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午飯已經吃了一大半,齊修竹還是不太願意和瞪着一雙無辜大眼睛的小黑說話。
而且話說這個小黑的理解力,真的是油鹽不進,無論他明裏暗裏提醒了多少次,小侯爺不是教主夫人,但是他就是執拗地不改口,一口一個“教主夫人”叫的歡。
這個架勢,怕是天塌下來,都改不了口了。
而被很多人評價為爛脾氣的蕭啓煜,當年在寨子裏要生要死的,如今倒是不計較了,聽到這個稱呼,似乎還挺受用,嘴角始終噙着一抹淺笑,還時不時地往齊修竹的碗裏夾菜。
之前還在背地裏說小侯爺壞話的小黑,此刻卻已經沒有了什麽埋怨,臉上洋溢着姨母笑。
光是看着這個神情,齊修竹都能夠腦補出他此刻內心的想法。
無非就是時隔多日,教主和教主夫人的感情真好。
此刻只有吳白還在狀态之外,相處多日,對小侯爺和齊小公子的關系多少有些懷疑。
但是懷疑只是懷疑,和懷疑成真多少有點差距。
尤其是親眼看着這一切的時候,他還是很恍惚。
他以為,小侯爺的心和故事裏那些千年雷打不動、風吹不到的頑石一樣,是不會為任何人心動的。
但是從眼下的情況來看,他以前的判斷多少是有點錯誤的。
“吳白?”
蕭啓煜挽起指關節,在吳白面前敲了一下,語氣恢複了往日的冷淡:“讓你查的事情怎麽樣了?”
“啊?”
吳白像是被他的語氣冰到了,哆嗦了一下,反應過來,支支吾吾說道:“這一次,幾位影衛兄弟一路西南而下,确實找到了國舅爺販賣香料的路線,也順藤摸瓜找到了購買糧草的路線。”
說到這,吳白面色也沉了下來,“本以為這位國舅爺只是貪圖一些榮華富貴,沒想到他一邊給漠北這幾個小部落走私情報,一邊把我們的糧食販賣出去,一邊又向他們購買烈馬,野心倒是不小。”
齊修竹瞥了眼蕭啓煜,見他抿着嘴,面色雖靜,卻一如既往,不喜不怒,想必曾岸的這些野心,早就在他的掌握之中。
目的不難猜,如何斬斷實現目的渠道才是最難的。
齊修竹湊到小黑耳邊,輕聲問道:“我們寨子的名聲雖然不好聽,不過從來不攔着寨子裏的人在外面做自己的小産業,據我所知,這幾十年光景,表面上看不出什麽,但是與寨子有關的産業确是不少。”
趁着夜色跑路那天,齊修竹和小黑閑聊了一陣子,再加上小黑面對自己的教主,說話從來都沒有把門的,不過幾句話的功夫,齊修竹對寨子裏的人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西南苗寨,地處窮山惡水,唯有那滿山的珍惜藥物,以及寨子百年制毒煉藥基業能拿得出手。
不大不小的寨子,處在這犄角旮旯之地,即使他五毒教主臭名在外,但是寨子裏面永遠風平浪靜。
其中緣由,少不了歷任教主對寨子中人自由的寬容。
刀刃對內不對外。
他們苗寨暗暗地在外行商百年,也形成了不小的産業鏈。
與“藥”一字,更是聯系緊密。
齊修竹也只是剛好聽見了蕭啓煜和吳白在聊,進而突發奇想。
不曾想,小黑聽見他這麽一問,兩眼發亮,即使壓低了聲音也難以言語之中的興奮:“教主可知我此番為何會同吳白兄弟一同進京。”
齊修竹聞言,慎重地說道:“總之不大可能是因為想念我。”
“教主怎可妄自菲薄,與教主別離多日,我甚是想念。此番進京,定當是以見教主為主要原因,另外還有一件十分不起眼的事情,就與教主剛剛所言之事有緊密關聯。”
小黑慎重地說完,眼神之中突然閃過了一絲的皎潔,“我是半個月前,幫着盧家嫂子,去進一批貨,和一位影衛兄弟起了争執。”
齊修竹耐着性子,聽他講了很長一段如何與這位影衛兄弟不打不相識的故事,最後倆人勾肩搭背一起去喝了酒,聊着聊着就聊到了京城。
聊到了京城,小黑就想到了蕭啓煜,自然而然就想到了為情所困,離家出走的教主。
影衛自然不敢透露身份,頂着一個走販的身份,默默聽小黑哭訴自家教主的事情。
既已知曉其為西南苗寨之人,便借着一些由頭,向他打聽一些小販走卒的消息,繼而就是一些隐匿的商線。
小黑的嘴巴本就沒個把門的,說了很多道上的事情,影衛逐漸琢磨出了曾岸可能的買賣線路。
一來二去,寫信回報,蕭啓煜自然而然就和小黑搭上線了,這也就是,齊修竹為何突然能和他通信的原因。
齊修竹看着眼前一臉自豪模樣的小黑,心想這個傻孩子,可能哪一天被人賣了還要幫人數錢。
“這一次能夠順利查到國舅爺販糧和買馬的線路,多虧了廖兄弟,”吳白笑着說道,“如今他已被大理寺盯上,想必須得收斂些時日,若是能夠在他翻身之前,查到他囤積兵馬的地址,以及他販賣糧食的交易券,把他這個勾結外邦,意欲以亡國為代價滿足私欲的真實面目公之于衆!”
吳白臉上的笑容也只是持續了一瞬,繼而又惆到:“雖是如此,不過這位國舅爺,這些年來,靠着這些暗線買賣,積攢了不少的財富,收歸了不少的土匪殺手,又養了一群死士,我們這點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對手。”
吳白平日裏話不算多,但是說到這些,又聯想到當下的困局,竟然不由得開始碎碎念起來,“此役關鍵,我們都要撤出京城,獨留侯爺和七殿下在京中,也不知道安全不安全。”
蕭啓煜有些好笑道:“你的武功都是我教你的,我都沒擔心你出門在外打不過曾岸那幫人,你倒是擔心我在京城之中被暗算。”
此前,蕭啓煜多多少少也透露了一些當下局面情況,齊修竹也隐隐約約也能夠知曉,原本神出鬼沒的影衛們,已經陸陸續續離開了蕭啓煜的身邊,離開了京城,去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齊修竹并不愚鈍,聽聞這些,也知曉了蕭啓煜現在究竟要做什麽。
至于小黑在這個節骨眼上來到這裏,除了能夠提供情報以外,想必也是想讓他來陪陪自己,以免陷入不必要的擔憂。
不過……
兩日之後,當吳白也打馬離開京城,齊修竹一大早就發現小黑的房屋大門敞開,床鋪上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他就開始懷疑,小黑大概也不是因為想念自己來到京城,純粹就是想要看看花花世界罷了。
小黑就是來到京城的第一日,陪着齊修竹吃了一頓午飯,齊修竹就幾乎找到他的影子了。
一開始他是纏着吳白陪着他在京城裏面逛逛,但是吳白事務纏身,并沒有這等閑心,小黑也很懂事,開始自己閑逛起來,無意之中倒是和林子鴛特別投緣,早出晚歸,不亦樂乎。
齊修竹跟在蕭啓煜的身後,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心裏想着事情,不免被來人撞疼了肩膀。
蕭啓煜見他懵懵懂懂地揉着肩膀,嘆了一口氣,拽了一把他的袖子,捏在手中,引着他,以免他再撞到人,“如何心神不寧。”
齊修竹老實道:“為何小黑不願意讓我陪着他呢,我來京城也有些時日了,吃喝玩樂,樣樣精通,不見得不能帶着他玩好。”
蕭啓煜回想起小黑臨出門的時候,悠悠地晃過他身邊,說了句“我這人俠肝義膽,也非常有眼力見,知道教主夫人和教主新婚燕爾,如膠似漆,就不多打擾了,我自會打發時間。”
他不知道這個西南蠻子,一天學也沒有上過,哪來這麽多不正經的成語。
但是他面對齊修竹的時候,看他羞赧有趣,還能想出幾句話來打趣,看他吃癟的樣子,更覺好笑。
可是小黑不一樣,說這些話的時候,永遠都是一副“我都懂,你不用狡辯了”的神情,他還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去回應才好,只能假裝咳嗽兩聲。
如今面對齊修竹這番發問,他也只能咳嗽兩聲遮掩,繼而說道:“你不是最喜歡城南的這家瓷器鋪,我昨日聽林子鳶說,裏頭的工匠這幾日出了幾件特品,若是喜歡,帶兩只回去。”
但是才剛剛走到瓷器鋪,蕭啓煜就看見了隔壁茶樓上坐着一位老叟,花白的胡子,看起來并不起眼,但是蕭啓煜一眼就看見了。
“是前些年退下來的學宮先生,子女孫兒都在京,也并沒有回鄉,留在了京城,前些時候外出避暑去了,不曾想回來了。”
齊修竹看他眼神,想必十分敬重這位老先生,便說道:“那你看看你去,打聲招呼,我先自己進店去看看。”
自從影衛們紛紛離開京城,吳白事務纏身,蕭啓煜倒是讓自己閑下來了,每日陪在他身邊。
不過齊修竹隐隐約約知道,他是擔心曾岸會對自己不利。
雖然也在宮宴之中抛頭露面,讓大家知曉小侯爺府中是有這樣一位特殊的門客,讓曾岸不要輕易動手。
侯爺府邸若是少了一個人,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不過算盤是打好了,心中多少還是有幾分避諱,尤其是在模模糊糊接了幾個吻之後,好像這種擔憂更甚了。
齊修竹便搖了搖自己的手镯,“我又不是花架子,你打聲招呼就下來的功夫,不至于把自己弄丢。”
好不容易哄他上去了,齊修竹獨自在瓷器鋪裏面逛了起來,思考自己目前的處境,明明是一個本該早死的炮灰,如今卻和男主搞不清不楚地搞在一起算是怎麽一回事?
“喲,我當時誰!”
齊修竹被一聲驚嘆拉回了思緒,轉頭看見一位身着華服的公子哥,嘴角挂着森森然的笑容,漆黑的眼睛像是鷹一般,用一種看獵物的眼神看着他。
“原是小侯爺家那位容貌動人的門客。”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那日在宮廷之中,在他表演劍舞的時候,扯着劍沖出來硬要和他比試的二殿下,姜允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