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
第 30 章
“沈老板,恭喜,恭喜啊,哈哈哈!”
嗓音尖細,妝容厚重,盤好的頭發上簪了一朵假的大紅花。
這是媒婆的特征。
傳言如此裝扮就是為了讓人們一眼就認出她們從而找上她們說媒。
沈馥心裏湧起一絲不妙,“不知這位大娘是誰,又是何喜之有?”
來人自報家門,“我乃城東的媒婆施大娘,來恭喜沈老板自然是有人看上了沈老板,特意托我來說親。”
不待沈馥開口問,施大娘那張嘴就自顧自道:“想必大家都好奇什麽樣的俊才能配得上沈老板這等容貌絕佳又聰慧的奇女子吧?”
施大娘不愧是以嘴為生的,一張嘴就讓在場的客人起了好奇心。
沈馥挑了挑眉,同樣想聽聽她會說出誰的名字。
施大娘沒賣關子,大紅唇一咧,吐出三個字:“錢秀才。”
沈馥收起看好戲的臉色,眉間湧上一股厭惡。
又是他。
上回讨要方子不成,這次是直接打上她的主意了?
沈馥惡心得隔夜飯都要吐出來,怎麽也想不通世間竟會有如此厚顏無賴之人。
當他自己是什麽香饽饽嗎?竟覺得她會答應這勞什子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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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話!
沈馥知道錢秀才的底細,在場的人卻是不知。
“哪位錢秀才?”
“咱們縣城似是沒聽過哪位秀才姓錢?”
在場的客人議論紛紛,趕緊催促媒婆解惑。
“你們沒見過,我卻是見過他的。”施大娘滿眼都是贊賞。
“不過二十歲的年紀就考中了秀才,且儀表堂堂,哎喲那眉眼俊的,我撬當個探花也是使得得。最重要的是孝順長輩,十裏八鄉不知多少女子想着嫁給他當秀才娘子呢。”
要不說媒婆的嘴能把死人說活,施大娘的一通誇贊惹得聽到的人都想要見見這是何等驚才絕豔的人物,他們在瓊縣這麽多年竟未聽說過。
孝順長輩?
她娘這麽多年在錢家當牛做馬,倒是沒見他出來和她娘打過一次招呼,遑論說句公道話了。
沈馥冷笑着望向施大娘,一句話也不說,眼裏的寒意似要冒出來。
施大娘被她看得直冒雞皮疙瘩,卻又礙着錢家許諾給的一大筆銀子,不要錢的好話一籮筐地甩出來,眼看就要說到錢志遠八歲讓桃子的事了,沈馥卻仍是嘴也不長,她姐姐要張口辯駁也被沈馥攔下。
做她們這行的,不怕對方反駁,甚至辱罵,對方只要能反駁她說的話,她就知道對方介意哪點,在下一輪的勸說中再找補回去。
只要不是見過她嘴裏的說親對象的,都能被她哄得找不着北。
但唯獨沈馥這種不說話沉默應對的,不知曉她滿不滿意,也不知該誇說親者哪點才能讓她松口。
着實難辦。
好在她也不是沒有後招。
施大娘不經意地偏頭,眼珠微轉沖左邊站立的男人使去眼色,後者接到暗示裝作回憶了一會兒。
“我想起來了,施大娘說的可是錢家村的錢志遠錢秀才?”
表情誇張,演技拙劣。
沈馥一直盯着施大娘,早就看穿她的小動作,當即也不戳破,就想看看他們還有何後招。
施大娘像找到了救星似的連連點頭,“正是呢,你也知道錢秀才?”
“那可不就巧了麽,我表妹早就對他一見傾心,托媒人打聽才知他有心上人,惹得我表妹好生哭了一場。”
“哦?看來這錢秀才的心上人就是沈老板了?”
“郎才女貌又情投意合,倒是相配得緊呀。”
衆人自覺見證了一場美好佳緣,紛紛恭喜起沈馥。
“可惜那人卻不是沈老板,倒是聽說縣裏有一女子常年癡戀錢秀才,在得知錢秀才有心上人後也不願放棄,還放言即使做妾她也是願意的,難不成此人是……”
他話未說完,眼神卻看向沈馥,指向之意實在太過明顯。
在場的人接收到這種暗示,目含驚奇,看不出沈老板竟是這般人?
聽到做妾二字,沈馥怒極反笑,她還是低估了錢家的無恥。
“施大娘是何意,莫不是也是為了說服我去錢家做妾?”
“這…錢秀才說了,他們普通人家哪有什麽妻妾之分,只需當一對尋常夫妻,不必計較那麽多。”
不計較?
她便計較一個看看。
沈馥蹙起眉故作為難狀,“施大娘可知錢秀才是我表哥?”
表哥?
這媒婆方才說了那麽多,這最關鍵的事可是一個字沒提啊。
衆人對視一眼,又看到沈馥欲言又止的神情,意識到事情似乎不簡單。
他們更興奮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讓媒婆給個說法。
沈馥和錢志遠是表兄妹這事錢志遠提過,她也沒當回事。
表哥表妹定親實屬常見,她點點頭表示知曉。
正準備回應,卻聽沈馥扔下了一個大雷。
“但有一事施大娘怕是不知道,我那表哥前幾日還托我娘去找些……寡婦介紹于他,因此你今日突然替他來說媒,着實讓我意想不到。”
嚯!
寡婦!
堂堂一個秀才竟然好這口!
這可比什麽表兄妹提親來勁多了,衆人興奮的神情溢于言表,要不是沈馥這個表妹在,他們怕是就要敲鑼打鼓地分享此事了。
“這這這、不會的,其中怕是有什麽誤會。”施大娘強笑道。
前幾日錢家人找到她時有多迫切她是能看出來的,怎可能突然又喜歡什麽寡婦……
不對。
那日在的只有錢志遠的奶奶和親娘,錢志遠只露了一面就離開了。
難不成是錢家人知曉錢志遠這個壞毛病,才找上她去說親,只為了要掰正毛病,才先讨個小妾回來試一試?
施大娘越想越愁,這位沈老板心裏門兒清,親是肯定說不成了,她的銀子也飛了。
“哎沒錯,施大娘說的是,定然是我誤會了,大家就當聽個樂,千萬別去跟旁人說。”
沈馥語氣遮遮掩掩,在衆人心中已給這件事下了定論。
只是有一事他們尚且想不通,這錢志遠找媒婆來說給小妾是何意?
“哎,你沒發現,這施大娘在一衆媒婆中也有幾分姿色?”
“你這麽一說……确實如此,所以那錢秀才就是找個借口約見施大娘?”
“你、你們渾說什麽呢!”
施大娘使勁推搡了一把方才說話的兩人,實在沒臉再在這待下去,掩着手絹跑了出去。
沈馥:“……?”
她怎麽也沒想到大家的腦洞如此大,竟把媒婆也編排進去了。
哪知八卦的力量實在強大,幾天後,關于錢家村錢秀才的事跡已傳遍了大街小巷,成為大家寒暄的必備話題。
“錢秀才瘋了,錢秀才那方面不行,所以專找寡婦,錢秀才喜歡老太太——哈哈哈你知道我出門買菜聽說了多少版關于他的傳言嗎?”
沈家飯桌上,沈瑩一邊笑一邊把聽過的錢志遠的所有傳言一一道來,錢荷花沒有笑卻也沒有阻止沈瑩拿他取樂。
錢志遠意圖算計阿馥這事兒實在觸到了她的底線,本以為錢家唯一好的就是這個讀過書的外甥,誰知是蛇鼠一窩。
錢荷花再也不對錢家抱有任何幻想了。
沈馥也沒想到大衆對于這種事兒如此感興趣,不過三兩天,連話本子都編出來了。
也不知錢志遠聽說這些傳言會有什麽反應,會不會躲在家裏不敢出來。
錢志遠的确是躲在家中,他的朋友從縣城帶回這些亂七八糟的消息,他聽完簡直不敢置信。
沈馥怎麽敢這樣做?
他可是秀才!
附近幾個村子唯一的秀才!
日後說不定就是舉人,做官也不是不可能,左右他還年輕,那些考上舉人的不都年近中年了嗎?
此時的錢志遠已然完全忘了他對自己的判斷——考上秀才是祖上積了德,再想要進一步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但那又如何?他即使不是舉人也是縣裏為數不多的秀才,她沈馥能攀上他也是看在香方的份上,否則她一個連商戶的算不上的泥腿子別想靠近他!
錢志遠氣壞了,自從考上秀才以後,他覺得他的人生簡直不能太順利,即使是之後考舉人接二連三的落榜,也阻止不了他的好心情。
沈馥是第一個敢如此對他的人。
村裏消息閉塞,除了他們家別人并不知道縣裏流傳的關于他的謠言,但他仍不敢出門,總覺得一出去就會遭到別人的指指點點。
為此他氣得飯也沒有多吃。
張秀秀在一旁看得着急,又不知該如何勸解,心裏早已把沈馥千刀萬剮了無數遍。
一想到她的秀才兒子在他人嘴裏變得如此得不堪,她就想沖去縣城揪住沈馥的衣服甩她幾個巴掌。
憑什麽?
憑什麽那個賤蹄子敢如此污蔑她兒子!
本是一樁天大的好事,現在卻把她兒子害成了這樣,而沈馥那個罪魁禍首或許還能吃得好睡得香!
張秀秀越想越氣,忽的腦中閃過往日在娘家聽說過的一幕。
“志遠,唯一之計只有讓沈馥進我們家門,才能破除你的謠言。”
屆時只需說她是聽說志遠有心上人醋了,才一時腦熱編造那些謊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