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暴露無遺
暴露無遺
“你看起來不太舒服的樣子, 你還好嗎？”
溫卻微注意到付聞語的怪異，小聲地關心道。
他用額頭砰砰砰磕着桌面，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
但轉瞬, 他又一臉惆悵地擡起頭來，雙眼略微失焦。
“卻微, 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我有一個.....呃，我昨天看了一本小說, 男主因為家庭緣故不得不男扮女裝出現在公衆面前, 他僞裝得太好, 沒有一個人能夠認出來。”
“然後呢, 他在上學期間經常得到另一個男生的關心幫助, 原本悲哀的命運也因為這個男生發生了巨大的改變，他就不由自主喜歡上這個男生了。”
“但是他的內心很煎熬, 他不清楚那個男生只是因為他女裝的外表才會對他那麽好, 還是說, 即便他恢複了真實性別, 男生也依舊會對他很好.....”
“于是為了得到答案，男主坦白了自己的性別, 并對那個男生告白了, 你猜結局如何？”
付聞語非常流暢地将自己的經歷描述成故事情節，語氣很是真情實感。
他想不出未知的結局，所以他直接選擇把問題抛給了溫卻微。
也算是側面從旁觀者那裏參考一下意見吧。
“嗯.....我不是男的，所以我就随便瞎猜一下哈。”溫卻微從聽見男扮女裝和男的擦出火花開始, 表情就很一言難盡，“結局我猜要麽那男的沒辦法接受美女變兄弟, 友盡，要麽那男的發現美女變兄弟依然很美, 那就在一起試試呗。”
她對此興致缺缺，回答得也不是很上心。
付聞語卻聽得非常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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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們能夠在一起的原因，只是因為男主好看嗎？”
“反正占大頭，畢竟一個男的對一個素未謀面的人能那麽好，還幫這人改變命運，除非這男的是個普度衆生的大聖父，否則哪個男的能做到無所圖謀？”溫卻微打了個哈欠，拿黑筆把課本上的男頭塗黑，“你要是把主角之一換成個女生，我還能給你多角度分析，對于兩個男的我只能想到這些，再說就更憋不出啥好話了。”
付聞語聞言一頓，滿腔的疑問堵得他不上不下，卻不敢再多問些什麽。
他揪了揪手指頭，糾結過後小心翼翼地試探道：“卻微你是不是不太喜歡男同性戀？”
“喜歡這玩意兒幹嘛，跟我半毛錢關系都沒有。”溫卻微嘴快承認，随即又猛地想到付聞語的愛好偏向，便又含蓄地找補，“我沒有歧視的意思，純粹就是兩男的湊一塊無法給我提供任何情緒價值，我是女生，我就愛看一切圍繞着女生展開的故事，有沒有代入感是一回事，至少我覺得我這樣是對我個人性別以及同性別群體的認同與喜愛。”
溫卻微講得有點晦澀，深聊下去沒有一個早上是聊不明白的。
所幸付聞語大概能明白她的意思，也能理解她為什麽會這樣。
可他還是不肯就此死心，便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那要是你在身邊遇到了這樣的人，比如說林聽，要是林聽和一個男生在一起了，你怎麽看？”
“那我當然是.....你說誰？林聽？？”溫卻微及時咽下了差點脫口而出的答案，表情扭曲了一下，“她，她要是喜歡上男的.....”
林聽要是喜歡上男的，能咋滴，她當然是跟着樂呗。
可惜她此前已經表達過自己的觀點，這時候要是對林聽的性取向表現得太過于無所謂，豈不是很容易暴露馬腳。
于是溫卻微裝作冥思苦想了好一會兒，才痛徹心扉道：“林聽如果非要喜歡上一個男的話，那我作為朋友自然無話可說，只能尊重祝福了。”
“但是！聞語！你放一萬個心！”她裝了沒兩秒就裝不下去，話鋒猛地一轉，“林聽絕對不可能喜歡男的，她只喜歡女的，女的！！”
好吧，其實男的女的無所謂，她只是強調給付聞語聽罷了。
對于兩性之間，她就是這麽雙标。
林聽喜歡男的，她很開心。
林聽喜歡女的，她很開心。
林聽永遠單身，她也開心。
因為她知道林聽是女生，也當林聽是最好的朋友，所以無論如何她都開心！
一心想着撮合的溫卻微數次強調林聽的性取向，只差把付聞語的名字念出來了，眼睛裏全是明晃晃的暗示。
奈何兩人實在對不上頻道，付聞語只會越聽越傷心，越傷心越不敢表露半點自己的心意。
“我知道了。”他點點頭，在此刻終于下定決心要掐死冒尖尖的萌芽。
先不說林聽對他和溫卻微一直是一樣的态度，根本就看不出半點男女之情。
他若是膽敢把裙子脫了曝光身份去告白，林聽別說是為他的美色着迷，只怕是從此會離他一丈遠，連溫卻微也會讨厭他。
在付父準備好一切之前，就讓他再貪心地享受一段時間林聽特別的好吧。
等到褪去女裝的那天，他一定會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只把林聽當朋友看待。
“不是，你知道啥呀你知道。”溫卻微感覺付聞語就沒明白她的意思，不由得苦口婆心起來，“你與其想些有的沒的，不如想想自己，嗯哼？”
“嗯哼？”付聞語一臉迷茫。
“哎呀，你，你既然都聊到同性的話題了，那我也問你個問題。”溫卻微帶着一點兒小期待湊過來，“你覺得你會喜歡女生嗎？戀愛的那種喜歡。”
“哈？？”付聞語呆住，本來就亂七八糟的腦子更不堪重負了。
他這會兒還在為林聽難過，溫卻微竟突然問了如此敏感的問題。
夠了他懂了，他大抵跟林聽真的毫無可能。
“我不清楚。”付聞語考慮着日後恢複性別的事情，便故意沒有給出一個明确的回答。
可嘴上如此，他心裏卻很明白，這個答案基本上是否認的。
畢竟在心髒最容易被入侵的年紀遇見了太好的人，此後有關于愛的每一個答案，第一反應都将會是那個人的姓名。
可惜溫卻微又理解錯了。
“噢～好好好，挺好的，我晚上給你推幾本小說，網站的書幣也都給你充好，你有空記得一個人慢慢品味哈。”她笑得十分開朗，感覺自己辦成了一件非常了不得的事情。
嘿嘿，不清楚喜不喜歡女生，那就是有戲。
看點高質量百合文調理調理就好。
這樣等以後知道林聽是女生了，接受得也會更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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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林聽掩唇打了個噴嚏，莫名感覺脊背發涼。
她揉了揉鼻子，原先被知識填充滿的大腦突然開出了一條縫隙，一道人影悄悄地擠了進來。
林聽用一分鐘的時間回想了一下清晨付聞語的模樣，再用一分鐘去猜測昨晚是否發生了什麽她不知道的事情，無奈根本得不出結果。
放棄繼續浪費時間的她一直專心學習到中午放學，眼見獨處的機會來了，她幹脆找了個借口拖住付聞語的步伐。
等到教室裏的人陸續走空，她才不緊不慢地将書包提起來。
付聞語面對林聽有意無意的磨蹭沒表達什麽意見，始終一言不發。
林聽見他轉身要走，便匆匆跑到前頭去将後門堵住。
付聞語波瀾不驚地看着她幼稚的舉動，掉頭就去了前門。
然而林聽依舊更快一步，直接通過走廊将前門從外面鎖住了。
付聞語：“......”
付聞語：“你說吧，你到底想怎麽樣。”
回到後門的林聽一只手撐在門框上，神色很是受傷：“什麽叫做我想要怎麽樣，明明是你一早上都不肯搭理我。”
“那我現在不是搭理你了嗎？”
“這能一樣嗎？強求來的我不要也罷。”林聽抓住低着頭想要鑽出去的付聞語，把人反手又推進了教室裏不讓走，“你要是不告訴我你早上為什麽好好的那個樣子，今天這教室門就別想出嗷。”
“林聽你無不無聊。”
“這不叫無聊，這叫關心你。”林聽目光深深地看着他。
付聞語被她這樣直白單純的視線刺傷，連忙狼狽地避開。
一想起那場旖旎的夢和自己不幹淨的心思，他雙手就不受控地輕顫起來，嘴巴更是難以張開。
但林聽顯然是得不到解釋就不罷休，他沒得選。
“我，我身體不太舒服而已，昨天晚上吃壞肚子喝了不少水，今天早上臉有點水腫，戴着口罩我不是很想說話，所以才那個樣子。”
這是付聞語第一次對林聽撒謊，可想而知，這謊言聽起來得有多麽拙劣。
林聽長眉微微一挑，放下手朝着他慢慢走過去。
“吃壞肚子？你晚自習回去不是一般沒有吃東西的習慣嗎？”
“我突然想吃了不可以嗎！”付聞語慌裏慌張地後退，雙手攥緊書包背帶。
“突然想吃？吃什麽了？”
“辣條！”
“是甜的辣條，還是鹹的辣條？”
“辣的！”
“噢，是我經常分給你的衛鳳辣條嗎？”
“對！”
林聽一個問題一個問題接連不斷地抛出去，硬是将付聞語逼到了無處可逃的角落裏去。
她雙手環胸，在離付聞語只剩一臂距離的位置站定。
“笨，沒有衛鳳辣條，只有衛龍。”林聽将他的窘迫盡收眼底，沒有選擇輕易放過他，“聞語，你為什麽要撒謊？”
付聞語撇過頭不敢直視她，白皙的面龐迅速泛紅。
第一次撒謊就被毫不留情地揭穿，他現在真的羞恥到想到當場暈過去算了。
“為什麽不說話，嗯？”林聽再度壓縮距離，靠得越來越近。
明明兩個人身高近乎齊平，可林聽帶來的壓迫感卻強烈到令人呼吸困難，連推開她逃走的想法都生不出來。
付聞語側頭咬緊嘴唇，打定主意一聲都不吭。
林聽新奇地欣賞着他負隅頑抗的模樣，黑發裏若隐若現的耳朵紅得醒目。
在只剩下最後一拳距離的時候，她惡趣味忽然湧上來，朝着付聞語的耳朵輕輕吹了一口氣，還兀自壞心眼地低笑一聲。
整棟教學樓都很安靜，針落可聞。
她身上清淡的薄荷香氣，以及種種行為舉止，和昨晚的夢忽然完美重合。
狠狠一顫的付聞語驚恐地瞪大眼睛，死死壓住了喉嚨間的嗚咽，猛地轉過身背對着林聽，腰身躬起了一個小小的弧度。
林聽沒有預料到他的反應會這麽大，還以為他會像以往那樣臭罵她一頓。
“聞語，你到底——”
“你走！你先走行不行，我求你不要再問了好不好。”付聞語語調古怪地哀求出聲，背影看起來很是無助脆弱，“算我求你了，好嗎？”
林聽眉心一蹙，感覺很不對勁。
她将手輕落在付聞語的肩頭，本想先将他崩潰的情緒安撫好，可卻突然被他反應激烈地推開了。
“你別碰我！！”
付聞語很兇，像極了一只極度缺乏安全感的小獸。
而對他來說當下最大的威脅來源，正是林聽。
林聽僵了一下，默默将手收回，沒再說話。
付聞語意識到自己的态度很傷人，再也控制不住洩露出了哭腔，緩緩回過頭用朦胧的淚眼看向林聽。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但是你能不能讓我一個人安靜一會兒，我不會有什麽事的，你別擔心，先回去好不好？”
林聽什麽都不明白。
他真的快要承受不住了。
清早還天真地想着從今天開始，要慢慢磨滅對林聽的喜歡。
可她只是靠近了一點，開了個玩笑。
他就像瘋子一樣心髒狂跳，渾身都在叫嚣着去回應林聽，連他的.....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林聽無法窺視付聞語的內心，但聽他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便只能打消弄清楚這件事情的念頭。
“好，我先走，你一個人路上慢點。”
林聽不再逗留，放了包紙巾在他視線可觸及的地方後，轉身就走。
待她一踏出教室，身上那股子緊繃的勁兒瞬間消失無蹤。
林聽兩只手閑适地放在褲兜裏，腦海中全是付聞語最後的那個眼神。
他眼眶一圈殷紅，清透的淚搖搖欲墜地懸挂着，神情委屈又可憐。
可黝黑的瞳孔中，竟悉數是與表面脆弱不同的歉疚和痛楚。
依照往常林聽會心疼他。
但現在，她卻只覺興奮不已。
該怎麽說呢？
該怎麽形容付聞語剛才帶給她的感覺才好呢？
差不多就像他一直以來堅守着的某種信仰崩塌了一般，因為不敢公之于衆，所以強迫自己将洶湧澎拜的感情都積壓在心間，哭都不敢哭出聲。
可惜臉和嘴藏住了，色彩豐富的眼睛與顫抖不止的身體卻又将他暴露無遺。
可愛。
真的太可愛了。
至于她為何會在誇贊可愛之餘，又對着付聞語生出與之相違背的詭異興奮感，是因為她很清楚，付聞語所謂的堅守，拼命想要掩蓋住的那個不可說，統統有關于她。
不過無所謂了，能說不能說的，林聽現在不在意。
她只需要确定一件事就夠了。
那就是，付聞語喜歡她。
百分之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