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二)蟄伏
(二)蟄伏
方慶華身上有疑點。
就憑沈婉婉變成她家的老鼠這一點,就可以肯定她不對勁。
良嫂把該交代的都交代完了,惴惴不安地看着沈婉婉,她不知自己将會面對什麽。
她不怕被懲罰,只怕被沈婉婉帶走,關進監獄裏。
真能進監獄,她的生活或許比現在輕松得多,可是這一家老小該由誰來照顧?
她丈夫老實能幹,三個兒子乖巧懂事,就連公婆都把她當做親女兒,疼了一輩子,要她放棄他們,她實在做不到。
可她又的确做了錯事,私闖案發現場,還試圖偷竊……良嫂不懂法律,只覺得自己會被關上好久。
沈婉婉看着良嫂亂糟糟的家思索半天。
家裏亂并非良嫂不愛幹淨,而是家中沒有像樣的家具,他們一家子又節儉,什麽都舍不得扔。東西一多,再頻繁的整理,也會顯得雜亂。
通往卧室的門上挂着彩色珠簾,門正對着一張不過一米的單人床,沈婉婉還能看到一只垂下的蒼老的手。
沈婉婉說:“這件事不要和任何人提起,如果隊裏其他人來問你有關方慶華的問題,你就說是你剛想起來,認為可能有用,所以彙報給我們。還有,你家這種情況可以申請補助,你把材料備齊,我帶你一起去。”
良嫂茫然地擡起頭。
沈婉婉站起身,“我叫沈婉婉,準備好後來找我。”
良嫂點了下頭,但又好像無法完全理解沈婉婉的話,始終傻傻地看着她。
沈婉婉知道她都聽明白了,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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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到院子,良嫂追了出來,眼中竟有淚光,“那個,謝謝啊。”
*
方慶華家雖然簡單,但布置得還算溫馨,像是正經過日子的。
其他同事已經搜查過方慶華的家,沈婉婉打電話回隊裏打聽了,他們沒找到金項鏈。
沈婉婉只能去方慶華家繼續搜,金項鏈值錢,不會放在明面上,大家藏東西的方法有很多,譬如在抽屜裏裝暗格,又或者包在某一件特定的衣服裏。
沈婉婉目标明确,只找金項鏈,但她在方慶華家中耗了一下午,都沒能找到。
或許是方慶華生活困難,已經将項鏈賣了?又或者她根本沒有帶過來?
沈婉婉想到她還不知道方慶華女兒的骨灰放在何處。
正思考着下一步行動,附近商店的老板探頭走進來,“這裏有警察同志嗎?你隊裏來電話,說是找到你剛剛說的東西了!”
*
在案發現場找到的關鍵物證,通常都會被帶回局裏,有時物證較多,會直接用箱子來裝。
崔落就是在箱子裏發現的金項鏈。
金項鏈裝在物證袋裏,有被熏黑的痕跡,但應該離起火點很遠,僅僅是被熏黑而已。
找到金項鏈應是高興的事,但沈婉婉一時高興不起來,這金項鏈是從張英明家發現的。
崔落看着金項鏈上的吊墜說:“這個吊墜還挺好看的,是心形的,不過我覺得挺奇怪,張英明一個賭徒,家裏什麽都輸光了,竟然還有金項鏈?吊墜的克數可不少。”
沈婉婉道:“這不是張英明的。”
“難道是兇手的?兇手行兇還帶着金項鏈?!或者是張英明剛偷的?”
沈婉婉問:“項鏈是在哪裏找到的?”
“小屋的床底下,應該是從縫隙裏掉下去的,哦對了,就在兇器附近。”
沈婉婉凝重道:“落姐,我想必須要好好查一查方慶華了。”
方慶華的親人已經全部離世。
她住的村子很偏,在大山腳下,陶姜早先聯絡過村長,詢問過方慶華的情況,村長只說她可憐,女兒是得病死的,丈夫上山打獵遇到熊瞎子,找到時只剩下半個身子。
沈婉婉帶來新情報,陶姜便又給村子去了電話,要村長找方慶華的舊識來談談,村長竟然推三阻四。
陶姜意識到不對,找了好幾層關系,才聯系到一個靠譜的民警,拜托他親自去村子一趟。
晚上六點鐘,民警傳回消息。
方慶華的女兒宋媛媛并非病死,她是被奸/殺的。
聽聞是宋媛媛在上學途中遇到一個受傷男子,好心帶回家照料,隔日,男子趁方慶華夫婦不在家,将宋媛媛奸/殺,之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當時剛好有大人物視察,村長害怕被影響、責罵,便勸方慶華說,這種事傳出去會讓人說閑話,對外只說是病死。
方慶華答應了,她不答應也不行。
她的丈夫倒真是意外身亡,出事的那幾天,方慶華連眼淚都沒流,她操持完丈夫的後世,便拎着一個蛇皮袋離開村子,再也沒有回去。
陶姜特意叮囑民警詢問那條金項鏈的去向,村長說,金項鏈被那殺人犯搶走了。
這一結果讓所有人都愕然。
崔落說:“金項鏈又出現了,證明方慶華找到了殺害她女兒的人,那就是張英明?可是她明明見過張英明,應該早就認出他了,怎麽還會和他做十多年的鄰居,還好心照顧他?”
“如果張英明害了方慶華的女兒,她的嫌疑就太大了,只不過現在還不知道她為什麽沒離開火場,難不成是自盡?”
崔落不贊同,“方慶華是倒在窗戶前的,她有求救的心。”
“奇怪了,為什麽不直接從走門?”
沈婉婉心頭一跳,“我記得柳凡榮去過現場,而且關上了門。”
“大火高溫可能造成房門變形,方慶華想走也走不了。”
“沒錯,兇器留在小屋床上,項鏈在床下,床在窗戶前,方慶華很可能是發現屋門打不開,所以想從窗戶逃走,但沒打開小屋的窗戶,堅持到大屋窗戶前時倒下了。”
陶姜最後說道:“現在說這些,都只是猜想,提取方慶華的指紋,重新查一遍就有結果了。”
*
案子的進展讓沈婉婉既開心又唏噓。
她能想到方慶華為何會離開家,可她走過多少個城市,如何找到張英明,又是抱着什麽樣的心态照顧了張英明十多年,這一切都不得而知。
沈婉婉騎上自行車回家。
剛進入老廠區附近,沈婉婉便看到兩個陌生男人,一個扛着不常見的攝像機,兩人胸前都挂着工牌。
老廠區的鄰居們沒見過攝像機,好幾人圍着他們轉圈看。
沈婉婉對攝像機不好奇,也沒想男人為何出現在此地,騎着自行車便向蹬過去,路過二人時卻被鄰居們叫住,“婉婉終于回來了,這兩個記者等你好久了!”
“婉婉出息了!聽記者同志說你救了好幾個女孩,還單獨抓到了要逃跑的犯人?不得了不得了,老沈家冒青煙了。”
林玉英竟也在人群中,她越聽心裏越美。
看看這幫人,婉婉剛上班時還說他們婉婉這不行那不行,現在又都過來誇了,哼。
一大幫人将沈婉婉圍得水洩不通,好像沈婉婉是什麽大明星。
兩個記者更是積極,“沈婉婉同志,對于今天的情況,能接受我們的采訪嗎?只要問幾個問題就好。”
沈婉婉記得他們今天已經去過隊裏,但張英明的案子還沒有結果,陶姜把所有記者都趕走了。
他們竟然找到沈婉婉家裏。
既然找來了,沈婉婉不搭理也不太好,她挑了一些能說的話敷衍過去。
這二人倒也明白警局的規矩,只問些和沈婉婉自身有關的事情,比如上學成績如何。沈婉婉随便說了一些,兩人就心滿意足地走了。
沈婉婉估摸着自己是要上報紙。
記者離開後,沈婉婉和林玉英在鄰居的簇擁下回到家。
林玉英的笑容像花兒一樣。
從她嫁給沈和平算起,還沒聽這麽多人表揚過自家的孩子。從前總覺得別人家的孩子才是胡同的小明星,如今他們家終于耀眼一回了!
沈婉婉不太在意這種小事,對她來說,是不是真的能幫到幾個女生才是最重要的。
她一進門就把林玉英拉到飯桌前,“媽,你列出來沒?”
林玉英從欣喜中回到現實,“列是列了,不過……”
林玉英不好意思地從圍裙口袋裏掏出一張紙遞給沈婉婉。
沈婉婉打開一看,一共有十幾種面,林玉英基本上都沒能把名字寫全。
有的雖然寫了字,但還是錯別字。
林玉英沒念過兩年書,會寫幾個字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沈婉婉大概能知道林玉英寫的都是什麽面,“媽,我打算先給你整個小攤子,你試着去賣一賣呗?整攤子的錢我來出,賠了就賠了。”
林玉英卻不太相信自己,“別浪費錢了,我哪裏做得來這種事,你賺錢不容易。”
沈婉婉輕描淡寫道,“立功有獎金,咱家得想辦法賺錢了,将來我要嫁人,小卓要娶媳婦,你們現在身體不錯感覺不到,萬一來個災病,錢根本禁不住花。”
沈婉婉将林玉英說動了。
錢當然重要,誰不羨慕有錢人的日子?
如果只是置辦個小攤,的确用不了太多錢……
林玉英咬了咬牙,說:“那就聽你的,你置辦吧,我給你錢。”
換做從前,林玉英不會覺得用女兒的錢有什麽不妥,她甚至想要女兒把工資攢一攢,将來都留給沈卓娶媳婦用。
但聽了沈婉婉那番話後,她就不敢這麽想,更不敢提了。
沈婉婉勾選了幾種坐起來方便的面,打算先去試試水。
她甚至還想讓林玉英去賣麻辣燙,麻辣燙這種東西,在哪個城市都有受衆,而且做起來更方便。
不過這一切還要先看賣面的效果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