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三)出獄
(三)出獄
賀星淵有駕照,會開車,朱建華準他們開車去。
沈婉婉也會開車,但她沒有這個時代的駕照,說是去考,一直忙,沒機會。
托賀星淵的福,今天沈婉婉能少跑一些了。
臨走前,朱建華把沈婉婉拉到角落裏,低聲說:“大隊長說,賀星淵立過功,最近剛調整好,要注意他的情緒。”
沈婉婉有些詫異。
隊裏立過功的人不多,他們拿的大多是集體榮譽,尤其賀星淵沒比她大幾歲,而且她聽胡同裏的人說,賀星淵沒做過警察。
沈婉婉想多問幾句,朱建華卻說:“你問我,我也不知道,都是大隊長說的。”
沈婉婉只得作罷。
賀星淵開車的技術倒是娴熟,一路都很平穩,沒有重踩剎車的情況。
只是他一路不言不語,沈婉婉雖然不是話多的人,和賀星淵待在一起也有些悶。
李雲意念的是三中,三中已有五十多年的歷史,每年都有幾個人能考上大學。李雲意讀高三,成績還不錯,是學校的希望之一。
李雲意的班主任将她叫道辦公室,還不忘叮囑沈婉婉要問得委婉些。
賀星淵不冷不熱地站在窗前,在看李雲意班的集體照,似乎對問話沒興趣。
朱建華說過要多觀照他的情緒,他的情緒大概和工作有關系,沈婉婉沒打擾他。
她請李雲意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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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和蔣慧寧的五官都很标志,李雲意長得也漂亮,濃眉大眼,還是瓜子臉。她的眼睛最是靈動,看沈婉婉時像是受驚的小兔子,“姐姐有事嗎?”
沈婉婉介紹自己的身份,又将李文不幸遇害的事情告訴她。
李雲意聽後卻是沉默。
沈婉婉道:“我知道你難過,但為了盡快抓住兇手,希望你能盡快振作。”
李雲意擡起頭,目光平靜,“我不難過。”
沈婉婉瞧出來了。
但她能怎麽辦,還能直接問“你覺得你爸該死嗎”?
沈婉婉問:“能配合我回答幾個問題嗎?”
“可以。”
“你爸出獄後,你見過他嗎?”
像是在刻意糾正,李雲意說:“我沒見過李文,我不想見他。”
沈婉婉只得跟着改口,“你上次見李文還是在他進去之前?”
“對。”
“父母感情如何?”
“不好,他根本就沒把我媽放在心上,我真不明白,我媽怎麽會喜歡這種人。”
“你的意思是,蔣慧寧對李文還有感情?”
李雲意面露憎惡,“李文早就在外面有女人,還被我撞見過,動不動就喝酒打我媽,我讓他們離婚,我媽不樂意,她還想跟着我爸。”
李雲意倒是比一般孩子想得開。
“李文進去以後,你媽媽還不想離婚?”
李雲意嫌棄道:“是的,還想和他和好,我真不明白,這樣的男人,要他有什麽用,留在家裏添堵嗎?”
來到九十年代,沈婉婉是第一見說話比她還犀利的女生,竟然還只是高中生。
賀星淵放下集體照,走到沈婉婉身邊,“昨天晚上九點到十一點,你在哪裏。”
比起上一次,賀星淵的聲音竟多了幾分清亮。
李雲意詫異道:“你懷疑我殺人?”
沈婉婉笑道:“你怎麽知道這是李文的死亡時間。”
“……你們問的不都是死亡時間嗎,我在電視上看到過。”
李雲意冷着小臉。
沈婉婉瞥了眼賀星淵,才接着說道:“說說吧,都要問。”
“我在學校,我住宿,九點下晚自習,我和同學回寝室,收拾收拾就睡了。”
“晚上不用學習?”
“這幾天身體不太舒服。”
問話在十分鐘後結束。
沈婉婉又叫來李雲意同屋的舍友,核實李雲意的話。
舍友稱,李雲意的确從早上起就不舒服,以前每個月沒這麽誇張。
賀星淵問:“每個月都會不舒服?”
一個長得不錯的男人問這種問題,舍友臉紅得擡不起來。
沈婉婉把賀星淵拽到身後,不動聲色問道:“她以前肚子也會痛?”
“會的,一般這幾天她都會提前睡。”
“你看到她睡下了?你也沒學習?”
舍友幹笑兩聲,“我成績一般,不指望能考上大學,上床就睡了。”
*
班主任關心李雲意,特意送沈婉婉和賀星淵出校門,“雲意這孩子真的是命苦,她本人特別刻苦,學習很努力,本來一切都好好的,沒想到攤上這樣的爸爸。她爸的事被幾個嘴欠的男生翻出來過,那段時間受了不少委屈。”
李雲意嘴甜乖巧,學習成績優秀,人緣友好,這兩年因為她不靠譜的父親受的苦,班主任都看在眼裏。
她發自肺腑的想要維護這個學生,不想讓她繼續受傷害。
沈婉婉知道她的意思,但這是命案,她也只能繼續問下去:“學校不能随意進出嗎?她有沒有可能離開。”
“學校大門平時都是上鎖的,進出必須叫門衛,學生要走,必須有老師寫的假條,校外人想進來,要登記才行。”
沈婉婉和賀星淵來時,就是班主任下來接的,當時沈婉婉的确看到班主任在門衛那邊寫了什麽。
沈婉婉看向門衛的小亭子,“進出的人都有登記?能看看記錄嗎。”
班主任找門派要來了登記冊。
說是登記冊,其實只是學生們不用的練習本,上面寫的還都是鉛筆字,時間久了就會模糊。
校外人要進入學校,不僅要留下姓名和聯系方式,還要寫清楚是來找誰的。
沈婉婉發現,除了蔣慧寧外,還有一個叫劉彪的男人來找過李雲意,來的次數還不少。
沈婉婉指着劉彪的名字問:“他是誰,李雲意的親戚?”
“不太清楚,他應該是來給雲意送東西的,經常有家長來給孩子們送東西,吃的穿的用的,都會記錄。我記得我問過她媽媽,她媽媽認識這個人,我就沒管。”
沈婉婉将登記冊還給班主任。
回到車上,沈婉婉知道車內還有個人,下意識想和他讨論,“劉彪這個名字我見過,但一時想不起來了,就是最近兩日的事,要麽是和陶隊有關系,要麽是和李文有關系。”
賀星淵抿抿唇,不言語。
他如此安靜,沈婉婉又生出幾分好奇心,但既然是立過功的英雄,他不想談論的事,她也不能追着去問。
沈婉婉只好挑與賀星淵有關的話題,“回去以後我帶你去轉轉,食堂供應早餐和午餐,晚上下班不準時,最好自己備晚飯。”
賀星淵卻說:“想起來了。”
沈婉婉:“?”
“劉彪是李文的發小,在城裏開了兩家飯店,條件不錯。”
沈婉婉:“……”
想的時間怪久的。
賀星淵這麽一說,沈婉婉也想了起來,在盤李文的人際關系時,她看過劉彪的名字。已經有其他同事去見過劉彪,大概是沒拿到線索,所以沒特意提。
二人回到隊裏時天色已經不早,沈婉婉給自己泡了一包方便面。
賀星淵是第一天來隊裏,工位上幹幹淨淨,什麽都沒有。
其他人還沒回來,也沒辦法讨論案情,他就坐在工位上發呆。
畢竟是立過功的,沈婉婉思來想去,将泡好的面端給賀星淵,“你一下午沒吃東西,先墊墊肚子,晚上有時間的話,附近有幾家店挺好吃的,帶你去吃點好的。”
賀星淵看着熱騰騰的面,蹙了蹙眉,“你沒必要特別照顧我。”
“有必要吧,”沈婉婉說,“領導交代的任務,而且你還是我的鄰居,萬一我照顧不周,你回家和你媽唠叨一遍,明天整個胡同不都知道了?”
賀星淵眉擰得更深,“不用搭理他們。”
沈婉婉照顧賀星淵的心沒那麽說,她道:“你想吃就吃,不想吃就倒了,反正我是照顧過了。”
說完沈婉婉便回到工位,又給自己泡了一碗面。
賀星淵十指交叉,看着泡面皺眉。
所謂的照顧,就是一碗面?他也太不值錢了。
賀星淵肚子叫了一聲。
他盯着面看了兩秒鐘,眼睛偷偷轉向沈婉婉,兩手伸向泡面,默默挪到自己跟前。
恩,是真香。
七點鐘左右,其他小隊陸陸續續回來,沈婉婉逮住崔落詢問劉彪一事。
崔落說:“劉彪啊,小王去見的,他說沒什麽問題,劉彪和李文、蔣慧寧都認識,劉彪好像幫過他們家挺多的。”
“李文被抓的這幾年,劉彪和蔣慧寧也有聯系?”
“是啊,說是看她們孤兒寡母,有能力就幫襯幫襯,人還不錯的。”
“他和蔣慧寧大概多久見一次?”
“這沒說,不過蔣慧寧提過劉彪吧?好像半年就會去一次。”
沈婉婉看到的登記冊是這個月的。
光是這個月,劉彪就去了三次。
一個人要去照顧舊友的妻女,見面最多的不是妻子,竟是女兒?
崔落貼着沈婉婉坐下,“先不說這個,賀星淵是怎麽回事,一個人坐着吃面啊,看着好凄涼。我聽說他遭過大罪,能活下來就是奇跡。”
沈婉婉困惑地看過去,“和他立過的功有關?”
“說是去做卧底了,平時端不下來的那種團夥,”崔落低聲道,“傳給咱們這邊很多重要信息,後來被發現了,好像虐待了有小半年,那些手段你懂得。”
犯罪團夥發現卧底,能用的手段都會用上,毆打只是最低級的。
沈婉婉對賀星淵肅然起敬。
“他是怎麽逃出來的?”
“不是逃,是被救出來的,”崔落說,“神吧,他能認出另一個卧底的兄弟,還準确傳達了信息,最後團夥被一鍋端了,他被救出來了,不過以後不能卧底了。”
沈婉婉想到胡同裏那些人對賀星淵的評價。
原來不是賀星淵走了彎路,而是演得太真實。
“他身上的傷……”
“養了半年,”崔落說,“救出來的時候慘不忍睹,唉,你說這些犯罪分子是怎麽想的,為了自己那點兒利益,怎麽什麽喪心病狂的事情都做得出來?”
難怪原主對他的印象不深。
沈婉婉看向賀星淵。
他身形單薄,胳膊、腿疤痕交錯。
他已經吃完面,還順便把泡面湯都喝光了,正巧他也回頭看沈婉婉,兩人目光相遇,賀星淵做賊心虛似的偏開頭。
得知他的過去,沈婉婉怎麽看他都覺得順眼。
人家被圈進半年之久,又養了大半年的傷,身體上的傷口尚不能撫平,更何況是心裏的傷?
他還能像正常人一樣工作生活就已經很不錯了。
沈婉婉主動關懷道:“沒吃飽嗎?”
賀星淵:“……,飽了。”
“好吧,我這裏還有好幾包,你要是飽了就算了。”
賀星淵:“……”
他又瞧了沈婉婉一眼,“你再問一遍。”
沈婉婉:“?,沒吃飽?”
賀星淵起身走過來,朝沈婉婉伸出手,“沒有。”
沈婉婉:“……”
這古怪性格也是卧底期間養成的?
沈婉婉雖看不懂,但還是拿了一包方便面給賀星淵,“少吃點,一會兒下班,我帶你去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