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覺得時間差不多了，許槿把面膜洗幹淨，再照照鏡子，雖然外人瞧着還沒什麽，許槿自己卻能感覺到明顯水潤多了。
李瑩就是這會兒登門的。她今天正好歇班，結果還沒起來呢，大嫂就打來電話，說是她娘家嬸子單位有個年輕人，小夥子人長得精神，品行也好，父母還都是國家幹部，條件相當好。聽嫂子說小姑子也到了适婚年齡，就幫着撮合了一下，讓李瑩過去相個親。
李母聽李瑩大嫂那麽一說，明顯很是感興趣，當下就準備帶着李瑩去市裏再找個理發店，好好捯饬捯饬——
之前兒媳婦領着去做的那什麽貴的離譜的發型，李母真是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就想着再去一趟理發店，讓人家給改改——
李父也是國家幹部，李母則是婦聯的，家裏就李瑩和哥哥兩個孩子，手裏寬裕着呢。李母身為婦聯幹部，見得事兒多，也想得開。畢竟相親嘛，都看重第一印象，真是長相這一關過不去，十個有九個是成不了的。
只要能讓女兒變漂亮些，就是再花個六十八，她也是拿得起的。
結果李瑩卻拒絕了，說是發型就交給許槿了。李母當時就有些不願意。許槿的小理發店她都不常去，一般都是去縣上或者市裏。那小理發店的顧客，也就以鄉下到鎮上趕集的，或者學校裏的學生為主。至于說女兒，還是不要過去湊熱鬧了，沒得錢花出去了，人還變得更醜了。
結果任憑她磨破了嘴皮子，都要翻臉了，李瑩也不改變初衷。女兒為什麽會這樣，李母當然也明白，根本就是記着小時候那點兒情分呢——
因為家裏條件好，李瑩上小學那會兒根本就是個小胖子。她的臉本就圓，再加上同樣圓滾滾的身材，好多小朋友笑話她就跟麥場裏的石碾子似的。
剛開學那會兒，李瑩每天都是哭着回來的。當時把個李母急的，每天都着急上火，可問題是其他人也都是孩子，任憑她怎麽和老師溝通，都收效甚微。結果有一天，李瑩回來後，忽然不哭了。再說去上學，也都是開開心心的。
李母問了後才知道，原來是有一個小同學願意和她玩了，這個小同學也是從來沒有笑話過李瑩的。那個小同學，就是許槿。
之後兩人就開始形影不離。後來許槿上完小學不再繼續讀的時候，李瑩還在家裏哭了好幾場，纏着讓李母把許槿接過來，做他們家的女兒。
李母彼時也知道了許槿的身世，還因為李瑩的關系，特意跑去許家一趟。只許槿的養母衛蘭倒是想讓許槿繼續上學，偏偏她在家根本做不得主。至于許槿的養父許洪生，則簡直就是個無賴，根本不讓她有開口的機會。
到現在李母還記得，她無比挫敗的從許家走出來時，瞧見的那個瘦伶伶可憐巴巴站在院外一副聽候審判模樣的許槿。瞧見她出現的那一刻，小姑娘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又在自己嘆了口氣後，一瞬間黯然無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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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後，她幾乎就很少見到許槿。倒是女兒李瑩，時不時就會念叨許槿，什麽許槿命太苦了，什麽她那養父不做人就知道壓榨許槿了，或者抱怨，為什麽許槿那麽傻，明明她自己都被逼着不讓上學，幹嘛還要拿出辛辛苦苦掙的血汗錢，供着下面弟妹讀書……
甚至自家這個傻丫頭，氣不過還問到許槿臉上過。得到答案後，李瑩還哭了一場，自己問了才知道，許槿當時跟李瑩說的是，她最明白想讀書卻不能讀有多苦，她已經吃過的苦，絕不讓弟妹再吃，也因此，就是苦死累死，她也一定要供弟妹讀書……
等李瑩讀了高中又去念了大專，李母還以為李瑩和許槿關系淡了呢，現在瞧着，完全不是那麽回事——
許槿雖然勤快有鑽勁，可理發這回事兒吧，也不是你努力就能成的，還得多去學習長見識，就這麽一直窩在他們小鎮上坐井觀天，能有多好的手藝？
可偏偏她家這丫頭是個擰的，一旦決定的事兒八匹馬也拉不回來。李瑩依舊吃過飯後，稍微收拾一下，就過來許槿這邊了。
“你先坐，”許槿笑着招呼李瑩，“水馬上就燒好。”
“咱倆誰跟誰啊，你不用管我。”李瑩樂呵呵的坐下，又上上下下認真打量許槿，眼神裏全是驚豔，“哎，小槿，你今天真漂亮。”
許槿今天出門時，梳了個簡單的丸子頭，即便皮膚依舊很粗糙，精致立體的五官卻還是很吸睛的。再加上換了新衣服——
果綠色小衫不但襯得膚色顯白，還越發顯得小腰不盈一握，再配上完美襯托出長腿的鉛筆褲，瞧着人都好像高了似的。
“你就該這樣打扮起來，瞧瞧現在多好看。”李瑩由衷道——
小時候的許槿就是他們班最漂亮的。到現在李瑩還記得她第一眼見到的許槿，小臉白白的，嘴唇紅紅的，大眼睛撲閃撲閃的，真就和電視裏看到的小仙女兒似的。
李瑩清楚的記得周漢祥因為許槿和大家做游戲時，扮了別人的新娘，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情景。還是許槿答應他，以後只做他的新娘，周漢祥才破涕為笑的……
可自從不再念書後，許槿就越來越瘦，就是走路也總是含着胸低着頭，還有一年四季總是灰撲撲的衣服，以及因為操勞越來憔悴蒼老的面色……
她真的已經好久沒瞧見許槿打扮過，還笑得這麽好看了。
“小槿你得再多吃點兒，還有，別幹那麽多活了……”
“好。”以往李瑩不是沒有這樣勸過，許槿卻都是只笑不說話，還是第一次這麽明确應下。
李瑩頓時更加高興：
“這就對了，我媽經常跟我說，女孩子能漂亮幾年啊，得更愛惜自己……”
許槿一邊應着，一邊拎起熱水壺把開水灌到暖壺裏，擦幹淨手，來到李瑩身邊，先撩起李瑩的頭發，認真判斷了一下發質。和李瑩還有着嬰兒肥瞧着就軟軟的想捏的肉乎乎小臉一樣，她的頭發也是那種軟軟的。粗暴的拉直後，離遠了看，或者會覺得長發飄飄也不是不能湊合，一旦近了些，就把缺點暴露了個徹底，不但襯得臉大了一圈兒似的，就是脖子也短了不少。
被許槿撩着頭發，李瑩就覺得有些癢，笑着不住往後躲，大大咧咧道：
“沒事兒，你只管剪，剪成什麽樣我都喜歡。”
從小被家人寵愛，李瑩性子很是單純，凡是她認定的人，就一門心思想要對人好。對許槿這個小學時就護着她的好朋友，李瑩恨不得把自己工資都分她一半。這回過來理發，李瑩兜裏就揣了一百塊錢，打定主意不管許槿理成什麽樣，她都絕對說好看，還要把兜裏這一百塊錢給送出去。
“放心，我肯定給你剪個漂亮的。”許槿笑着點頭，亮晶晶的眼睛又晃了李瑩一下。
“不剪也沒事兒，”李瑩盯着許槿的笑臉，明顯就有些晃神，“嗯，就紮個你這樣的發型也挺好啊。”
“那可不成，”許槿直接搖頭——
丸子頭也是對臉小的女孩子更加友好。随即扶正李瑩的頭，讓她瞧着對面的鏡子，“我要是給你剪個短發，你覺得怎麽樣？”
之所以有此一問，也是因為印象裏李瑩一直都是留長發，據李瑩說，是她媽媽喜歡幫她紮各種小辮兒，爸爸也喜歡。以至于李瑩每次理發，都是修一下發梢，在長發的基礎上不停變換，還從來沒有換過短發。
許槿也擔心，真是剪短了，李瑩會不會難過。
結果李瑩卻是連猶豫一下都不曾就點了頭：
“成啊。”
許槿又不會害她，既然許槿說短發好看，那就短發好了。至于說會不會剪壞，李瑩也不擔心，大不了将來再留長嗎。
至于說相親什麽的，哪裏比得上好朋友重要。失敗了權當讓許槿練手了。
“成，那就這樣說定了。”許槿揉了下李瑩的頭，“你要是瞌睡了，盡可以睡，其他的就交給我了……對了，你這個頭發，我幫你染個色……”
“還要染黑嗎？”李瑩晃了晃腦袋——
李瑩的頭發本是那種有些發黃的，之前在省城染黑過，現在發根那裏頭發的本色已經顯出來了。出門之前，媽媽是囑咐過她，別忘了把頭發再染黑。
“不是。”許槿邊輕柔的撩起溫水按壓着李瑩的頭皮邊道，“現在的黑發水不自然……”
現在的顏色比較單一，不像後世有那麽多種類。人們染發也都是以黑色為主，其他顏色很少有人願意碰。就是這黑發顏色太不自然，而且李瑩的膚色是典型的東方人膚色，不是太白，配這種直黑的顏色效果不好。
正好許槿這店裏有上回進貨時，捎帶過來的其他幾種顏色的染發膏——
最暢銷的染發膏是黑色的，其他顏色的幾乎賣不動，她去進貨時，老板象征性的收了點錢，就塞給她了。
許槿當時也不想要，就是她性子軟，不知道怎麽拒絕，現在拿來調一下色，正好給李瑩用。顏色許槿也想好了，就是那種漂亮的再亮一點的茶色。相較于其他理發師，還只會用單一顏色的染發膏不同，許槿早就熟練掌握了通過幾種基本色，調制出自己想要的适合顧客的顏色。
基于現在的時代特點，茶色這個顏色無疑是人們最容易接受也最能顯李瑩膚白的顏色。
洗好頭後就拉着李瑩重新做回鏡子前——
許槿按摩的不是一般的舒服，李瑩剛才簡直要睡着了。就是現在被摁坐在椅子上，眼睛還有些睜不開。
“想睡就睡。”許槿抿了下唇，這要是理發店裏安排上後世那種躺着洗頭的長椅，李瑩一準兒早睡着了。
就是她這小店也就不大點兒的面積，目前自然不适合，真是換個大些店面的話，就可以把後世的那些東西全都給安排上了。
李瑩“嗯”了聲，伴随着耳朵邊“咔嚓咔嚓”的剪刀聲，還真就有些昏昏欲睡，嘴裏卻是沒閑着：
“小槿你真厲害，都不用想的嗎？”
就是省城那兒的理發店，可也沒有許槿這樣娴熟的技術。
等吹風機的聲音停下來，許槿手裏的動作也結束，李瑩有些遲鈍的睜開眼睛，瞧着鏡子裏的女孩子，明顯愣了一下——
鏡子裏這個臉幾乎小了一圈，瞧着就和個洋娃娃一樣的女孩子，真的是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