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江诏頭發細軟,全身心依賴地靠在他肩上。
陸冼不敢動,直到後車鳴笛了,他才輕輕把江诏的頭移開,接着回到駕駛位。
車子很快開到家,明天又是周末。
江诏美美地睡了一覺,第二天起床,看到陸冼坐在茶幾旁,戴着眼鏡,手裏正捧着一本《中國古代樂器》的書查看。
江诏端着兩杯牛奶走過去,把其中一杯遞給陸冼:“哥,你要學樂器啊?”
“不是,”陸冼擡頭看他一眼,又很快低下去,繼續翻書,“牛奶放那吧,我等下喝。”
江诏把牛奶放下,陸冼又翻看兩頁,皺眉解釋道:“我最近在修一件唐三彩馬,那是一件帶人俑的唐三彩。馬背上騎着一個樂師,樂師彈着一把琵琶,那琵琶就剩一個琵琶頭了,也不知道長什麽樣子,我翻翻書,參考一下。”
江诏喝一口牛奶,穿着寬松的毛衣,提醒道:“可以看一下別的樂師人俑。”
陸冼回道:“我都看過了,沒找到合适的。飯在鍋裏,你熱一下吃吧。”
“嗯,”江诏打開電視,把聲音調低。
電視裏正在播放一條簡訊:“近日,我市在挖通地鐵時,在承湘鎮發現一座距今八百多年的宋朝古墓,經專家初步判斷,這或許是一座古代某位王侯的古墓。古墓被盜嚴重,墓口堆放大量瓷器,有不少瓷器已損毀嚴重……”
聞言陸冼眉頭緊鎖,擡頭看着電視:“又要加班了。”
江诏把牛奶喝光:“哥,你又要下墓嗎?”
陸冼:“有可能。煩死了,我馬還沒修好呢。”
那件唐三彩都掉色了,他還不知道上什麽顏色好呢。
Advertisement
陸冼正愁着,接到院長打過來的電話。
“小陸,你下周一不要過來上班了,考古隊缺人,讓你過去幫忙,及時對文物進行修複。”
陸冼問:“那唐三彩馬嗎?”
何院長:“你忙完了再過來修啊!”
陸冼眉頭皺得更深了:“你不是說下個月要展覽嗎?”
何院長理直氣壯:“所以你抓緊搞啊,搞完了回來修。”
陸冼:“……我叫陸冼,我不叫陸八爪,我沒有八只手!”
何院長好言相勸:“哎喲,誰不知道你陸冼啊,你肯定能修完,我相信你,加油。”
說完院長又補了句:“我廣告都打出去了,反悔多丢人啊。陸冼,你必須得把我那馬修好!”
陸冼深吸一口氣,氣得想打人:“院長,你要不在新發現的古墓旁邊,也刨一個坑,把我埋了算了!我跟墓主人做個伴去!這麽多東西,我肯定弄不完!”
何院長趕忙勸道:“哎哎哎,給你發獎金!”
陸冼猶豫片刻,回道:“那行。”
何院長笑了:“你小子,行,那我挂了。”
院長挂掉電話。
陸冼把書合上,準備去古墓看看,一擡頭,看到江诏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怎麽了?”陸冼問。
江诏眨眨眼睛:“哥,那琵琶的事,我可以幫你。”
-
正所謂術業有專攻。
江诏小時候,他爸媽為了培養他的藝術情操,特意給江诏找了一個精通古筝的民族樂器大師,聽聞這位大師擅長各類民族樂器,尤其喜好鑽研中國古代歷史上真實存在的各種樂器。
不過江诏從小就四肢發達,毫無藝術細胞,那大師教了他三天,吃了兩顆降壓藥。
江诏現在還有他的聯系方式。
陸冼拿着那本書,在江诏的帶領下,找到這位大師。
“裴老師,你好,我叫陸冼,在省博物院工作。我這次來,主要是想讓您幫我看看,這種琵琶頭的琵琶大概長什麽樣子。”
陸冼把手機遞過去。
裴源遠凝神仔細看了看,陸冼把書也遞過去,問:“這書上有沒有?”
裴源遠:“有,在第三十七頁,第三張圖。”
陸冼一愣:“您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
裴源遠微微一笑:“這書我寫的。”
陸冼翻到封面一看,果然看到裴源遠的名字。
終于找到了,陸冼很高興:“謝謝。”
從裴源遠家出來,陸冼手剛搭在車門把手上,就被江诏攔住。
“哥,看在我幫你找到琵琶的份上,你能不能陪我走走?”
陸冼溫和一笑:“就算你沒幫我找到琵琶,你想讓我陪你走走,我也會陪你走啊。”
于是兩人把車停在商場,沿着商場門口那條小路往下走,很快來到一條鋪有鵝卵石的公園走廊。
走廊兩側種滿紫藤蘿。現在紫藤蘿都謝了,只剩下灰褐色幹枯的枝桠。
也正是因為藤蘿花沒開,平時擠滿小情侶拍照的地方反而沒什麽人。
走廊地面上每隔三十厘米鋪上一塊地磚,地磚中間鋪有鵝卵石。
陸冼走在平坦的地磚上,江诏專踩在鵝卵石上。
江诏說:“之前下雨,後來又碰上考試,秋季運動會推遲了,學校說下個月補辦。”
陸冼手插在大衣口袋裏:“挺好的。”
每年運動會,都是他們體育生大出風頭的時候。
江诏跳到他面前,面對着他,後退着走路:“哥,我報名三千米了,最後一天跑,到時候你開車來接我。”
陸冼點頭:“好。小心點。”
江诏背後走過來一個人,陸冼趕緊伸手,把江诏往旁邊拉。
等路人走遠了,江诏這才盯着地面,說:“哥,你聽說了嗎?在這條紫藤蘿走廊下,如果遇到一枚特別圓的鵝卵石,來年就會有好運。”
江诏說着低頭在地面上找起來。
陸冼趕緊把人拉住:“你幹什麽?這鵝卵石鋪着讓你走路的,不是讓你撿回家的!”
“我沒說要撿回家,只是碰到,碰到就會有好運氣。”江诏蹲下身,認真觀察着地面,果然在地磚縫隙裏找到一塊特別圓的鵝卵石。
江诏也不嫌髒,把鵝卵石吹幹淨了遞給他看:“哥,許個願吧。”
陸冼無奈笑了下:“你多大了?”
“試一下。”江诏手往前伸。
陸冼偏下頭,最終寵溺地看着江诏:“我希望你明年高考順利,能夠考上你心儀的大學。”
江诏往鵝卵石上吹了口氣:“神聽見了。還有呢?”
陸冼問:“能許好幾個願望嗎?”
江诏說:“對,一共能許三個。”
陸冼垂眸想了下,說:“我希望我們一家人都能身體健康,長命百歲。”
江诏又吹了一口氣:“神聽見了,第三個願望?”
陸冼看着他,突然起了一點捉弄的心思:“江诏,你還沒有談過戀愛吧?”
江诏一愣:“沒有。”
陸教授随即淺笑:“第三個願望,我希望你能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跟自己喜歡的女孩子共度一生。”
陸冼停頓一下,笑着補充道:“真心話,希望你能幸福。”
江诏随即視線朝下,不敢跟陸冼對視。
許久,他在鵝卵石上吹了一口氣:
“神睡覺了,下次再說。”
-
陸冼在考古隊忙了三天,終于回到博物院。
跟着他一起回來的,還有一堆剛挖出來的、碎成一塊塊的瓷瓶瓷碗。
陸冼隸屬陶瓷組,這些碎片當然歸屬他負責。
何院長還算有良心,沒強逼着他趕緊把瓷碗修好,而是催促他先把那件唐三彩修好。
陸冼照着唐朝古琵琶的樣式把琵琶補上,接着開始給整件唐三彩馬上色。
這就要考驗修複師的繪畫功底了。
這件唐三彩馬顏色全掉光了,陸冼只能參考別的唐三彩模仿上色,再加上一點點的個人創作,不能跟別的馬一模一樣。
等他忙完,已經下午五點了,剛好趕上下班。
陸冼趕緊回家,擇菜做飯。
等他把食材備好,江诏卻還沒回來。
陸冼看眼時間,平時這個點,江诏早就回來了,他們體育生沒有晚自習。
陸冼不免有些擔憂,給江诏發消息:[到哪了?]
此時此刻,正在路邊拿濕巾擦褲子的江诏:“真難弄,怎麽染我褲子上了?”
半小時前——
宋陽光神秘兮兮地湊到江诏旁邊:“诏哥,聽說今天許澄轉學了。喏,今天就走。”
宋陽光眼睛看向窗外。
江诏順着他的目光往外看,正好看到許澄背着書包路過他們班的窗戶。
跟蹤那件事鬧大了,許澄在他們一中的名聲已經完全臭了,班裏根本沒人願意跟許澄玩。
他哥早就跟他說過,許澄很有可能轉學。
江诏目光沉了下,果然被他哥猜對了。
宋陽光補充道:“聽說轉到別的市了,不在黎陽待了。挺好,咱們學校少個禍害。”
想到許澄直播時罵他哥是畜生,江诏随即提上書包,跟了過去:“走,我去送他最後一程。”
-
江诏學得很快,這次教訓許澄,完全避開監控。
他正打算走人,眼角餘光突然看到自己的褲子上沾有許澄的一點鼻血,剛好沾在白色褲縫上。
陸冼眼尖,肯定能看到。
江诏趕緊問宋陽光:“有紙嗎?我擦一下。”
宋陽光手一攤:“沒有。”
沒辦法,江诏趕緊跑向小賣部,買了一包濕巾,打算把那點血跡擦幹淨再回家。
他正擦着,一道藍色身影慢慢走到他面前,居然是沈安然。
沈安然眼眸微垂,遞上一盒巧克力:“你剛才幫我教訓許澄,我看見了。”
江诏手一頓:“?”
沈安然不敢看他,繼續道:“算上這次,你幫我教訓了許澄三次,謝謝你,這個是我的謝禮。”
宋陽光趕緊吹了個口哨:“喲,拿巧克力當謝禮啊!”
纖瘦的大學霸頓時紅了臉,不敢說話。
江诏頓時語塞,幾秒後,他試圖解釋:“你誤會了……”
“我都明白,謝謝!”沈安然莫名臉更紅了,小聲說,“我成績還不錯,你以後有題不會,可以來問我,我一定教你。”
宋陽光賤兮兮地湊上來問:“學霸,能教教我嗎?”
沈安然低着頭,唇邊染上一點笑意:“可以。”
江诏聽明白了,站起身,冷冷地對宋陽光說:“別起哄。”
看出江诏生氣了,宋陽光趕緊閉嘴。
可惜沈安然不了解他,還以為江诏跟他一樣,害羞了。
江诏直截了當:“別誤會,我剛才教訓許澄不是為了你。你之前願意主動站出來,找校長說明真相,後來又願意給我哥提供證據,我很感謝你。你的謝意我心領了,這巧克力我不會收,你要真想謝我,有濕巾嗎?”
江诏搓搓手掌,他手上袖子上都是灰塵,不弄幹淨,陸冼肯定能看出來。
江诏有點着急了:“有濕巾趕緊幫我弄一下,再不回去,我哥要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