂、惶恐等等情緒。
許槿這個姐姐,無疑很是合格的。
“你放心,你不想我說的,我一個字都不會說。”陳钊邊倒了杯水遞給林清川,邊安撫道,“你姐很疼你對吧?”
聽陳钊提到許槿,本來已經放松下來的林清川再次擡頭,無比警惕的看着陳钊。
“你那是什麽眼神。”陳钊嫌棄道,“你姐姐也是個好姑娘,我不可能對她不利……”
聽陳钊這麽說,林清川才收回視線,又恢複了平常冷清的模樣。
陳钊也是哭笑不得,不過該說的話還是得說:
“我知道你從前過得苦,不過你的性子有時候也得改改……”
這小子一和人幹架就是那種不要命的模樣。之前黑窯和人販子的事兒就算了,确實是正當防衛,可要是換個場合呢?
要是還這樣,難保就不會出事兒。
“……做什麽事兒時,想想你姐,你也不想她難過不是?”
“是他們要對我姐動手……”沉默了好一會兒的林清川終于道——
他的拳腳不是去拳館裏練的,而是一次次從被人揍到揍人練出來的,換句話說他只要跟人打,就是那種不要命的打法。
當然,他也可以有其他的應對方針,可也得看對方要針對的是誰。看出來那幾個人販子的目标是許槿的那一刻,林清川根本就沒辦法控制住自己,那一刻,他是真想把這些人全都殺了的。
“這回當然是例外,我說的是以後,以後……你也不想想你姐這麽疼你,要是你真有個什麽,她不得哭死?你姐哭你就不心疼?而且你真是有個什麽,還有誰去護住你姐?”陳钊掰開了揉碎了給他講。雖然林清川始終沒說話,卻明顯是聽進去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