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第 18 章
五月底,登山協會組織了一次登山觀日出的活動。
正是換季的時候,流感肆虐,早晨山地的草坪上滿是露水,氣溫也低了許多,溫璃吹風受了些涼,下山時身上開始迷迷糊糊的熱了起來。
以為是出了些汗,便也沒在意。
中午也沒什麽食欲,頭開始昏脹。
起初她不以為意,下午還同江倚青約好了時間。
便翻出藥箱吞了一粒布洛芬,躺在沙發上又覺得冷,扯了張薄毯蓋在身上,藥效上來,竟也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
女孩金色的頭發随意披散在靠枕上,金寶湊過來縮進她的懷裏,一人一貓倒是睡的安穩。
下午江倚青來時,小孩臉色紅撲撲的,連眼皮都紅腫起來,金寶餓了許久,見到人,開始委委屈屈的喊叫。
感覺有人觸碰,溫璃也模模糊糊的醒了過來,她輕輕的握住江倚青的手腕,只覺頭疼欲裂。
“你發燒了。”江倚青探出手去摸小孩的額頭。
溫璃的面色坨紅,連耳朵也是紅色的。
“燒的這麽厲害,我帶你去醫院。”說這話時,溫璃已經被人攙扶了起來。。
溫璃将頭抵在江倚青的肩窩上,輕輕嗅了嗅,是熟悉的香氣。
小孩走路沒力氣,江倚青便小心的駕着她,把她安置在副駕駛,溫璃燒出了一身的汗,連鬓角和後脖頸都濡濕了。
江倚青頭一遭開溫璃的車,也有些心驚膽戰,好在也平安到了醫院。
溫璃生病時也是板着臉清清冷冷的模樣,捏着自己的一處衣擺,昏昏沉沉的靠在車窗上。
溫璃坐在輸液大廳輸液,江倚青怕她亂動會碰到針頭,便讓醫生在她手心裏綁了個長方形的藥盒。
“我又不是小孩。”溫璃嫌棄的看了一眼。
椅子太硬,江倚青就脫了外套,折成一個靠墊,墊在小孩的脖頸後頭。
可小孩卻是不依,似乎覺得人肉枕頭更舒服,微微側身靠在江倚青的懷裏。
江倚青沒推開,是不是給她擦擦汗,摸着小孩的發燒輕聲絮語道:“占我便宜啊。”
藥效催眠,溫璃困的不行,中間清醒了些,江倚青喂她喝了幾口溫水,又睡了過去。
輸完液,也經很晚了。
考慮到小孩還沒吃飯,別墅裏又沒食材,江倚青便将她帶回了宛禾街。
小孩蓋着外套,睡的倒是安慰,拔針時還是疏忽了,手背青了一片。
溫璃的睫毛很長,路燈映出濃密的倒影,汽車行駛在夜深人靜之中,倒像是一艘孤舟,壓過老街的石板路時,發出咯噔咯噔的聲響。
離開醫院前,江倚青囑咐弟弟煮了一鍋白粥,店門口還留着燈,江垂雲正坐在門檻上等待。
溫璃個子高一些,卻出奇的瘦,只能摸到凸起的骨節,江倚青要攙扶她下車。
溫璃從夢裏醒來,渾身依舊像個火爐。
她擺了擺手:“我自己走吧。”
江倚青無奈只能依着她。
江垂雲瞧見來人,上前招呼了一句。
他是知道姐姐模特的工作的,男女授受不親,也不好多問些什麽,只說粥好了,鍋裏還留了碗雞湯,便轉身上了樓。
溫璃下車時才知道來了江倚青家,說了句:“給姐姐添麻煩了。”
她有些站不住,說完便從後背輕輕環住江倚青的腰,臉也輕輕得搭在她的肩膀上。
江倚青感覺倒脖頸滾燙的呼吸,知道小孩還未退燒,小心的扶她上了樓。
剛要扶她躺在床上,小孩卻猛地坐起來,拍了拍剛才碰過的地方。
“我還沒有換睡衣,不能上床。”
“沒事,病人不講究這些。”江倚青安撫她。
“不行,髒。”小孩很是執拗。
“可你發燒了,我怕你着涼。”
“那也要換。”
江倚青只得去給她找了一身棉質睡裙。
小孩穿着牛仔褲和一件長袖襯衣,剛解開幾顆扣子,卻發現江倚青還是站在眼前。
“姐姐,我要換衣服。”小孩語調軟軟的,竟然在害羞。
“好……好,我不看。”江倚青背過身去。
等了一會,小孩又說:“我好了。”
江倚青便轉過身來,替她擺好枕頭,又蓋好被子。
溫璃雖然頭暈,卻也不再困了,靠坐在床頭。
江倚青下樓去煮粥。
溫璃便拿起一旁的一本書來簡單翻看。
白粥煮的軟糯,又添了雞湯、雞肉、香菇和青菜,氤氲的香氣漫了整個屋子,怕小孩嘴裏太清淡,江倚青又盛了一碟母親做的黃瓜鹹菜,一齊端上了樓。
溫璃沒什麽胃口,卻也還是喝了整碗,順滑軟糯,胃裏也暖和起來,兩人坐在書桌的兩端,江倚青吃飯時也是慢條斯理的,瓷勺握在手裏像是握着一柄玉如意。
背後一面巨大的書架,空氣中也隐隐有些紙質書本的味道。
江倚青收拾幹淨書桌,又替溫璃找了牙刷。
躺到床上時,已近午夜。
溫璃吃了藥,又有些昏沉勁兒,江倚青探了探她的額頭,燒似乎退了一些。
留了盞夜燈,江倚青又替小孩擦了幾次汗。
溫璃睡覺不安分,像只小狗似的,愛往人懷裏蹭。
江倚青便小心的安撫着她,輕輕的替她揉捏脖頸和太陽穴。
破曉時分,溫璃做了一個夢,夢見小時候的她和奶奶坐在翠屏街的院子裏,牆角落了幾只鳥,叽叽喳喳的亂叫,正要去撲時,夢卻醒了。
醒來時天是灰藍色,一旁昏暗的夜燈還亮着,天窗外能看到樹影婆娑,有一雙纖細溫暖的手掌,輕輕緩緩的覆蓋在她疲痛的額頭上。
經過一夜的折騰,她的燒終于退了下去。
溫璃正躺在江倚青的懷裏。
她的手搭在女人纖瘦的腰間,這次她沒逃,只是微微轉身,睜着眼睛,好整以暇的去描摹女人的五官。
江倚青的呼吸平穩,想來還是在睡夢中。
溫璃生在高知家庭,自小便是自持又清高,除了明澈,也沒有什麽別的親近朋友。
同床共枕這種經歷更是少之又少。
江倚青睡時模樣娴靜,擡頭只見纖細又白淨的一段脖頸,夜燈是細膩的柔黃,搭着天邊那抹昏藍,胸前的起伏都落了點陰影,恰好又被小臂箍着,勾人心癢的東西全在溫璃的眼前。
她有些熱,掀了角被,才發現自己的額邊出了些細密的薄汗。
被江倚青細弱的吐息一拂,倒是有些微涼。
一番動作,江倚青也朦胧的醒了,她探出手來摸了摸溫璃的額頭,已經退燒了。
“還難受嗎?”
“頭還是有點暈。”
“要不要喝點水。”江倚青看着小孩微微幹裂的嘴唇,從床頭櫃上取了保溫壺,倒了杯熱水給她。
一滴水珠沿着唇角溢出,江倚青用拇指輕輕拭去,女人的指腹溫潤,吊帶睡裙的肩帶滑落,溫璃移開眼睛,瞥向褶皺的被角。
“要不要再睡會?”江倚青側躺在一邊,輕柔的去按小孩的太陽穴:“頭暈的話我給你按一按,明天如果還發燒的話要再去醫院。”
溫璃點了點頭。
“姐姐,你對我真好。”她忽然說。
“你比我小那麽多,我把你當妹妹看的,何況你還病着。”江倚青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将她散亂的金發一齊順到耳後,漂過的頭發并不枯燥,反而毛茸茸的,像是小狗,她低聲說:“別想那麽多,再休息一會吧。。”
溫璃點了點頭,閉上了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誰料她竟又燒了起來,精神萎靡,同班導請了兩天假,江倚青心急,又帶着她去社區門診輸液。
吃了退燒藥後,她窩在江倚青的矮沙發上看了一中午的書。
明澈去了別墅照顧金寶,她這一月都窩在家裏,公司有意冷落,宋玉同她的聯系也少了許多,只有一個模特比賽時結交的男孩,因為住的近,來探望過她幾次,帶了點公司的消息來。
郭蓓蓓的資源好的不得了,大老板安排她下月去米蘭觀摩學習,并弄了個上臺的機會給她,這個機會本是簽約時宋玉許給她的。
也由不得她唉聲載道,畢竟t臺事件是她自己搞砸的。
剛走到樓下,卻見一輛白色的賓利正駛到單元門口,阮殊清正要下車,看見人來了,莞爾一笑,問了句:“要去哪?”
“有事出門。”
“我送你?”
“多謝阮老板好意。”明澈不知這人底細,也不想同她有什麽過多的聯系,便回了句:“不用。”
“我找小明也有事。”阮殊清探身,打開副駕車門,重點提了句:“明家那批貨的事。”
“我給你發信息怎麽沒回?”
明澈報完地址,正系安全帶,面對這冷不丁的問題倒是愣住了,思索片刻,不着痕跡的扯謊道:“工作太忙,沒看到。”
“是嗎。”阮殊清輕聲一笑,俯身壓了過來,明澈哪見過這架勢,正要推搡之際,只聽見“咔噠”一聲響,女人的身形也随即後退,她的發絲滑過臉龐,香氣也馥郁。
“最近不是沒工作嗎?”
“哪來的小道消息。”明澈不知曉她是從什麽途徑得知的,輕咳幾聲,一臉尴尬地反駁:“我明明忙得很。”
“是嗎?”
“阮老板怎麽這麽多疑問?”明澈答不出,索性便退為進:“不是說有貨的事嗎?什麽事?”
阮殊清輕輕轉動方向盤,拐了個彎,她的手指纖長骨骼勻稱,無名指上套着一枚素圈戒指,明澈看了眼,收回目光。
“貨權的事,是方伯委托您來談嗎?”見她不答,明澈又追問了句。
汽車平穩的行駛在車流之中,夕陽西下中天色漸暗。
阮殊清不知在想什麽,忽然問:“方謙跟你們家關系很好嗎?”
“合作了很久,我們家工廠小,但是品質穩,方伯跟我們定了五年的器械供貨合同,今年剛好到期,所以……”
阮殊清的話插進來:“所以合同已經逾期了,失效了,還是把這批貨生産了出來,因為方謙口頭保證他會接收?”
明澈點了點頭。
“倒是天真。”阮殊清的語調帶着絲笑意。
“所以您到底什麽意思。”明澈低聲說:“您幾次三番的約我,找我,只為了像現在一樣嘲弄我一番嗎?”
“如果是這樣,我很忙,沒時間跟您開這種玩笑。”
阮殊清眉頭輕皺,剛要開口,忽然響起一陣鈴聲。
她接起電話,說的卻是粵語。
明澈總覺說粵語的人有幾分莫名的魅力。
她的音色很禦,但卻是公事公辦的情緒,因而顯得格外疏離,冷冷的,明澈聽不懂,索性轉過身去,望着窗外出神。
“我不是這個意思。”切換回國語後,阮殊清的語調莫名柔軟了些。
“我的公司在拓展藥械領域,阮氏已經收購了方謙的藥械項目,總而言之,我是真心實意的想同你好好講貨的問題。”
明澈不留情的反嗆:“我可沒看出阮總您真心實意。”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阮殊清說:“我是商人,幾次三番的想要約見小明,自然是想得到點什麽,小明對我避而不見,怎麽說我不誠意”
一番話說的滴水不漏。
“那阮總。”明澈側身去看她:“您想要什麽?”
車已經行駛到了中福山腳下,沿着盤山路上行,燈光漸次的映在阮殊清的臉上,她生的美豔,發絲挽了個低馬尾垂在肩上,車廂中滿是她方才侵略而來時的香味。
明澈想不通,她能對自己有什麽要求。
明老板近來為這批貨哀愁不已,公司也等着貨源回流,他的大半積蓄都已經墊了進去,如若沒人接收,無非是一個破産的結局,辛苦了大半輩子的成果,明澈無法看它付諸東流。
“明澈。”阮殊清忽然叫她的名字。
“嗯。”
“你覺得一個人想見另一個人是因為什麽?”
這是什麽問題。
明澈明顯愣了一下:“您這是什麽意思?我不太明白。”
阮殊清同別墅門衛打了聲招呼,順利放行,車速緩了下來,周遭寂靜無聲。
“我只有一個條件。”
她停下車,緩聲道:“你同我在一起。”
“我不是同性戀。”明澈看着她,指着她的戒指,一臉嚴肅:“阮老板這是要一心二用。”
“這只是個幌子。”阮殊清把戒指摘了,吧嗒一聲扔進車門的儲物盒中,也不像在開玩笑,她将車子熄火,連發動機的聲音都消失了,彼此原本微不可聞的呼吸聲漸漸放大,她越過中控臺,去看明澈彷徨的眼睛。
“你可以用這段時間來思考,上車後告訴我答案,阮氏可以接受這一批貨并同明家簽訂長期合同,只要你同意,包括你現在的困境,我都會幫你。”
“我在這裏等你。”女人微微傾身,吐氣如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