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的錢夠用嗎？
你的錢夠用嗎？
那年盛夏，她怦然心動。
“你能幫幫我嗎？”
俞晟擡頭，只見華靓坐在高高的枝桠上，手腕上纏着風筝線，風筝耷拉在樹枝間，她抱着粗樹幹，天色很黑，但樹旁有盞燈，燈光恰好落在她身上。
華靓看着樹下的俞晟，不知道他會不會像向家的其他人那樣給她一個冷眼，然後轉身離開。
她在樹上快一天了，白天的時候，向笛和向晚在放風筝，風筝挂在樹上了，她們便讓她上去撿，她順着梯子爬上去，風筝拿到了，梯子卻撤走了，向晚和向笛也走了，路過了很多人，沒有人願意幫她。
俞晟眼神淡淡，轉身離開，華靓低下了頭。
不久後，就在她以為不會有人來幫她，就在她以為她要在樹上待上一眼上的時候，俞晟來了，不知從哪裏借來的梯子，一起前來的還有向晚。
向晚溫聲細語，像個溫柔的大姐姐，“華靓，別怕，順着梯子下來，姐姐和阿晟哥哥都在呢。”
華靓小心翼翼的順着梯子下來，剛走到一半，向笛便跑了過來，身後還跟随着大家長。
“爸爸你看華靓，就知道貪玩，爬到樹上下不來了吧。”向笛開始告狀，各種理由來說她的不是，還誣賴她偷拿她的風筝。
向陽沒有多說什麽，反而訓斥起向笛來，“沒大沒小，一個風筝在這大呼小叫！不知道你俞叔叔在這兒嗎！”
話落便連忙對一旁的俞興賠笑，“小孩子不懂事，見諒。”
俞興笑道：“小事兒。”他向向笛招了招手，“小笛，來。”
向笛開心的跑過去，“俞叔叔。”
俞興：“等下次來，俞叔叔給你帶個新的風筝來，你想要什麽樣子的？”
向笛開心極了，“我要個大蝴蝶。”
華靓安安靜靜的爬下來，手腕上纏着的風筝線已經在她的皮膚上勒出了紅痕，她解開風筝線，交給向晚。
低聲道：“向晚姐姐，給你。”
向晚溫婉的笑着，大方得體，摸了摸她的頭，“你喜歡就留着吧，以後想要什麽跟姐姐說，不要拿小笛的。”
華靓盡管委屈，也只能咽下去，解釋再多又有什麽用，在別人眼裏她就是個跳梁小醜，她認下了，最起碼能讓這姐妹倆消停幾天。
她輕輕将風筝放在草地上，低着頭，對向晚說道：“謝謝姐姐，我先回房間了。”
向晚溫聲道：“去吧，早點休息。”
華靓點頭，經過俞晟時，依舊低着頭，小聲說了句，“俞晟，謝謝你。”
“你受傷了。”俞晟淡淡道，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創可貼，遞給她，見她不接，愣在原地，他便撕開給她粘上。
創可貼太小，傷口太大，他又拿了一個，他有随身攜帶創可貼的習慣，因為俞衡很調皮，總是會擦傷，今天裝了五個，都給華靓用上了。
後來向晚實在看不下去了，主動帶着華靓去處理傷口。
她只是見不得俞晟對華靓這麽上心。
回到房間，向晚的态度與在外時天差地別，把她關進了小黑屋，這次她沒有那麽害怕，也許心思不在這裏，手腕上的創可貼，格外暖心。
直到俞晟離開向家，華靓沒有再見到他。
晚上，華靓被向笛放出來，她回到後院的小木屋，推開門，遍地狼藉，她已經習慣了，慢慢的整理收拾。
木屋門被敲響。
“華靓，你在嗎？”
是向爺爺。
華靓過去開門，向爺爺走進來，拿了很多好吃的點心。
“這是你元阿姨帶來的，你和姐姐妹妹都有。”
華靓收下，搬了個椅子請爺爺坐下，向爺爺沒有多待，很快就走了，她拴上門，猶豫了一會，才去拆點心。
打開禮盒，裏面是小餅幹和鮮花餅，她正要嘗一嘗，木門被哐哐哐的踹響。
向笛：“華靓，開門！”
華靓走到門口，低聲問：“這麽晚了，你事嗎？”
向笛不耐煩道：“讓你開門就開門！哪兒那麽多廢話！”
她無奈打開門，向笛推開她，直向禮盒走去，将剛拆開的點心掃落在地。
“就你也配吃俞叔叔帶來的東西！”
華靓站在一邊，向晚從門外走進來，一身白裙子，高貴又大方，她與她相比，就像一個上不了臺面的灰姑娘，連精靈都不會來眷顧她，沒有水晶鞋，沒有華麗的裙子，沒有十二點的魔法，所以她也不會遇到王子，只能小心翼翼的在最低端活着，活着就已經很不容易了，不能再奢求太多了。
她安靜的像個啞巴，可殊不知她越是這樣，想欺負她的人就越氣憤，越想折磨她。
向晚看向她手腕上的創可貼，越看越覺得不順眼，走過去，一把給她撕掉，警告道：“以後再敢在俞晟面前晃蕩我饒不了你！”
向笛：“饒不了你！少癡心妄想了，阿晟哥哥是我姐姐未來的丈夫！”
華靓低聲道：“我沒有……他只是剛好經過。”
向晚看着地上的點心，踩了一腳，命令她：“撿起來。”
華靓照做，剛把手放在地上，就被向晚一腳踩住。
“記住你的身份，你就是個被人施舍的可憐蟲，沒爹沒媽的東西，還想着蹭我們向家的好處，做什麽美夢呢！”
向笛和向晚出完氣後便離開了，華靓從地上爬起來，關上木門，撿起地上還能吃的點心，拍了拍塵土，咬了一口。
這個味道，和媽媽以前買給她的一樣。
“爸爸媽媽，我好想你們。”華靓看着手中的鮮花餅，笑着流淚，一口一口的把它吃完。
她翻出那些舊照片，有爸爸的有媽媽的有爸爸和媽媽的還有他們一家三口的。
這些照片是她關于家人最後的回憶。
一整個暑假，她都沒能再遇見俞晟，暑假過後，回到學校，她很開心，她可以住在學校裏了，在這幾個月裏，不用再回向家住了。
她拖着行李箱，走進校門。
兩個男同學攔住她的去路，她人緣很好，就是不愛說話，做得多說的少，行事很守規矩，做事認真踏實，男生不欺負她，女生不讨厭她，很多人願意幫助她，但她從沒麻煩過別人。
“我幫你拿吧。”一個同班同學說道，順手拉過她的行李。
華靓拒絕：“不用了，我可以自己來。”
另一個同學也争先恐後：“我來我來。”
一位女同學跑過來，扒拉開他們：“你們倆，得了吧，女生宿舍都進不去，還是我來。”
女孩挽着華靓的手，幫她拖着行李箱，往宿舍樓的方向去，身後兩個男同學不近不遠的跟着，偶爾閑聊幾句。
“華靓。”
熟悉的聲音傳來，華靓聞聲望去，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俞晟，為了躲避向晚，她唯一一次拜托向爺爺，是把她安排到普通中學上學，不像俞晟他們上的是私立中學。
俞晟走向她，把她拉到一邊。
“今天放學後，我在校門口等你，要來。”
華靓問：“是有什麽事嗎？”
俞晟從口袋裏拿出錢包，抽了幾張現金，放在她手心，“這是向爺爺托我給你的，你拿好，今天下午在校門口等我。”
華靓收好錢，點了點頭。
一整天她都有些心不在焉，那幾張錢有點燙手，向爺爺的确很少在向家給她錢，他也知道向晚和向笛是如何針對她的，擔心錢被向晚搶我，便經常在外面給她錢，她都一筆一筆記了下來，等成年後掙了錢再還給爺爺。
可是，為什麽這次爺爺托俞晟給她，俞晟又為什麽讓她今天放學後去校門口等她，她想不通。
但她還是去了。
下午放學後，住校的同學都去吃晚飯了，幾個通校生背着書包從校門口走出去，她在校內等着俞晟。
很快俞晟就到了，對門衛說了聲：“我是她哥哥，帶她去吃點東西。”
華靓點了點頭，門衛見俞晟也不大，是個學生，便放她出去了。
俞晟身上還穿着他所在初中的制服，額角流着汗，應該跑來的，他真的帶她去吃東西了，吃的是昨天禮盒裏的點心。
“吃吧，早點吃完我送你回去。”俞晟道。
華靓不太明白他為什麽這樣做，但她沒有浪費他的心意。
俞晟看着她的樣子，心裏很不舒服，昨天晚上他悄悄回了向家，與向爺爺打過招呼便去了後院，他知道華靓一個人住在後院裏，不跟向家人住在房子裏，向爺爺說她喜歡後院的風景，但他心裏清楚，她沒得選。
到了後院，他見到了難以置信的一幕，他沒想到，她活的那麽苦。
吃飯過程他時常看手表，好像很趕時間。
“你的錢夠用嗎？”他問。
華靓連連點頭，喝了口水，把點心咽下去：“夠用。”随後從口袋裏拿出今天早上俞晟給他的錢，“你幫我還給爺爺吧，上學期爺爺給我的生活費我還沒有花完呢。”
俞晟：“你拿着吧，自己買點好吃的。”
“俞晟，這錢……是你的對嗎？”華靓問道。
俞晟愣了幾秒，果斷的說：“不是，是爺爺給的。”他承認他說謊了，但華靓應該看不出，畢竟以她的性子，也不會因為這件事去問一問向爺爺，索性就騙騙她好了。
華靓果然沒再問，見俞晟那麽叢容淡定，覺得應該是爺爺給的。
吃完點心後，俞晟付過錢，又給她打包了不少點心，随後帶她去吃了小炒，華靓都吃撐了。
晚自習之前，俞晟把她送回了學校。
他拿出紙條，寫了一串電話號碼，遞給她，“這是我的電話號，如果有事聯系不到向爺爺，可以找我，我在附近的私立中學上高二，你記得嗎？”
華靓點頭：“我記得。”向晚和他一個學校上初三，同樣的年紀，她遠沒有俞晟那麽聰慧可以跳級。
“俞晟，謝謝你。”除了謝謝，她不知該說什麽。
俞晟微微一笑，向她招了招手：“我先回去了，你也回去吧。”
華靓回了教學樓，這是自來到向家以來，她最最開心的幾個小時。
那時，十三歲的她，第一次怦然心動。
俞晟回到學校，天色已暗，路燈已經亮起，他今天不用上晚自習，便去了操場打球，換衣服的時候，口袋裏掉出了一張被握的皺巴巴的錢，還有一張小紙條。
【謝謝你陪我吃飯，我很開心，這是飯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