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怕江诏真把人打死,陸冼又補了句:“別真把人打殘了。”
江诏哦一聲,偷偷彎起嘴角:“我心裏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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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诏第一次見到陸冼,是在小學六年級。
在那之前,他在他哥江瑜的手機裏見過陸冼的照片。
照片上的陸冼氣質文雅,穿着白襯衫,戴着細框眼鏡,一身書香氣息。
那雙藍眼睛平靜如水,波瀾不驚。
當時江诏當場啧一聲:“這老外還挺好看的。”
江瑜白他一眼:“什麽老外,人家是土生土長的中國人,只是他奶奶是俄羅斯人。怎麽樣,帥吧?”
江诏一聲輕呵:“小白臉。”
當時江诏怎麽都沒想到,僅僅在他吐槽完的第二天,就跟陸冼這個小白臉撞了個面對面。
當時他正跟隔壁學校的一個小混混打得火熱——字面意義的打得火熱。
對方仗着自己是初中生,想跟個高的小學生江诏比劃比劃,卻被江诏按在身底下暴揍。
當時正值初夏,樹上響起聒噪的蟬鳴,路邊白楊樹葉茂密,随着風在少年的臉上留下斑駁搖動的影子。
江诏穿着短袖校服,身上沁着因打架而冒出的黏膩的汗,他騎在那混混身上,臉上挂着邪笑:“服不服?誰是誰爸爸?叫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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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混混被他打得連聲求饒,又被江诏扇了好幾個耳光,連哼都不敢哼一聲。
江诏正得意着,眼角餘光突然瞥見一道修長的身影從巷角走出。
藍眼睛,黑頭發,發梢微卷,穿着白襯衫,正戴着耳機聽歌。
是陸冼。
那道身影從巷角走出來時,正好從背陰處走向光明。
陽光打在他臉和脖子上,襯得陸冼本就白皙的皮膚好像變得透明。
他整個人暈染在金燦的陽光裏,溫柔,寧靜。
是天使嗎?
江诏看呆了。
緊接着,陸冼也停下腳步,摘掉耳機。
兩人四目相對,很明顯,陸冼也從他哥那裏見過江诏的樣子。
當然也聽過他混不吝的名聲。
江诏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就在他失神這一小會兒,被他壓在身下的混混趁機奮起反抗,一拳砸向江诏的臉。
江诏明明看見了,卻不躲,反而順勢倒在地上,硬生生挨了這一拳。
然後,他看着陸冼,喊了句:“哥,他揍我。”
被揍得鼻青臉腫、險些骨折的小混混:“……”
江诏不去拿奧斯卡,真是可惜了。
結果就是,心思單純的小白臉,信了。
陸冼當即走上前去,明明自己還是個大學生,卻推推眼鏡,裝出一副教導主任的樣子:“你班主任是誰?校外打架,我找你校長。”
江诏冷冷瞥一眼小混混:“還不滾?”
對上江诏冰冷的目光,小混混打個寒顫,當場拔腿就跑。
從那以後,江诏一遇到陸冼,就會裝出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樣,這一裝,就裝到了現在。
江诏坐在沙發上,接過陸冼遞給他的純牛奶,咬着吸管一邊喝奶一邊想,他哥真好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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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鬧的古玩街,陸冼領着江诏來到小吃攤上。
“老板,兩碗胡辣湯,兩個肉夾馍……三個,三個肉夾馍,再來兩個茶葉蛋。”
怕江诏吃不飽,陸冼又多要一個肉夾馍。
古玩街上的早市很是熱鬧,賣早點的人特別多,還有不少游客趁着周末過來游玩。
很快,早餐都上齊了。
陸教授喝着胡辣湯的姿态都很優雅,慢條斯理:“這街上沒什麽好玩的,都是假貨。”
江诏咬一口肉夾馍:“知道,我就是過來看看。”
江诏正值少年,又是體育生,消耗大。
陸冼給他剝了一個茶葉蛋,随口問道:“文化課準備得怎麽樣了?雖然你是體育生,文化課也不能落下,算分的。”
“知道。”江诏低着頭,心想問這話的得虧是陸冼,這要換做旁人,他早就一拳揮上去了,叫他多管閑事。
兩人吃完早餐,陸冼帶着他随處逛逛。
江诏很興奮的樣子:“哥,他說那是商周的!”
陸冼瞟一眼陶俑,淡淡道:“上周的。”
江诏又拿起一旁的瓷碗,看向碗底雍正的落款:“哥,大清的。”
陸冼:“大清早的。”
江诏指向左上角的青銅器:“還有三星堆的小人。”
陸冼:“嘶,真刑啊。”
幸好是假的,這要是真的,攤主可有的判了。
陸冼說話聲音不大,耳尖的攤主卻聽見了,不耐煩地揮手趕人:“去去去,搗亂是不是?你個老外懂什麽?”
第N次被認成老外的陸冼依舊很心梗:“我是中國人,我奶奶是俄羅斯人。”
“哦,混血的,你懂文物嗎?”攤主問。
陸冼推下眼鏡腿:“略知一二。”
“真的假的?我這正好有塊鴿子血,你幫我看看。”攤主遞給他一塊血紅寶石,有小孩的拳頭那麽大。
陸冼把寶石放手裏掂掂,又仔細摸摸,實話實說:“現代工藝的殘次品,正好可以拿來壓鋪攤子的布。”
攤主表情皲裂:“我花兩千收的。”
陸冼向來嘴毒:“冤種。”
攤主:“……”
江诏低頭憋笑,他最喜歡跟陸冼一起逛街了,可有意思了。
可惜陸冼不喜歡跟人閑聊,每次都得他去引出話題。
江诏蹲在另一個攤主面前,拿起一串佛珠在手裏盤:“老板,這個多少錢?”
“這個啊,八千!”
江诏瞪大眼睛:“多少?”
攤主重複道:“八千!你看這個。”
攤主把佛珠拿過來,一點點給他比劃:“看見這個白色的珠子了嗎?這可是佛祖的舍利子啊,那麽大的頭蓋骨,就燒出這麽一點,可值錢了。還有這裏,這可是沉香木,天然的沉香,你聞聞,可香了。”
攤主直接把佛珠遞到江诏鼻子底下。
江诏趕緊往後躲:“這味可真沖。”
陸冼把佛珠拿過來聞聞,一股濃郁的香水味直沖腦海。
說好的沉香木,卻散發出龍涎香的味道。
典型的香水噴多了。
陸冼笑呵呵地把佛珠放下:“挺好。”
兩人看了一圈,陸冼手伸向盒子裏的地鐵紀念幣。
江诏眼睛一亮:“這個是真的?”
陸冼嗯一聲:“不值錢,收着玩,打個孔挂鑰匙上,還挺好看的。”
陸冼拿了兩枚,八塊錢。
“博物院有機器,回去我鑽個孔,送你一個。”
江诏趕忙點頭:“好。”
兩人逛了一會兒,找到一家咖啡店歇腳。
“兩杯生椰拿鐵,标準糖,謝謝。”陸冼領了號,不一會兒端起兩杯咖啡走到窗邊。
兩人坐在窗邊喝咖啡,陸冼眼睛看向窗外。
現在正是初冬,外面暖陽正好,香樟樹翠綠。
“等下去吃地鍋雞,吃完我送你回家。”
江诏搖頭:“我要跟你一起住。”
“也行。”江瑜走之前,把他的親弟弟交給自己照顧,江诏搬過來跟自己一起住,完全沒問題。
只是有一點很奇怪。
陸冼跟江瑜從小一起長大,從小學就認識,在他的印象裏,江诏雖然成績不好,但一直很懂事,從來沒有闖過禍,但江诏家人一提起江诏,就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說江诏特別難管,生怕他出去殺人放火。
就連江瑜出國前一天,把江诏交給他照顧時,也是一副一言難盡的表情:“你一定要小心,千萬別被江诏欺負了。”
彼時江诏正抱着書包,坐在沙發上乖巧看書。
陸冼滿頭問號:“這不挺乖的嗎?”
江瑜:“呵呵。”
滿世界只有陸冼這個大傻子才會覺得江诏乖。
不過也是奇了,江诏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怎麽一遇到陸冼,就乖得不得了?
或許這就是玄學吧,傳說中的一物降一物。
江瑜拍拍陸冼的肩膀:“交給你了,幫我管好他。”
陸冼神色淡定:“放心,你弟弟很乖的。”
江瑜:“……”
說不上來,但就是有種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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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古玩街出來,陸冼直接開車去江诏家。
他跟江瑜是死黨,也算江诏半個哥,跟江瑜父母也很親近,逢年過節也會提上禮物去看望他們。
“叔,阿姨,江诏想搬過來跟我住,我把車都開過來了,直接搬過去吧。”
“呃……”江诏他媽很是猶豫,“你确定嗎?”
陸冼:“确定啊,江瑜出國前把江诏的生活費都打給我了。”
陸冼也沒數,反正他銀行卡上多了一大筆錢,比他一年工資都多。
反正他跟江瑜,從不談錢,江瑜給,他就收着,江瑜不給,他也會自願照顧江诏。
用江瑜的話說,他跟江瑜,比親兄弟還親——提到自己的真·親兄弟江诏,江瑜反而會咬牙切齒,一副想掐死對方的樣子。
江诏他媽愁容滿面:“我不是這意思,我是擔心……”
“咳咳。”江诏突然幹咳兩聲。
江诏他媽無奈地看着自己的兒子,最終握緊陸冼的右手:“遇到問題,随時報警。”
陸冼拍拍江诏他媽的手背:“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江诏的。”
江诏他媽神色凝重:“我是擔心你啊,乖孩子。”
陸冼一頭霧水:“我有什麽好擔心的?”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江诏推着往卧室走:“哥,你來幫我收拾東西。”
說完,江诏轉頭沖他媽喊:“媽你放心,我絕對不會給陸哥添麻煩的!”
江诏他媽表情無語,他爸無奈扶額:“我不是擔心你給陸教授添麻煩,我是擔心你找陸教授麻煩。”
陸教授耳背,沒聽清:“什麽麻煩?”
“沒什麽。”江诏攬住他的腰,直接把人半抱着拖進卧室,“搬家麻煩,東西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