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黎陽市,省博物院。
陽光穿過窗棂,在雜亂的修複桌上投下一片金色,也在青年頭上灑下點點光輝。
青年低着頭,戴着白框眼鏡,手裏拿着一把小刀,正認真修複着一個唐三彩馬。
突然,門外傳來一聲呼喊,打破屋內平靜:“陸教授,我師父讓你去書畫組看一下,有塊壁畫顏料我師父調不出來,想請你去看看。”
“好,我馬上過去。”陸冼站起身,放下手裏小刀,走到門口洗幹淨手,前往書畫組。
兩個小時後。
李宏感慨地看着他:“還得是你,我們全能的陸教授。”
陸冼,省博物院最年輕的教授,國家知名文物修複師,參與過數百件一級文物修複工作,精通書畫、陶瓷、青銅、鐘表、織繡等等修複,是省博物院的另類鎮院之寶,被同行戲稱為六邊形戰神,什麽都能修。
陸冼推下眼鏡,氣質儒雅:“過獎了。”
他話音剛落,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哥哥,接電話呀,哥哥,接電話呀……”
這另類的電話鈴聲還是江诏喝醉酒後給他錄的,低啞的男聲撒起嬌來,別有一番風味。
小孩子嘛,陸冼沒跟他計較,後來江诏沒提,他也就沒換。
此時,陸冼接通電話,臉色逐漸沉了下來。
等他挂掉電話,李宏關切地問:“出什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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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冼一臉凝重:“我下午得請半天假。”
陸冼:“江诏被人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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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陽一中,老師辦公室。
少年歪歪扭扭地站着,背靠着牆壁,唇邊染上一點青紫。他微垂着頭,目光落在老師桌邊的加濕器上,無聊地看着加濕器上冒起的熱氣,甚至伸出手指去挑一下。
陽光從斜後方打過來,落在男生線條明晰的下巴上,勾勒出挺拔修長的脖頸。
班主任看得心煩,直接喝一聲:“別玩了!”
江诏收回手指,依舊站沒站相。
老唐忍着火,問他:“說吧,為什麽打架?”
江诏平時就站沒站相,脾氣暴,不好惹,但也絕不是不講理的人。
這次要不是他親眼看見,他絕對不會相信,一米九的體育生江诏,會把隔壁文科班的許澄跟拎雞仔似的,按在身底下暴揍!
那許澄才一米六,江诏揍他,不就是欺淩弱小嗎?
老唐當場喝止,然後讓兩個學生各自給他們的家長打電話。
此時此刻,許澄也在隔壁辦公室跟他們班的班主任溝通。
江诏眼睛撇向一邊,依舊是那句話:“他欠揍。”
老唐拿着保溫杯的手都瞬間緊了一下。
孩子都高三了,不能打。
老唐深吸一口氣:“你家長什麽時候到?”
江诏看向辦公室後面的挂表,眼中莫名閃過一絲狡黠:“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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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兩點,陸冼準時到達老師辦公室。
對方家長扯着被揍得鼻青臉腫的許澄往他面前怼:“你看看,把我兒子打成這樣,你必須得賠錢,賠我兒子醫藥費!”
陸冼身上有四分之一的俄羅斯血統,眼睛是澄澈的藍色。
他擡起藍色的眼眸,膚色白淨,氣質溫柔,眼角還有一顆小痣。
“我想,這其中一定有誤會。”
“有什麽誤會?我兒子被打成這樣,你弟弟毫發無損,這能有誤會?”
陸冼:“并沒有毫發無損,他嘴角被你兒子打青了。”
剛才看到江诏時,可把他心疼壞了。
他趕緊去門口藥店買了管藥,然後才過來。
一聽這話,許澄媽媽更生氣了:“那是我兒子打的嗎?!那是他打人被老師發現,逃跑的時候不小心撞樹上撞的!”
陸冼詫異地看向老唐。
老唐頓時好氣又好笑:“是這樣,那樹枝太長了,他不小心被樹枝戳到了。”
陸冼:“……”
陸冼語氣沉了幾分:“不管怎樣,他受傷都是因為你兒子。”
許澄他媽頓時舉手要來打他:“你這人講不講理?!”
老唐趕緊把人攔住:“哎,不能打人!”
……
屋裏吵成一團。
準确來說,是許澄他媽暴躁地單方面輸出,陸冼只是淡定地回怼幾句。
不管怎樣,他相信江诏。
辦公室外,剛下課的江诏背靠在外面牆壁,嘴角挂着若有若無的笑。
他搓搓手指,煙瘾有點犯了。
宋陽光趕緊把一根煙遞到江诏手心,卻被對方拒絕。
“別了,戒煙了。”
宋陽光睜大眼睛:“你什麽時候戒煙的?”
江诏擡起眼皮,懶怠地看他一眼:“怎麽,還得跟你彙報?”
“那倒不是。”宋陽光撓撓頭,“就是挺意外的,怎麽突然戒煙了。”
江诏沒理他,而是嫌棄地睨他一眼:“離我遠點,別把你身上的煙味傳給我。”
“行行,我走遠點。”宋陽光趕緊退出半米遠,過了會兒,又湊上來問,“诏哥,你為什麽非得在他面前裝乖啊?”
這個他,指的就是陸冼。
這個問題困擾宋陽光很久了,他想不通,一向操天日地的江诏,怎麽一碰到陸冼,就要裝出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江诏凝神聆聽屋裏傳來的争吵,緩緩勾起嘴角:“你懂什麽,我逗他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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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裏吵了半天,一點結果都沒有。
陸冼态度堅決,拒絕賠償:“我不相信你兒子的一面之詞,我必須把所有的事情都搞清楚,才會賠償。”
陸冼停頓一下,補充道:“如果不是江诏的錯,我不賠。”
許澄媽媽頓時又炸了:“怎麽不是他的錯?他仗着自己是體育生,欺淩弱小!”
“可問題的關鍵是,江诏不願意說原因。”老唐擺擺手,示意許澄媽媽安靜下來,然後心平氣和地跟他們溝通,“所以這次才把你們叫過來,大家一起溝通。我也相信我們班的孩子不會随便欺負別人,這其中,肯定有隐情……”
許澄媽媽:“能有什麽隐情,肯定是你沒教好……”
一時間,整個辦公室都安靜下來。
其他老師也轉過來看他們。
就連護着許澄的,他自己班的班主任,臉色都十分難看。
許澄媽媽自知失言,趕緊閉上嘴巴。
老唐也不生氣,依舊面色和藹:“發生這種事情,我身為班主任,肯定也有責任,等調查清楚了,我親自帶着江诏,去你們班當衆給許澄道歉。”
話說到這份上,許澄媽媽也只能閉上嘴巴,等待學校的調查結果。
許澄卻低下了頭,不知道在心虛什麽。
從辦公室出來,江诏還在外面等着。
陸冼把口袋裏提前買好的藥膏遞給他:“洗幹淨,塗一下就不疼了。”
江诏接過藥膏,還是沒忍住,說了句:“哥,我嘴疼。”
陸冼安慰他:“塗好就不疼了。”
江诏低着頭,小聲嘟囔了句:“你給早了。”
他還沒來得及撒嬌呢。
陸冼沒聽清:“什麽?”
江诏擡起頭:“沒什麽。”
“哦,”陸冼看一眼時間,突然靠近,“你吸煙了?”
江诏頓時挺直腰背。
陸冼靠得很近,身上萦繞着清爽的沐浴露味道,很好聞。
他比陸冼高半頭,從他這個角度,甚至能看到陸冼頭頂可愛的發旋。
陸冼奶奶是俄羅斯人,陸冼遺傳了他奶奶的藍眼睛以及一點點卷發。
陸冼的發梢是有一點點卷的,看起來很蓬松、可愛。
手感一定不錯。
江诏低下頭,偷偷嗅了下陸冼頭上洗發水的味道。
“問你呢,是不是抽煙了?”陸冼擡起頭,差點撞到江诏的下巴。
江诏趕緊搖頭,在自己的手心上哈了口氣,然後把手掌遞給陸冼聞。
陸冼靠近。
江诏的手掌心只有清新的薄荷味。
他剛吃的薄荷糖。
陸冼眼睛餘光往旁邊一瞥,一旁的宋陽光趕緊把拿着煙的手藏在身後。
陸冼看破不說破,對江诏說:“晚上去我那吃飯,我有話要跟你說。”
江诏“哦”一聲,乖得不得了。
等陸冼走遠了,宋陽光這才松了口氣:“我靠,他狗鼻子啊!”
“你罵誰呢?”江诏聲音突然很冷,“再說我哥壞話,弄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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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江诏放下書包,乖巧地坐到餐桌旁。
陸教授學識淵博,舉止優雅。
他慢條斯理地吃下一口飯,這才慢悠悠問道:“為什麽打架?”
江诏低着頭,假裝沒聽見,繼續吃飯。
陸冼也不生氣,而是循循善誘,問他:“是私仇,還是替別人出頭?”
陸教授給他出了個選擇題。
江诏沉默兩秒,回道:“替別人出頭。”
陸冼放下筷子:“見義勇為?”
江诏含糊地嗯一聲。
陸教授瞬間明白了。
見義勇為,卻不願意說出來,無非是因為涉及了別人的隐私。
而以江诏的學生身份,以他的人際關系,受害者很有可能是他們班,或者是他認識的女同學。
女同學的隐私……
陸教授拳頭硬了。
江诏問:“你打算怎麽罰我?”
陸冼給他夾了塊紅燒肉:“明天是周末,我們出去玩吧,你不是一直想讓我帶你去古玩街嗎,我們明天就去,我請你吃飯。”
江诏愣住了,他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你在獎勵我嗎?”
陸冼雲淡風輕,又給他夾了塊紅燒肉:“下次遇到這種人渣,往死裏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