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三)出獄
(三)出獄
鄒國棟主動分擔了崔落和沈婉婉的工作,給這倆姑娘去折騰陶姜的事。
二人一起去見了發表報道的記者,記者卻是義正言辭道:“我有自己的線人,這些都是線人爆料的內容。”
記者不提證據,只提線人。
氣得崔落想揍人。
沈婉婉将崔落和記者分開,“你的線人是誰,也不方便透露吧?”
“當然不能說,我現在把他的身份公開,以後還有線人願意給我提供線索嗎?警察同志,你也要為我的職業生涯考慮。”
幾人不歡而散。
離開報社,崔落罵罵咧咧道:“平時說合作,現在又開始說什麽職業生涯了,他發表不負責任的報道,考慮過別人的職業生涯嗎?!”
沈婉婉安撫道:“落姐,他發表這篇報道,一定有他的理由。”
崔落知道沈婉婉不會随便說什麽,疑惑道:“你的意思是?”
“如果報道屬實還好,但這篇報道裏,基本都是個人臆想,缺少證據,他還是願意發出來,恐怕是收了什麽好處。咱們還是要先找到想搞陶隊的人才行。”
這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很難。
陶姜抓過的犯人數不勝數,在監獄的,還沒在監獄的,兩只手都數不過來。
沈婉婉一回到隊裏,便去查陶姜曾查過的案子,所有卷宗加起來,一看就是一整天。
崔落則去查記者最近與誰聯絡過,晚上七點才回隊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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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都有收獲。
崔落先把她查到的住址拿了出來,“就這個人,前天和記者見過面,給了記者一個黑色袋子,我懷疑記者是被收買了。”
沈婉婉一看地址,笑容滿面,“巧了,我找了幾個可疑的人,有一個前幾天剛出獄的犯人,就是這個住址。”
犯人叫李文,被捕前是某高校教師,曾因故意傷害罪被陶姜逮捕。
從卷宗上看,李文毆打的是他的情人,他有暴力傾向,動不動便拳打腳踢,情人不堪忍受選擇報案。
但從記錄上來看,李文情人曾報過一次案,後來又與其和解,這一次卻是堅定的把李文送進監獄。
做情人固然不道德,李文更不是好東西。
案發後,李文被學校辭退,前途盡毀。
從這點看,他極有可能對陶姜心懷不滿,不過他的第一報複對象應該是情人才對。
為了搞清楚真相,崔落和沈婉婉買了一斤豬頭肉、一斤花生,拎着一瓶白酒去陶姜家找他。
陶姜家裏并不富裕,他還和父母住在一起,老兩口都是實在人,聽說是同事來了,特意出門買了肉菜回來,又給炒了幾道小菜。
陶姜看起來狀态還不錯,穿着大背心搖蒲扇,像是提前過上退休生活。
崔落一邊給陶姜倒酒,一邊把李文的情況告訴陶姜。
陶姜說:“你想的沒錯,他女朋友報案後又被他勸了回去,我就和他女朋友談了談。他現在雖然出獄了,但丢了工作,日子不如以前,恨我很正常。”
“怎麽會有這種人!自己做了錯事,還要怪我們,是我們逼他出軌逼他打人的?”
陶姜難得笑道:“你怎麽比我還生氣?”
“他們都害得你停職了,我能不氣嗎?陶隊,你也上上心,這會兒萬一真出個什麽案子可怎麽辦,我們沒你都不行。”
崔落說的是實話,也不完全是,其中還有寬慰陶姜的成分在。
陶姜好像已經看透了崔落,“得了你,老老實實的,把工作做好,比什麽都強。”
話題便從陷害陶姜的人轉到崔落和沈婉婉未來的工作上。
陶姜平時話少,酒喝得多些,話反倒多了,也比平時看着和善。
他不敢讓兩個女生也喝酒,崔落帶來的一瓶白酒,幾乎全被陶姜喝了。
喝得盡興,還拉着沈婉婉和崔落聊心事,“我真覺得啊,你們不該跑一線,太危險,你說你們兩個女娃要是出了什麽事,我怎麽跟你們家裏人交代?”
崔落笑道:“早就跟你說了,男人女人都一樣。”
“不不不一樣,”陶姜臉頰通紅,用力擺了擺手,“男人和女人可不一樣,說一樣,那都是口號!口號知道嗎?你看看男人做錯事,有幾個挨訓的,女人呢?你将來結婚出軌了,得被多少人罵,你老公要是出軌了,人家還得勸你浪子回頭金不換……”
陶姜小聲說:“我哥和我嫂子就是例子。”
眼瞅着自家的醜事都要被兒子抖出來,老兩口急忙叫停。
崔落和沈婉婉都是女孩,不好留太晚,又聊片刻便走了。
臨走前,陶姜笑着朝她們揮手。
他做刑警這麽多年,不曾刻意讨好,也不曾給誰留過情面。他相信每一個隊友的品行,也相信他們絕不會拜高踩低、落井下石,但他的的确确沒想過,會與隊裏的人成為朋友。
陶姜不需要朋友,但有朋友的感覺好像還不錯。
沈婉婉卯足勁想幫陶姜。
說不上原因,就是覺得一個好警察不該被潑髒水,不能讓他寒了心。
哪知剛到隊裏,便得知許州站附近的某小區發生一起命案,在他們轄地內。
沈婉婉只能先放下陶姜的事,跟着朱建華一起去現場。
案發地所在的小區還算高檔,樓體都新得多。
沈婉婉看到小區名後一怔,死者竟然和李文同一小區,是巧合?
沈婉婉問朱建華,“知道死者的身份了嗎?”
“李文,剛放出去沒多久,不是什麽好人。”
*
李文遇害時正在睡覺,腹部被刺入匕首,他的妻子蔣慧寧自打李文進監獄後,一直在娘家住,今天早晨才回來,看到的卻是李文的屍體,已經涼透。
沈婉婉随朱建華來到現場。
李文的家裝修得不錯,生活水平在許州算中上層。
他曾經是高校的教師,父母都是讀書人,在許州有頭有臉,待遇都不錯。
在李文被陶姜送進監獄前,他的生活可以說是美滿幸福了。
沈婉婉來到卧室,卧室靠牆擺放着一張一米五寬的床,李文躺在床中間,匕首還在他的腹部。
崔落跟着走進來,看到這一幕偷偷拽了拽沈婉婉,低聲道:“不會這麽巧吧?”
她們剛找到極有可能陷害陶姜的人,對方便死了,還是被殺。
朱建華問:“巧?怎麽回事?”
崔落便将她們的調查結果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朱建華不動聲色道:“這就對了,第一個犯罪嫌疑人已經找到了。”
“你懷疑陶隊?!”
朱建華說:“所有和李文有過節的人我都懷疑。”
崔落無法接受,“那也不能懷疑陶隊,陶隊是什麽人你不清楚嗎?你……老朱,你該不會是因為從前的事,故意的吧?”
朱建華古怪地笑了一聲,崔落心裏更不舒服。
雖然朱建華和陶姜的恩怨已經持續很多年,但崔落總以為,他們二人只是不合拍,兩個人本質上都是好人,不曾想朱建華竟然會落井下石。
崔落小聲埋怨道:“陶隊昨晚明明和我們一起喝酒,怎麽可能跑出來殺人,老朱真是的。”
沈婉婉安撫道:“清者自清,沒關系的。落姐,你看屍體的狀态,有些奇怪。”
崔落擰着眉看過去,說:“是挺怪,腹部的匕首應該是致命傷吧,他怎麽一點兒反應都沒有,看着就跟睡着了似的。除非……”
沈婉婉接過話,“除非他再遇害前就已經是昏迷狀态。”
沈婉婉又去檢查卧室的窗戶。
卧室有被搜尋過的痕跡,據蔣慧寧說,家裏有五百塊現金和一塊手表不見了。
整個家中只有卧室的窗戶是開着的,窗臺上還有鞋印。
李文家在一樓,并未安裝防盜窗,如果李文忘記上鎖,兇手便可以自由出入。
從現場的情況來看,似乎是入室盜竊,在遇到主人後将其殺害。
李文家長期沒人,會被小偷盯上不奇怪。
可問題是,李文在遇刺前似乎就已經是熟睡狀态,若是小偷發現家裏有人,直接離開就好,再次還可以大着膽子繼續找值錢的東西,為何要直接将李文殺害?
朱建華明白這一點,他将所有人都派出去走訪,一整個上午過去,都發現些線索。
沈婉婉跑了一上午,回到隊裏後,先喝了一缸水。
她來不及多休息,便被朱建華叫過去開會。
市局有會議室,但陶姜嫌麻煩,除非有領導過來,其他會意都在大辦公室解決。
朱建華更是如此,說是要開會,他甚至都懶得把小黑板拉過來,還是崔落去準備的。
朱建華懶洋洋地問道:“李文的人際關系都摸透了?”
向東第一個發言,“李文和鄰居們關系不錯,在李文出事前,鄰居們對他的印象很好,都說他看起來是個斯文人,不管遇到誰都笑呵呵打招呼。”
崔落補充道:“我去李文工作的學校,他的同事們評價也是如此,另外,他講課幽默,管的少,很受學生歡迎。當年李文的情人就是他的學生之一,二人不僅是婚外情,還是師生戀,案發後女方被家裏人送出國了。”
“能出國就說明家裏條件很不錯啊,”鄒國棟感慨道,“家裏條件好,還要跟着一個老男人,師生戀可真。”
崔落說:“學生對老師有崇拜心裏是正常的,就怕老師憋着壞,學生又太天真,不過她一直沒有回國,李文的案子應該與她沒關系。”
沈婉婉去見了李文的妻子,通常情況下,丈夫、妻子都是被懷疑的對象。
“蔣慧寧和李文是青梅竹馬,兩家一直交好,從小就定了親事。蔣慧寧十八歲那年就和李文擺了喜酒,婚後幾年生了一個女兒。蔣慧寧稱,兩人的感情一直很好,但蔣慧寧娘家的鄰居說,蔣慧寧的父母一直抱怨女婿,二人似乎總吵架。”
向東補充道:“鄰居們提到過,總能聽到蔣慧寧和李文打架的聲音,而且有幾次還看到蔣慧寧臉上有淤青。”
李文與情人相處時,就喜歡動用暴力,與妻子更是如此。
“李文這是家暴啊,”鄒國棟說,“對外人好,對自己的女人就換了一副嘴臉,這種男人可真是沒種,有本事出去打,打自己的女人算什麽本事?”
朱建華若有所思,“看來蔣慧寧的嫌疑不小,婉婉,你那邊還有線索嗎?”
“蔣慧寧說她今天是第一次回家,她想和李文離婚,李文剛出獄那天二人曾見過面,李文不同意。她今天回去想再勸勸李文,沒想到李文已經死了。她說昨晚一直留在娘家,但鄰居曾看到她慌慌張張地跑出家門。我問了蔣慧寧的父母,她的母親說,蔣慧寧是在接到一個電話後離開的。”
崔落問:“她在撒謊?那就更可疑了。”
沈婉婉說完,朱建華看向鄒國棟。
鄒國棟讪笑兩聲,“我就不用說了吧?人家陶隊根本不在意李文這個人,我和他聊了兩句案子的事情,他也排除了入室盜竊,陶隊不可能是兇手。”
朱建華不動聲色道:“他昨天在哪?有不在場證明嗎?”
鄒國棟沉默不語。
崔落搶着說道:“我和婉婉能作證,昨天我倆走的時候陶隊都喝多了,不可能去殺人。”
朱建華問:“你倆是幾點走的?”
“七點多。”
“後面的時間怎麽證明?當警察這麽久了,這還需要我教你?”
崔落啞口無言。
朱建華示意鄒國棟繼續說。
鄒國棟卻三緘其口。
朱建華提醒道:“你好好想想,瞞着不說對陶姜是好事還是壞事。”
“陶隊真不可能是兇手……算了算了,我說還不行,陶隊喝多了點,喝完又出去了。”
沈婉婉的心一下子涼了。
被陷害、喝醉酒、沒有不在場證明,陶姜的嫌疑只怕要等抓到真兇後才能洗清了。
朱建華卻是面不改色,“這幾天你盯着他。”
鄒國棟不樂意,“老朱,你過分了,還真懷疑陶隊?如果是陶隊幹的,他能用這麽拙劣的方法去掩飾?陶隊絕不是這種人!”
朱建華板着臉,“有意見去找大隊長。”
“你還真把雞毛當令箭了?!”鄒國棟氣得跳了起來,“你愛幹什麽就幹什麽,老子還不伺候了!”
他怒氣沖沖地離開辦公室。
崔落亦覺得朱建華有些過分,但案子還得破,不能所有人都撂挑子不幹。
朱建華不為所動,“鄒國棟不想去,向東,你去。”
向東應下。
朱建華又點了沈婉婉去取驗屍報告。
崔落趁機和沈婉婉一起跑出來,兩人邊走邊談,“老朱到底是怎麽回事,平時他雖然也煩陶隊,但沒這麽誇張,他該不會是真想趁着這次機會,給他弟弟報仇吧?”
沈婉婉也說不好,她知道對于朱建華來說,他弟弟的事絕非小事。
一個有天賦的刑警,這麽多年不主動關心案子,又一直對此事耿耿于懷,可以看出他是個嫉惡如仇的人。
換做是沈婉婉,若是她在意的人,在臨死前還被認定是叛徒,她恐怕也無法釋懷。
二人正議論着,一個男人從她們身邊擦肩而過。
男人走過去,沈婉婉才發現他,她匆匆瞥了眼他的背影,似乎很眼熟。
十分鐘後,沈婉婉二人帶着驗屍報告回到辦公室。
辦公室裏多了一個男人,正是方才沈婉婉看到的人。
他年紀尚輕,留着偏分短發,穿了件白T和灰色短褲,瘦削的身體看起來弱不禁風。他的五官卻是精致耐看的,濃眉、高鼻梁,眼底卻一片漠然。
朱建華介紹道:“賀星淵,剛調到我們隊裏。”
沈婉婉錯愕地看着他。
竟然是賀星淵?
他們胡同隕落的天之驕子?
沒記錯的話,昨天還有人罵賀星淵不學好,和一幫流氓渾蛋混在一起,今天怎麽就成刑警了?
沈婉婉對賀星淵的印象不深,沒有太多有關他的信息,他就像個謎團,突然出現在沈婉婉面前。
沈婉婉沒多說什麽,她把驗屍報告交給朱建華,“死亡時間在昨天晚上九點到十一點之間,致命傷是腹部的匕首,但法醫說,李文有中毒的跡象,已經送去檢驗了,還沒有結果。”
賀星淵擡擡眼皮,又很快放下。
朱建華翻看了一遍報告,說:“身上沒有約束傷,看來在兇手動手前,李文已經因為中毒神志不清了。匕首上沒有指紋,兇手準備得很充分。”
沈婉婉說:“毒是兇手下的?”
“還不知道,”朱建華說,“你和賀星淵應該認識吧,我看你倆的地址很接近。”
沈婉婉不知他們算不算得上認識,便說:“我聽說過。”
“既然如此,今天你就帶着他先熟悉熟悉,另外李文有一個女兒叫李雲意,還在讀高中,你帶着賀星淵去走一趟,側面了解下蔣慧寧和李文的關系。”
上次與賀星淵見面,賀星淵的反應不算友好。
沈婉婉不喜歡經營人際關系,對她不友好的人,她懶得去釋放所謂的善意。
但朱建華布置了任務,沈婉婉只得應下。
她朝賀星淵走去,“有自行車嗎,騎車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