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不同頻道
不同頻道
付聞語晚上回去後失眠了。
他躺在床上眼睛瞪得比吸頂燈還亮堂, 腦子裏只會來回重播着一句話。
【我不希望我們只會是朋友而已。】
越想越起勁的付聞語，不安分的兩只手抓着皺巴巴的空調被，激動過度時還會猛地拿被子把整個腦袋都蒙起來。
他沒想到, 起初還在為着性別問題憂心的他，如今僅僅只是得知林聽對女裝的他同樣抱有好感, 就開心得不行。
他也是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實在搞不懂這種又酸又澀又甜又苦的心情該如何歸于平靜, 既然努力過了依舊改變不了什麽, 那就走一步算一步吧。
反正至少當下的快樂是真實且令人着迷的, 人要學會看開一點, 以後的苦就留着以後再吃吧。
與付聞語亢奮狀态截然不同的林聽, 準時上床後一覺睡到清晨五點。
她雷打不動地起床長跑後，洗去渾身熱汗清清爽爽地沐浴在暖光下。
在門口等付聞語的時候, 林聽大腦放空發了一會呆。
她看着枝繁葉茂的樹木周身盤繞着一株藤蔓, 有蟲子順着藤蔓往上慢悠悠地爬行, 最後鑽進了樹身裏面。
莫名感覺有點手癢的她摁了摁指關節, 人還沒動，單車清脆的鈴聲先響起。
“走吧林聽。”
付聞語迎着光出現, 蓬松長發散發着淡淡清香, 随風一縷縷送遠。
他脖頸上的項圈難得換了個華麗的款式，中間綴着一顆閃閃的紅水晶，在他冷白皮膚的映襯下格外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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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朝着林聽眨了眨漂亮的眼眸，唇邊纏着一絲黑發, 笑得矜持卻很甜。
林聽看着眼前這張朝夕相對了一年多的面孔，心中依舊為他的美麗驚豔。
她管不着別人是怎麽想的, 反正付聞語的容貌對她來說殺傷性就是很強。
沒辦法，可能她天生就是好這一口。
“走吧。”林聽比往常多看了付聞語兩眼, 心中想着他真是一如既往的好看，卻沒有特意指出他暗戳戳的小心機。
因為她覺得沒必要特意去開這個口，在明确發現對方特意細心打扮了的情況下去誇人家漂亮，只會讓一句簡單的贊美多出前提條件。
即便當下能贏得些許好感，細想起來卻缺了幾分真心。
林聽不想讓自己昨夜含蓄表達出來的心意摻了水，也不想讓付聞語在這個階段過多地去注重自己的外貌，日後每一天都向今天的美麗标準看齊。
真正喜歡一個人，是在看着油頭滿面的對方，還是盛裝打扮的對方，眼神都将別無二致。
理智的林聽跨上車淡定騎遠，狠心地讓付聞語亮晶晶的眼睛變黯淡。
所幸他已經學會了自己哄自己，花費五秒時間快速調理好心态後，他心平氣和地跟上去，暗中決定再也不要早起洗頭了。
但是吧，他能夠理解林聽不像他一樣心潮澎拜，可好歹也給點反應吧！
一整個九月，林聽都自顧自忙忙碌碌，一個眼神都不分給付聞語。
他想象中的那種青澀美好的初戀氛圍，比如不經意間的肢體接觸，或者隔着人群默契又刺激的對視，沒有，統統都沒有！
林聽天天就安安靜靜地騎着個破車，每天吃飯做題上課睡覺，除非他主動找話題，不然林聽那張金口開都不肯開一下！！
天殺的，林聽總不能夠又是在耍他玩吧！！！
悲憤的付聞語氣得想啃桌角，幽怨的視線落在林聽那張專注聽課的俊秀側顏上後，心默默漏跳一拍，脾氣莫名其妙就慢慢消了。
王八蛋林聽。
偷偷罵罵咧咧的付聞語打起精神，也認真聽着缺德鬼在臺上念咒語。
一直熬到放學後，他疲憊地伸了個懶腰，剛想收拾東西走人，結果一擡眼就看見了前面幾排的女同學染了幾點紅的白色後衣擺。
她大概是沒有意識到這些，小心翼翼地拉了拉校服後，在後排幾個男生意味深長的目光中朝着後門走去。
付聞語冷冷看着那些笑着交頭接耳的惡心玩意，伸手攔住了這個在班裏一向沉默寡言的女生，低聲道：“同學，你經血沾到衣服了。”
他本質上是無法理解月經羞恥這個概念的，因此說話很直接。
女生聞言先是一愣，而後猛地用後背貼着旁邊的課桌，整張臉憋得通紅，垂着腦袋快要尴尬哭了。
“你先拿去用吧。”付聞語從書包夾層裏摸索出一塊嶄新的衛生巾，體貼地捏在手心悄悄遞給她。
他知道這個女生是通學生，如果沒有及時更換衛生巾的話怕是很不方便。
再加上現在天氣炎熱，沒幾個人會帶校服外套來學校，因此他好人做到底，将經常用來蓋着腦袋補覺的外套一并遞了過去。
“謝，謝謝你，外套我洗幹淨了再還給你。”女生顫顫巍巍地把外套系在腰間，鄭重道謝後趕緊沖出門去往廁所。
付聞語嘆了口氣，收回視線準備起身，結果一扭頭發現林聽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本來還覺得沒什麽的他，忽然猛地也羞紅了臉。
他書包裏之所以會常備着壓根用不着的衛生巾，是因為他剛穿女裝那會兒，傻乎乎地覺得帶着衛生巾能夠更好地掩蓋自己的身份。
但在發現周圍女生對月經諱莫如深，而男生對月經态度惡劣後，他是準備不再做無用功了，可一次機緣巧合的情況下，他用多餘的衛生巾幫了無助的女同學後，最終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想着帶就帶吧，一個月換一次新的就好，反正不費力也不占地方。
一直以來對此的态度都偏向于善意的付聞語，被男生譏諷會毫不猶豫地罵回去，被林聽看見卻感覺挺不好意思的。
他遲早是要變回男生的，也不知道林聽會怎麽想他。
意外的是，林聽沒有些詢問他剛才做的事情，也沒有假惺惺地把一件再日常不過的事情擺在明面上大誇特誇。
她只是輕輕摸了摸付聞語的頭，一個動作就足以代替很多語言。
“我下午有點事，就不跟你一起回去了，你騎車路上小心點。”
林聽溫聲交待了幾句，态度自然地收回手先走了。
付聞語坐在沒剩下多少人的空蕩教室裏，呆呆地摸了摸自己的頭，忽然獨自傻樂了一下。
怎麽回事，這種被無聲認可的感覺還....還挺讓人開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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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聞語提前打電話聯系過李鳶，今天下午就她們兩個人單獨再見一面。
于是不知情的李含淵中午從李鳶那拿到十塊錢，現在正在學校食堂裏郁悶地吃着晚飯。
“進來吧。”
李鳶聽見敲門聲後，迎林聽進了屋。
她算不上是什麽聰明人，但也很清楚林聽這一趟來，必然是知道了些什麽東西。
“李鳶阿姨，我就直說了。”
林聽沒做什麽多餘的寒暄，将書包放下後，從裏面掏出了一沓厚重的文件。
她毫無保留地将自己近些年搜集到的重要資料，都交給了一個算不上熟悉的女人。
李鳶平靜地接過文件翻看，十分鐘後，她額角的青筋暴起。
這些文件全都是林父違反犯罪的證據。
“你把這些東西給我的目的是什麽？我不是說了，我只想過平——”李鳶強壓下恨不得當場把證據遞交到警局的沖動，咬緊牙關質問道。
林聽沒等她說完，擡手解開校服上衣領口的扣子，動作幹脆地脫下來。
她挺直了腰身一句話都沒有說，沉默地給李鳶留足了思考的空間。
李鳶瞳孔劇烈顫動着，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直到緩過勁之後，她才表情痛苦地撿起林聽的校服遞過去。
“李鳶阿姨，現在我們可以開誠布公地聊一聊了嗎？”
林聽神色不變，根本無需情緒緩沖的時間，當即就要進入正題。
晚上八點左右，晚自習第二節課正在進行。
林聽堪堪和李鳶結束了談話。
她臉上并沒有制定了周詳計劃後的輕松，反而一直到離開李鳶家，心情仍舊有幾分沉重。
在調查了李鳶的過去以及确定可以與之合作後，林聽在此之前其實都沒什麽感覺。
因為李鳶對她來說唯一的價值，就是擁有一個可以動搖林父的真兒子。
可是當林聽真正去直面李鳶，觸及她痛苦哀鳴的靈魂，才隐約生出了一絲從未有過的憐憫。
所以她中途不動聲色地改了計劃，參考了李鳶的個人意願，決定相互成全。
心情複雜的林聽跟缺德鬼打電話請假，曠了剩下的兩節課直接掉頭回家。
她一邊吹風一邊放空大腦，回到家後看見匆匆忙忙跑過來噓寒問暖的林母，心緒才恢複平常。
“聽聽你今天怎麽這麽早回來？是身體哪裏不舒服嗎？”
看着焦急的林母，林聽選擇點了點頭。
她握住林母探過來要摸額頭的手，淡淡道：“沒事，我就是有些犯困，回房間睡一覺就好。”
“真的嗎？那你有哪裏不舒服的一定要記得和媽說啊！”
“嗯。”林聽随口糊弄了過去，擡腳上樓。
她不是沒有注意到林母躊躇的模樣，卻沒有為之停留。
從某方面來說，她跟李鳶是有點像的。
一個人默不吭聲地背着重擔，面對着另一個被蔭庇的人，逐漸無言以對。
九月過去後，國慶長假很快到來。
僅僅只放了三天的高三生，卷子多如雪花，做到最後半夜都得爬起來偷偷哭。
終于有了些實感的付聞語最近也清空了腦子不再想七想八，認認真真地卷起來。
不論是因為他得為自己的人生負責，還是因為他倒黴喜歡上了一個恐怖如斯的榜一壟斷者，最後一年沖刺高考的機會都不可以馬馬虎虎。
奈何林聽總是喜歡在他找到狀态的時候亂他道心。
十月中旬的某個周日，付聞語受邀去了林家。
林聽不知道突然是抽了什麽風，神神秘秘地說是為他準備了一個大驚喜。
正好習慣了得過且過的付聞語近來學得有些用力過猛，腦殼子一不小心鬧得疼，急需一點精神撫慰。
他準時準點出門，遠遠就看見了等候在外的林聽。
她今天穿着一身黑，脖子上還綁着黑色的布條，倚在牆邊垂着眼眸有點小迷人。
付聞語剛要張口打招呼，卻見林聽擡頭望過來，倏地綻開了一個晃眼的笑容。
她自然而然地牽住付聞語的手，光明正大地把人領着往家裏走。
“不是，林，林聽，你，你這是要幹嘛？”
目瞪口呆的付聞語吓得磕磕巴巴，視線黏在兩人交握的手上無法挪開。
幹嘛幹嘛幹嘛幹嘛，這是要幹嘛？？
今天是幾號？今天是什麽日子來着？
所謂的大驚喜該不會，該不會是——
“爸。”
林聽一聲恭敬的稱呼，讓付聞語被迫回了神。
兩個人交握的手也就此松開。
難得在家的林父正在客廳翹着腿看電視，在注意到林聽刻意保持距離的動作後，微微眯起眼睛。
“你這是要幹嘛？”
他緊緊盯着臉頰泛紅的付聞語，沉聲質問。
“我帶聞語去我房間拿個東西，很快就下來。”
林聽解釋完之後，轉頭示意付聞語跟上。
一臉不知所雲的付聞語全程被帶着走，腦子懵懵的根本搞不摸清楚狀況。
“诶林聽，你到底要幹嘛？”
付聞語雖然很讨厭林父，但是當着長輩的面被林聽帶去房間，他還是生出了些許不自在。
林聽笑而不語，将人帶進屋後，故意反手把房門關緊。
這不是付聞語第一次來林聽的房間，可卻是第一次來喜歡的人的房間。
心情與過往變得完全不同的他，站在不大不小的空間裏不敢亂走也不敢亂看，拘謹得很厲害。
“你先在沙發上坐一下。”
林聽暫且抽不出空去照顧他的不安，轉身把桌底下沉甸甸的紙箱子拖出來。
她啪嗒一下把箱子搬到付聞語的跟前，示意他打開看看。
“你別是又搞了什麽毛毛蟲來吓我.....”
付聞語一邊記仇地念叨着她的整蠱，一邊身體誠實地打開了箱子。
然後，他傻了。
“這，這些.....”付聞語表情震驚地看着箱中滿滿當當的漫畫書，半天說不出來話。
“除了一些絕版的我沒有找到，其餘的應該都有，你仔細看看。”林聽的語氣仿佛去樓下便利店買東西一樣輕松，絕口不提找這些東西所耗費的時間與金錢。
付聞語部分漫畫書被撕毀的時候，他本來一直留着那些碎紙片不舍得扔，但是無法再拼湊起來的漫畫，終究只是一堆毫無用處的廢紙，遲早要處理掉。
他好不容易狠下心把東西打包成一團準備扔掉，結果恰好碰見了來找他的林聽。
林聽見他一副難過的樣子，便詢問了緣由，然後以代為處理的借口拿走了那袋廢紙。
“我，我也只是随口一提，我從來沒有想過失去的東西能夠再找回來.....”不願意二次購買的付聞語選擇讓空了一半的書架留下永久的遺憾，未曾想到的是，林聽居然，居然.....
“林聽，我該怎麽感謝你才好？我真的不知道我應該做點什麽，才能跟你為我做的所對等。”他伸手輕撫着嶄新的漫畫書，如同撫摸着他嶄新的心髒一般，紅着眼眶迷茫地低喃出聲。
林聽看了眼時間，确定現在距離她進房間已經過去了八分鐘左右，樓下震天響的電視聲音，在一分鐘之前就已經消失了。
她與表情哀戚的付聞語對視着，下意識勾起手指要為他擦眼淚。
“沒關系，你什麽都不用......抱歉！”
林聽剛想安撫他，門外突兀地傳來了輕微的動靜。
态度猛然轉變的她，上一秒還溫溫柔柔，下一秒就強硬地攥住付聞語的手腕，在他錯愕的眼神中将人摁倒在了沙發上。
林聽低頭看着長發披散開的付聞語，單膝跪在他身側，毫無預兆地覆身而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