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
第 27 章
“姐姐……”意識到許槿真的幫她接好了頭發, 甚至用手摸着時,感覺和自己從前的頭發也沒什麽兩樣。梁真真手輕輕觸着頭發,說話的聲音都帶上了哭腔。
許槿正想着拿個鏡子遞過去, 不想門一下被人推開, 兩人齊齊回頭看去, 正對上梁栩和衛韶恒的視線。
之前瞧着有些吊兒郎當的衛韶恒這會兒眼睛明顯有些發紅, 忽然上前一步,甕聲甕氣的沖着許槿道:
“小槿你跟我說,都有那些兔崽子欺負過你?”
原來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妹妹竟然吃了那麽多苦頭嗎?要他知道了是誰,一定要全替妹妹揍過去。
“我沒事兒,二哥你別難過, 都過去了……”許槿頓時就有些手忙腳亂。
她這邊安慰衛韶恒的功夫,那邊梁真真也發出一聲泣音:
“哥哥,我,我的頭發……”
梁栩已經呆呆的看了梁真真好一會兒, 這會兒才緩過神來, 深吸一口氣, 轉身拿了面鏡子遞過去:
“真真,你自己看……”
之前許槿說給梁真真接過發後,旁人根本看不出來時,梁栩其實是半信半疑的,總覺得許槿話裏怕是吹牛的成分多。一直到這會兒親眼瞧見,才知道, 人許槿吹什麽牛啊, 根本還是太謙虛了。
瞧瞧這款發型,根本比妹妹從小到大任何一款發型都要漂亮, 更離譜的是,不是許槿說接發了,根本一點兒也看不出來。
想着不覺伸手輕輕拽了拽,嗚,就是手感也是真頭發似的。
那邊梁真真也拿到了鏡子,瞧着裏面頂着個漂亮波波頭的女孩子,梁真真一下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伸出手指,直到碰到冰冷的鏡面,才意識到自己不是在做夢,頭上的斑禿真的因為許槿的巧手被遮了個嚴嚴實實。更無法想象的是,還這麽好看。
瞧着鏡子裏的自己,梁真真眼淚大顆大顆的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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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知道每天不得不頂着這個紗巾外出時,梁真真有多崩潰。即便梁栩給她買了各種樣式和顏色各異的,梁真真卻依舊覺得好醜。
可偏偏不帶上,那些形形色色看過來的打量眼光讓梁真真更受傷。
以至于之後,梁真真簡直陷入了惡性循環,每天都在崩潰和要堅強起來不能讓哥哥擔心中循環。
這麽久了,梁真真簡直以為,她這輩子都要頂着那樣醜陋的斑禿過下去了,再沒有想到,有朝一日,還能這麽好看。
“等你頭發長出來,長長了,我再幫你設計個新發型,嗯,再染個漂亮的顏色,保準真真比現在還要更好看……”
許槿輕輕拍着撲到她懷裏哭得稀裏嘩啦的梁真真,柔聲安慰。
一向以硬漢子面目示人的梁栩也是好一會兒才控制住情緒,正想着該說點什麽呢,門再次被人輕輕敲響。
唯恐被人笑話,梁真真趕緊擦幹了眼淚,轉頭看過去時,卻是愣了一下,站在門外的不是別人,正是之前欺負過她的那幾個,旁邊還有他們膽戰心驚的家長。
只和對着她時的頤指氣使不同,這會兒的幾人卻是一個個的灰頭土臉,甚至總是在同學面前說她死皮賴臉喜歡他的徐強,臉上還頂着個巴掌印。
對上梁真真的視線,幾個人不是不震驚——
明明昨天還用紗巾圍得嚴嚴實實呢,怎麽一夜之間,就跟變魔術似的,頭發長了這麽長不說,還剪了個這漂亮的發型?
“阿栩啊,他們已經知道錯了……”幾個家長全都可憐巴巴的——
沒辦法,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之前他們都是工人,這幾年工廠不景氣,不是梁栩從旁指點,他們家裏九成九會捉襟見肘。
在家裏與其說是抱怨,不如說是對現在財大氣粗的梁栩的羨慕嫉妒恨。可他們也不過在家裏嘀咕幾句,怎麽能想到,孩子就會因此針對梁真真呢?
尤其是徐強的爸爸,他們家和梁栩家有些七拐八拐的親戚之下,靠着這個,才坐上了歌舞廳副經理的位置。
結果他這邊在梁栩面前裝孫子,兒子倒好,竟是直接充起了梁真真的大爺。
現在好了,真大爺梁栩翻臉了,他的飯碗也沒了——
要知道在歌舞廳這裏,他一個月可是能到手三百多塊錢呢。
真是梁栩不肯收回成命,他們一家怕是都得喝西北風。
越想越氣,擡手朝着徐強就踹了一腳:
“你個倒黴催的小兔崽子,還不快給真真道歉……”
又腆着臉跟梁真真低頭:
“真真啊,你就原諒這個小王八蛋一回,你放心,等回去,我肯定還會狠狠的收拾他,總要讓你出了這口惡氣……”
印象裏梁真真就是耳根子軟心腸也軟的小姑娘,還以為他說了這些好話,梁真真就能原諒呢。
不想梁真真漲紅着臉看了眼許槿——
剛才姐姐可是跟她說了,壞人你越害怕他就越壞,要是你不怕,他就會怕你。
姐姐那麽小,還沒有人護着,都能保護自己,現在哥哥還在呢,她鐵定也能。
眼瞧着梁真真忽然走過去,梁栩擔心之餘,又有些無奈——
妹妹不會是被這起子王八羔子三言兩語就又哄過去,忘了從前被欺負的事兒了吧?
正想着之後該怎麽狠狠的收拾,才能震懾住這群壞小子呢,梁真真已經來至徐強身前,咬着牙就朝着他臉上抽了一巴掌:
“你才不要臉,還說我,說我……癞痢頭……竟然喜歡你還倒貼你……我才沒有……”
這麽說着時,眼圈已經紅了。
聽梁真真這麽說,徐父吓得一哆嗦。下意識的擡頭,正對上梁栩冷冽而又狠厲的眼神,吓得腿一軟,好險沒坐在地上。
被梁真真抽了耳光的徐強明顯也懵了,卻是愣愣的站在那裏,一動也不敢動。
梁真真一擊成功,後面的就順暢多了,剩下的幾人,這個挨了一腳,那個抽了一巴掌,一圈打下來,梁真真頓時覺得神清氣爽——
姐姐說的太對了,原來對那些欺負過自己的人動手,真是太舒服了。
一群家長并徐強那些人,還以為梁真真出了氣就能原諒他們呢,不想梁真真打完人,卻是直接道:
“你們都走吧,我才不會原諒你們……”
這兩年來,他們這樣那樣的欺負她,她憑什麽要原諒?輕飄飄的說聲對不起,誰不會?剛剛姐姐說了,對這樣的壞東西,就永遠也不能原諒他們,不管受到什麽懲罰,也都是他們該得的。
親眼目睹梁真真變化的梁栩驚喜不已,直接轟走了還想再纏着梁真真原諒的一幫人。
再轉回頭時,梁栩激動之下,下意識的就掏出錢夾子,還沒打開又意識到不合适,趕緊又把錢夾子塞了回去,轉頭看着衛韶恒道:
“韶恒啊,你剛才也聽見了,徐福生副經理的位置我已經給他免了,你也跟了我這麽久了,我覺得這個位置你就挺合适的……”
“我?”這下換衛韶恒懵了——
發生了什麽?栩哥不是要收拾那些欺負真真的人嗎,怎麽到最後,倒成了他升職加薪了?
“這裏還有別人嗎?”梁栩重重的拍了下衛韶恒的肩膀,“你不會想跟我說,你還不如徐福生能幹吧?”
會選擇衛韶恒,當然有許槿的緣故。畢竟能讓妹妹從絕望中走出來,這份恩情實在是太大了,偏偏梁栩也看得出來,許槿是個很要強的女孩子,他真是送錢,人肯定不要不說,說不好還會惹的小姑娘不高興。
倒不如善待她身邊的人。再者,衛韶恒其實挺機靈的,還不失厚道,副經理這個位置,也沒有什麽挑戰性,衛韶恒絕對能勝任。
安排好衛韶恒後,又轉頭看向許槿,“小槿,我讓人在酒店裏定了一桌,咱們一起過去?”
“梁老板您不用客氣……”許槿趕緊擺手。
卻被梁栩打斷:
“可別再喊我梁老板了,韶恒是我兄弟,你也跟着他喊我栩哥就成……”
還是第一次瞧見梁栩這麽上趕着讓人喊他栩哥,衛韶恒抹了把臉,罷了,連破格提拔自己這樣的事都幹了,對着妹妹這個正主,梁栩這樣的态度算是再正常不過了。
“韶恒你去跟叔叔他們并陳濤幾個說一聲,中午忙完就一塊兒過去酒店那裏。”梁栩繼續道。
邊說着,就想叫上梁真真和他一起走,結果梁真真竟是不願意,寸步不離的跟在許槿身後,還跟許槿咬耳朵,以後許槿的理發店開起來了,她可不可以也在這裏做事——
曾經梁栩也問過她,長大了想幹什麽。結果梁真真卻總是回答不上來。就在剛剛,眼瞧着許槿就和變魔術一樣,眨眼間就讓她變的好看了,梁真真忽然覺得,她知道自己要做什麽了,那就是和許槿一樣,當理發師。
“別這麽急着做決定,”許槿搖了搖頭,“你要是想過來,我随時歡迎,不過有一個條件,那就是必須得先把學習給搞好。”
“想學理發,什麽時候都成,上學可是就這幾年,一定不能耽擱了……”
幾個人說話間,衛振明并陳濤他們也一起走了過來。
驟然從陳濤口中知道,是衛韶恒的老板讓他們過去時,衛振明明顯就有些擔心,還想着是不是兒子又惹禍了,要不然怎麽把他們老板都給驚動了。
瞧見站在臺階上的梁栩時,趕緊加快腳步:
“你是梁老板吧?我,我是衛韶恒他爸,是不是韶恒他……”
卻是越走得快,腿瘸的越厲害。“韶恒沒事啊,他很好,”梁栩趕緊下了一步臺階,扶住腿腳不利索的衛振明,“他現在,已經是我們歌舞廳的副經理了……”
“副,經理?”衛振明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呢,下意識的重複了一遍。
“是啊,”梁栩點頭,讓司機把車子開過來,扶着衛振明上了車,“衛叔,您養了個好兒子,更有個好外甥女……”
聽梁栩這麽說,衛韶恒也是哭笑不得——他真的已經知道是沾了妹妹的光了,老板就不用這麽一再強調了吧?
旁邊許槿唯恐衛韶恒心裏別扭,頓時就有些擔心——
上一世她掙錢養家那會兒,周漢祥很少給她好臉色,等周漢祥功成名就,也依舊是對她态度冷漠。
一直到很久以後,許槿才咂摸出味兒來,合着她的存在不是周漢祥的堅強後盾,而是提醒周漢祥他曾靠女人養的恥辱,以及他後來光鮮亮麗人生的一道難看疤痕。
許槿這會兒可不是也害怕衛韶恒會不會也因為這個,和她生分了。
看一眼衛韶恒,要收回視線時,卻被衛韶恒逮了個正着:
“怎麽了?”
“沒什麽……”許槿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心裏話給說了出來,“我就是擔心,二哥因為這個,生我的氣……”
看衛韶恒懵懂,又說得更明白些:
“周漢祥那人你不是知道嗎?會和別人在一起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覺得他不掙錢我掙錢,壓力太大……”
“去他……”衛韶恒氣得險些爆粗口——
花了妹妹那麽多錢,結果他還委屈了!忽然覺得,上次揍的還不夠,真是碰見了,非得再把人往死裏捶不成。
“我妹妹這麽厲害,哥哥驕傲還來不及呢!”衛韶恒一挺胸膛,“那個王八羔子,他要是覺得壓力大,那不花你的錢不就好了?”
結果他還倒委屈上了。
“妹妹你放心,我指定能幹好,不給你丢臉……嗯,你放心,我肯定能做得很好,等二哥發達了,二哥養你。”
如果說從前,衛韶恒的人生還有些渾渾噩噩,卻是自打許槿回來後,有了一個相對明确的目标,那就是他一定要強大起來,将來和栩哥一樣,不論發生什麽,都能把妹妹護在身後。
聽衛韶恒這麽說,許槿的擔心終于煙消雲散——
她可真是太喜歡看到大哥和二哥都幹勁十足的樣子了。
酒店裏吃了頓豐盛的午餐後,衛振明越發一身的精氣神兒——
他就衛韶恒這麽一個兒子。這些年眼睜睜的瞧着兒子吊兒郎當的不幹正事,衛振明背着人不知掉過幾眼淚了。
結果現在,兒子竟然升官了,當了副經理。尤其是看衛韶恒這幾天的表現,明顯穩重了不少,做事也不和從前似的那麽沖動易怒還毛躁的什麽似的。
衛振明也不求孩子能大富大貴,現在這樣,他真的已經很滿足了。
吃完飯後,許槿跟着衛振明一塊兒去了理發店。
別看才只一上午,可有陳濤幾個大小夥子随時幫着跑腿,裝修進度還是蠻快的。
當然,要說有什麽不足,就是陳濤他們也太聒噪了。比方聽說沙發還能轉動,還就是個框架,他們就想坐坐試試。又聽說還要做洗頭床,越發新奇的什麽似的,圍着許槿詢問:
“洗個頭還能躺床上?”
“那不得把床都給弄濕了?”
總覺這不是理發呢,這是享受來了。
“就是要讓人享受的。”許槿笑着道,“人家拿錢上門,咱們當然要提供最好的服務。顧客就是上帝嗎……”
這句後世很流行的話,這會兒傳頌度還不廣。
尤其是國內這才放開沒多久,國人早就習慣了服務業高高在上的樣子——
要知道從前,不管是合作社還是國營飯店,裏面的售貨員也好營業員也罷,從來都傲慢的不得了。雖然現在已經好多了,可一時半會,還是沒法完全擺脫從前的習性。
眼下聽許槿說,就是讓人花錢進來享受舒服的,陳濤都止不住有些向往了:
“嗯,等你這理發店開業,我指定得過來給你捧場……”
衛振明和陳濤幾人的加班加點下,也就用了一個多星期,理發店就徹底裝修完畢。
和現在的理發店,還都是那種不太大氣的小門臉不同,許槿的這間“堇色美容美發”店朝着街面方向用了大塊玻璃,又包含有後世多重時尚元素,瞧着不是一般的優雅大氣。
室內設計則是以白色基調為主的現代簡約風格,幹淨明亮之外,讓人瞧着就覺得舒适。
最引人注目的還是可移動可升降的橘紅色皮面沙發和高腳椅子,不但給理發店增添了活潑靈動的色彩,瞧着還賞心悅目。
陳濤坐在上面不停來回滑動或者升高降低,那麽大個人了,竟是玩了一上午還嫌不夠。
收工時,梁栩也過來看了下——
之前聽衛韶恒說理發店完全是許槿自己設計的時,梁栩還有些不以為然,委婉的暗示衛韶恒過去提醒許槿,他的朋友圈裏有這方面的行家,不然還是讓他找人過來幫着設計吧。
結果卻被許槿回絕,說是就按照她的設計來。那會兒梁栩還有些擔心,畢竟他可是再三确認過,許槿真就是剛從鄉下來省城這邊。
在他想來,許槿一個偏僻鄉鎮出來的姑娘,理發手藝方面或者确實在行,城裏流行什麽,她必是不可能知道的。要是裝修出一間鄉村風味的理發店,可怎麽好?
現在親自看了才知道,其實是他門縫裏看人把人給看扁了,這樣漂亮還哪兒哪兒都舒服的理發店,就是他瞧了,也是喜歡的。
“還有一件事,得讓栩哥您給幫忙,”許槿送上一杯香茶。
“你說。”梁栩可真是太想給許槿幫忙了。無奈不論是給錢也好還是想要出力也罷,許槿都很客氣的拒絕了。現在難得許槿主動開口,梁栩立馬大包大攬,“全都包到我身上了。”
“門外邊,我還想做個燈箱……”許槿比劃着——燈箱這個時代也沒有,不過和梁栩歌舞廳的旋轉燈有異曲同工之處,許槿想着,或者可以托梁栩幫着做,“除此之外,還有門楣上的廣告牌……”
那樣不停滾動的顏色絢爛的店名廣告牌,後世或者覺得有些老土,現在這個時代卻不是一般的時髦。許槿現在還記得,上一世若幹年後,許槿第一次見到時的震撼。
“燈箱,廣告牌?”這樣的詞彙梁栩無疑有些陌生——
歌舞廳裏閃爍的霓虹燈他倒是熟悉,許槿說的這些,卻還是第一次聽說。
“店名廣告牌在門楣上面,”許槿朝上面指了指,“燈箱則是放在店外面的,能讓店裏的招牌更醒目,顏色什麽的,也漂亮……”
畢竟也幹了好幾年生意了,許槿稍微那麽一解釋,梁栩就明白了過來,“這個東西好……”
許槿剛一說時,他就覺得有些熟悉,再一詳細解釋,梁栩總算明白為什麽覺得熟悉了——
之前一個哥們出國,回來時就提過一嘴。只他話裏話外,只是驚嘆人家外國街道晚上也五彩絢爛漂亮的很,卻遠沒有許槿解釋的這麽詳細。
更是立馬聯想到自己歌舞廳——
省城這邊歌舞廳也有好幾個,他的這家不算小,在同類歌舞廳中名氣也算中上,卻一直不能進入頂尖的行列。眼下聽許槿解釋了燈箱和店名廣告牌,梁栩直覺,他的歌舞廳真是也裝配上,效果肯定也會好得多。
一時越發覺得許槿有些神秘莫測起來——話說許槿真是偏僻小鎮出來的?這樣見多識廣的程度,就是他也覺得望塵莫及呢。
“世面上應該沒有專門生産的廠家,”梁栩想了想,“不過我有個朋友是搞燈具制作的,我跟他說說,看他有沒有辦法。”
這麽說着時,就有些坐不住:
“我現在就過去找他,對了把你店名給我,争取讓他在你開業前做出來……”
走了幾步又站住,對衛振明道:
“就你們給小槿做的這些沙發,也給我做幾組,到時候衛叔你給我報一下價……”
之前許槿也跟衛振明提起過,她定做的這些東西,怕是很快就會有理發店想要,結果現在理發店還沒接觸呢,梁栩就已經要訂購了。那不是說,他以後還真就能靠着自己的手藝繼續掙錢了?要知道這之前,衛振明一直覺得,他的腿不好,根本就和廢人沒什麽兩樣了。
一時激動的不行,連連點頭:
“成,梁總,質量上您盡管放心……”
那邊陳濤幾人又做了最後的打掃,瞧着樣式別具一格怎麽看怎麽舒服的理發店,別說一手負責裝修的衛振明了,就是陳濤幾個也是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
“這幾天辛苦二舅堂舅和陳濤哥你們了。”許槿真誠道謝,随即又拿出幾個紅包,交給衛韶恒,“韶恒哥你把這幾個紅包給陳濤哥他們發一下……”
“要什麽紅包啊,”陳濤幾人下意識拒絕,“栩哥不但每天照發工資,還已經每人獎勵我們十塊錢了,你的錢就自己留着。”
“栩哥獎的是栩哥的,”許槿卻是不肯收回來,“錢不多,也就是我的一點兒心意……”
百般謙讓無果,陳濤幾個只得收下,還想着裏面應該就是幾塊錢的利市呢,打開來,竟是每人都有三十元——
他們的工資一個月可也就一百五到二百不等。平常看場的時候和鬧事的人交手,鼻青臉腫的時候,也就能拿到十塊錢的獎金。
再看看現在,這幾天也就是跟着幹點兒雜活,偶爾幫着擡點兒東西或者清理一下垃圾,每天都輕輕松松的,竟然現在還有這麽多獎金拿!
給陳濤他們發完紅包,許槿又拿出兩個厚一些的紅包,一個給了衛振明,一個給了堂舅:
“舅舅,這是你們的。”
衛振明下意識的就想推拒,轉而想到,他要是不要的話,堂兄弟怕是更不好意思拿了,不然先拿着,待會兒再還給外甥女。
堂舅也趕緊擺手:
“小槿你快別跟舅舅客氣了,我就是過來給你幫個忙,每天你好吃好喝的供着,哪能再拿錢?”
這句話倒是不假,給許槿理發店裝修的這段時間,時間緊的緣故,早上中午都是許槿給他們買着吃,早上是大肉包子胡辣湯管夠,中午就是一人一大碗牛肉面,晚上回到家,還會有好酒好菜管飽。
平常鄰裏鄰居之間幫着幹點活,主家管飯的話,自然就不會拿錢了。
眼下都吃喝幾天了,要是還再拿許槿的錢,堂舅覺得,他自己心裏都過意不去。
“你們都是我舅舅,就是啥活不幹,我孝敬你們不也是應該的嗎?”許槿怎麽肯依,“我也是剛到省城,人生地不熟的,要不是舅舅你們幫我,我不定得怎麽作難呢。這錢也不多,舅舅你拿着,給妗子還有孩子們買點兒吃的捎回去,也權當是我的一點兒心意……”
“是啊,”衛振明也在一旁勸說,“小槿給你,你就拿着,都是自家閨女,別和她客氣。”
堂舅沒辦法,只得接了,等回到家後打開,才發現許槿嘴裏的也就“一點兒”,竟然足足有一百元。
一時也是驚得什麽似的——
他就是出去給人幹活,一個月也就能掙這個數!沒人管飯不說,還累的和牛似的。
事實上不但是他,就是衛振明,再發現紅包裏竟然有一百元時,也心疼壞了,埋怨許槿給的太多了:
“你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給個四五十就夠多了,你這孩子咋往裏塞了一百?”
雖然是自己堂弟,可還是外甥女更親!
許槿只是笑着,任他唠叨着。看她這樣,衛振明也是無奈,把許槿給他的紅包塞回去,板着臉道:“快拿好,以後,可不許再這麽傻,自己辛苦掙的錢,又給別人。”
“我不要,”許槿頭搖的和撥浪鼓似的,“這是二舅您掙的錢,要不因為您是我親二舅,我還覺得給的太少了呢。”
裝修好那麽大一個理發店,連工帶料包括給的報酬,總共也就幾百塊錢,許槿真覺得,自己已經占了偌大便宜了。
笑嘻嘻的拿起紅包塞回衛振明手裏,又推着他到周傳英面前:
“二舅不想保管,就把這個錢交給二妗也是一樣的……”
周傳英自然也不會要,許槿卻是不依,到底把錢裝到了周傳英口袋裏:
“二妗您就拿着吧,要是您有時間的話,我還想請您去問問念念,願不願意去我的理發店幫忙呢……”
之前在小鎮上,客流量有限,許槿一個人還能勉強應付過來,省城這裏,許槿估計一開始可能有些冷清,等生意上去了,她自己一個人鐵定不行。一開始許槿還想着,不然就讓二妗周傳英過去幫忙,卻是稍微思索一下,又自己否決——
一則理發這個行當,還是年輕人更合适;再則就是等二舅的生意起來,肯定也有很多得着二妗的地方。
她這麽把人扒拉走,二舅這邊到時候說不定就會抓瞎。
至于說許槿口中的念念,則是周傳英的娘家侄女兒,也就比許槿大了兩歲。小的時候兩人經常在一起玩,處的和親姐妹也差不多了。
前幾天偶然聽衛韶恒提起,說是周念念高中畢業後就一直在家待着,現在依舊是無業游民。許槿當時就動了讓周念念過來的心思。
“……待遇上我想着,就先按一個月三百塊錢開給念念,以後有什麽變動的話再說……要是念念不能過去,我就再找……”
還要再說,卻被瞪大了眼睛的周傳英打斷:
“小槿你慢着些,你說,要給念念開多少?”
一個月開三百,一定是自己聽錯了吧?
“三百塊錢,以後再看情況往上漲……”
竟然還會,往上漲?周傳英頓時激動的不行——
周念念是她娘家大哥家的女兒。大哥和大嫂就得了三個閨女,周念念是年紀最小的。
因為沒兒子,外人提起來,總要說一句“絕戶頭”,本來哥嫂還想着,怎麽也得再接着生,總要到生出個兒子才行,結果嫂子一直沒懷上,再加上現在又有計劃生育的政策,哥嫂算是徹底死了心。
就因為家裏沒兒子,娘家哥嫂這幾年過得也是頗為艱難。
尤其是最小的侄女念念,也是個命不好的,之前接連相了兩次親,結果都是在快要結婚的時候散了的——
說起來也是邪門的很,那兩個相親對象本來家裏也就一般,卻都在和周念念訂婚後,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接了家人或者親戚的班,有了一份正式工作,然後就開始嫌棄周念念的農村戶口,最後走到分道揚镳的路上。
就在上個月,周念念剛被第二個相親對象退婚。現在村裏人都傳,說念念就是個命薄沒什麽福氣的,這要是那些福澤深厚的,等正式結婚後,男方再接班什麽的,她可不就能跟着享福了?
種種風言風語之下,周念念直接病倒了。
周傳英心疼侄女,卻并沒有什麽法子。也曾想過不然給侄女兒介紹個什麽做工的地方,不在村子裏待着了,也就不用聽那些流言蜚語了,心态肯定就能漸漸好了。
偏偏她也沒啥門路——這麽多年了,自家也都是無比艱難的度過來的,娘家那邊即便想幫着,也是有心無力啊。
結果眼下許槿突然跟她說,想請念念過來幫忙,還一個月開出三百塊錢的高工資!
要知道大侄子衛岳恒現在已經成了正式的鐵路工人,一個月也才拿一二百塊錢。剛剛聽兒子說,他們老板升了他做什麽經理,工資給漲到了三百多,現在小槿的理發店要招人,竟然也要給念念這麽高!
好一會兒回過神來,頓時激動的什麽似的:
“成,我明兒個一早就回一趟娘家,跟念念說這個事兒……念念拿丫頭也是個手腳麻利的,過去你店裏,你只管使喚她……”
“二妗放心,念念不是外人,理發的手藝我也會教給她,說不定過幾年,念念姐也能自己開店呢。”
聽她這麽說,周傳英越發開心的什麽似的。
第二天一大早,就換了身衣服,又借了輛自行車,騎上風風火火回娘家去了。
周傳英娘家就在隔壁村,距離他們這兒也就六七裏地,周傳英騎了二十分鐘,就到了娘家。
過去時娘家爸媽和娘家大哥大嫂正好全在家,看周傳英這麽一大早就過來,還以為發生什麽事了呢。
“是好事,大好事。”周傳英邊接過老娘遞來的一塊紅薯扒掉皮啃着,邊笑眯眯道。
“對了,念念呢,讓念念也出來,我說的好事啊,和咱們念念有關系呢……”
和念念有關系?娘家大嫂明顯想岔了,趕緊壓低聲音:
“傳英你是要過來給念念說媒嗎?”
之前接連被退了兩次婚,周念念受的打擊不是一般大,病了一場後,就跟家裏人說,不想再談婚姻的事了。
好容易這兩天有個笑臉,大嫂也不想她難過:
“念念一大早就去地裏了,我讓人叫她回來,就是媒行事,暫時還是先別跟她說了……”
“我過來不是要給念念說媒的,是要給她介紹工作的……”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周傳英這會兒也是神采奕奕,“小槿你們還記得吧,就是之前和念念玩得很好的那個小槿,我小姑子的那個女兒……”
“她呀,在省城這邊開了家理發店,這眼瞧着就要開業了,要招個小姑娘過去幫忙……小槿第一個就想到了咱們念念……”
剛聽小姑子說要給周念念介紹工作時,周家大嫂還挺高興,等聽說是去理發店,又有些猶豫:
“念念她可是啥都不會,去那兒能行?”
除了擔心周念念應付不來外,周家大嫂還因為周念念被退婚的事兒,心裏一直憋着一口氣,一直期盼着讓女兒找個比那倆相親對象還要好的工作,到時候就讓那倆瞎了眼的後悔去吧,也堵一堵村裏人的嘴。
理發店的工作的話,無疑聽着就沒那麽光鮮。
“這理發店和理發店,也是不一樣的,”周傳英雖然沒有親眼見,卻也聽衛振明說了,許槿的理發店,好看着呢。
又壓低聲音:
“你知道我們小槿說,打算給念念開多少錢?”
“多少?”看周傳英神神秘秘的,周家大嫂也終于來了些興趣,“能有一百沒?”
據她所知,那倆悔婚的小王八蛋,進城當工人後,一個月也就一百塊出頭。要是許槿的理發店也能給女兒開百十塊錢,比起那倆混賬東西,也不差多少了。
“一百?”周傳英呵呵笑了一聲,正要交出老底,就瞧見了扛着鋤頭從院外進來的周念念。和周傳英一樣,周念念個子也挺高,長相也相當秀氣,只是受了打擊的緣故,整個人都有些萎靡不振。
瞧見這樣的周念念,周傳英也心疼的什麽似的,趕緊招呼:
“念念回來了?我正跟你媽說,帶你去城裏幹活的事兒呢。”
當下又把跟周大嫂說的話重複了一遍。
“我去。”周念念想也沒想就道——
自打接連被退婚,周念念在村裏就覺得擡不起頭。能有個逃離的機會,即便小槿一分錢不給,她也願意去的。
“怎麽會一分錢不給?”周傳英親昵的拍了拍周念念,“小槿說,一個月先給你開三百……”
“多少?”周家大嫂好險沒從凳子上掉下來——
肯定是她聽錯了吧?八成應該是三十,結果自己卻聽成了三百。
“三百。”周傳英再次重複了一遍,“小槿說了,還會教念念手藝,等她能上手了,三百的基礎上還會有提成,或者将來念念自己開店也成的……”
竟然真的,有三百?
那不是說,他們念念一個月,就抵那倆混蛋加一塊兒掙的錢了?
“哎呦,傳英你不會唬我們吧?”一個月三百,一年不是就有三千六了?!村裏最能幹的小夥子,一年也掙不到這個數啊。
“大嫂你說的什麽話,我哄誰也不會哄你啊!”
“這幾天讓念念好好收拾收拾,後天就是小槿店開業的日子,到時候別忘了讓念念過去……”
送周傳英出來時,周家大嫂整個人都神采飛揚,還又抓了兩只雞兩只鴨,又另外裝了一百個鹹鴨蛋,千叮咛萬囑咐,讓周傳英帶給許槿。
然後村裏人很快就全都知道了,周家那個被退婚的三丫頭也找到工作了,還一個月就能拿三百塊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