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小小意外
小小意外
自從上次發燒被林聽收留了之後, 付聞語跟林母也算說得上幾句話了。
不過林聽讓女孩待在自己房間休息的舉動實在太過欠考慮，林母事後沒忍住提醒了兩句。
雖然她不會對同為女孩的付聞語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傷害，但她在外人眼裏是個男孩, 這樣貿然行事，很容易讓社會處境更為苛刻的付聞語落人口舌。
“我知道, 你不用擔心。”林聽做事向來周全，這些事情她也并不是沒有想到。
只是那天剛好遇上了太多的巧合, 比如剛好客房很久沒打掃, 剛好陳姨和林母都在午睡, 剛好林聽撐傘出去, 想着将人送回付家的時候, 他因為發燒乏力幾近昏迷。
反正結果已經如此，再論太多就沒意思了。
中午付聞語和林聽一起回去吃飯, 林父正好也回來了。
付聞語肉眼可見得拘謹了不少, 坐在林聽身旁默默夾菜, 一言不發。
他雖然沒有親眼見到這個男人的暴行, 但就短短幾次見面中，這男人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濃濃大男子主義, 就足夠讓他感到厭煩。
更何況, 林聽讨厭的人，他也讨厭。
“聞語啊，最近鋼琴練得怎麽樣啊？”飯沒吃幾口，林父開始了他的長輩例行問答。
“還可以。”付聞語吝啬地瞟了他一眼, 就垂着眼眸看菜。
“這次月考考第幾名啊？有什麽不會的就讓林聽教你啊，好歹是個第一名, 教你不是輕輕松松。”
“好的。”付聞語後槽牙越咬越緊。
“女孩子還是要多吃點菜，瘦點身材才好看, 才更讨小男生喜歡。聞語你最近是不是變胖了？之前看着小臉尖尖的多漂亮，現在看着怎麽感覺圓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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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父操着一口黃牙各種指指點點，兩斤重的豬蹄都堵不上他的臭嘴。
本來就容易一點即燃的付聞語，因為在別人家所以勉強忍了又忍，這回林父公然談論一個未成年女孩的身材，他實在是忍不住了！！
付聞語緩緩放下筷子，雙手扣住餐桌邊緣，掀翻之前看了林聽一眼。
林聽把碗端在手上，挪着椅子稍微退遠了點。
“啪！”
餐桌被掀得狠狠一震，湯湯水水和各種菜汁都噴了出來。
付聞語最終還是放棄摧毀這桌費時費力的飯菜，只對着林父吃飯的反向掀了一下。
他的老頭襯衫被弄得髒兮兮，筷子一撂就準備發飙。
付聞語完全不給機會，冷哼一聲就率先開腔：“林叔，你是不是不想讓我在你家吃飯？”
“別人都說我瘦得風吹就倒，我在你家吃兩口飯你就嫌我胖讓我少吃點，林叔你怎麽能這樣？”
“你自己挺個七月大的肚子，卻讓我一個小姑娘少吃點，我覺得你肯定不是想讓我減肥，而是看不慣有人在你家白吃白喝，所以你才這麽說的對不對？肯定不是因為你做人很雙标對不對？”
“可是林叔，我聽說你是開公司的大老板，我以為當老板的應該都很大方，你非但不像正常長輩一樣讓我多吃點，我吃飯時你還看我吃幾口你就說幾句話打斷，吃幾口你就打斷，林叔你很缺這幾口飯嗎？”
“算了我明白了，既然林叔你連幾口飯都要跟我計較，我也不是那種愛貪小便宜的人，我一會兒就讓我媽把飯錢全都轉給你，一百夠嗎？不夠的話你等會兒報個價，以後有誰來你家吃飯，我會記得提醒他們先給你轉個飯錢再上桌哈。”
付聞語看似不善言辭，但戰鬥力極強。
好聽的話他吐不出半句，反擊的話他叭叭叭不帶停。
最讓人難受的是，他的表情真誠到可怕。
林聽遠離戰場把碗裏的飯扒完，見付聞語夾槍帶棒罵爽了，才在林父反應過來之前先開口。
“聞語，我爸不是那個意思，他只是作為長輩關心你。”
“剛才說你身材的話，也肯定是你誤解了，我爸多好一人，怎麽可能是喜歡評價未成年的猥瑣男。”
“收錢肯定是不會收你錢的，咱們是鄰居，有些話說開就好了。”
付聞語聽到這些話，似是恍然大悟一般，漫不經心道：“原來是這樣嗎？我就說林叔怎麽可能是那種惡心的猥瑣男，盯着別人家的女兒亂看。”
“哎，剛才是我沖動了，林叔的衣服都髒了，這個我還是得賠償一下的。”
“不，不用。”林聽又快林父一步接上話，“我爸堂堂一個公司的老板，怎麽可能會找一個小姑娘索賠，這要是讓別人知道了，不是顯得他很沒有格局？我爸多大方一個人啊，對吧，爸？”
她把能說的不能說的都說了，最後才看向臉色鐵青的林父。
他還能說什麽？他還能說什麽！！！
林父氣得青筋暴起，可礙于付聞語是個外人，還有個某種意義上來說很難纏的爹，因此他只能夠将這口苦水咽回去，咬牙切齒道：“沒錯，林聽說得對。”
“謝謝林叔，那林叔，我能安靜吃飯了嗎？”付聞語露出虛假的笑容。
“能，當然能！”有火沒處撒的他借口換衣服，怒氣沖沖地上了樓再也沒下來過。
慶幸自己剛才沒掀桌的付聞語，看着一桌安然無恙的飯菜，終于換上了真心的笑容。
林聽轉頭看了眼眉梢洋溢着喜色的付聞語，直接給他夾了個大雞腿：“厲害。”
她不能發的火，他全都發出去了。
怎麽不厲害呢。
待在廚房的陳姨聽見餐廳的吵鬧聲停止後，才出來看看發生了什麽事。
林聽沒多做解釋，只是讓她吃完飯後馬上帶着林母出去，別待在家裏。
消火的付聞語乖乖跟吓到的林母道了歉，舒舒服服地繼續坐下吃飯。
吃飽後，他随着林聽去逛了一下林家的小庭院，四處溜達溜達消消食。
“诶林聽，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付聞語忽然問道。
“你說。”
“就.....能不能麻煩你教我騎自行車啊？”他有些羞赧，上高中了還不會騎車感覺有點小丢人，“我也想跟你一樣自己騎車上下學，我不想再讓我媽接送我了。”
“她做錯事永遠不會道歉，我現在跟她獨處就感覺難受得很。”
“教你騎車可以是可以，但我時間不是很多，只能夠偶爾抽空。”林聽多數情況下不會為了突然的事件而打亂自己的計劃，所以她不會給出很确切的承諾，只能說盡量。
“沒關系，我學東西很快的！”付聞語一臉胸有成竹。
下午運動會繼續，冷清的操場瞬間人山人海。
林聽将早已經發放到她手裏的號碼布別在身上，淡定地活動了一下手腳。
持續性發呆，間歇性回神的付聞語看了眼時間，發現離五千米比賽開始還早着，便接着在樹蔭下發呆。
下午的項目裏有不少是決賽，還有男女子4X100的接力賽，整個操場比上午熱鬧了不少。
範晚天這個瘸了腳的根本安分不了一點，一只腳蹦着滿操場撒野，時不時就在人群裏為正在比賽的朋友鬼叫兩聲助威。
直到下午的比賽臨近尾聲，男子5000米才開始播報。
高一高三項目人頭沒湊齊，因此高二各班參賽者直接上跑道就位。
一共八個人，其中有四個是在得知林聽報名後，才臨時加入進來的。
林聽被暗戳戳擠到最外道，在身旁高高壯壯且皮膚黝黑的體育生對比下，顯得格外清瘦白皙。
她戴上運動耳機，任由旁人看她如同看細狗一般，神情平靜無波。
“林聽，你自個兒加油啊。”
溫卻微橫跨半個操場來到起點處，她老胳膊老腿的，在開賽前就明确告知過林聽，她陪跑不了一點，只能夠在精神上助威。
而本來唯一有精力陪跑的範晚天，如今也只能夠在旁邊眼巴巴幹看着：“沒事林聽，你就算跑倒數第一，也是我心目中最棒的！”
“......”付聞語拿着礦泉水姍姍來遲，聞言嫌棄地瞥了範晚天這呆瓜一眼
“林聽，加油。”他沒有跟周圍其他人一樣，熱情地為林聽吶喊，低低的聲音很快被淹沒。
林聽卻在槍響之前，若有所覺般，轉頭朝着邊沿人群方向露出一個清爽陽光的笑容。
而後，“啪”的一聲槍響。
晃神的付聞語一驚，看着她長腿一邁沖上跑道，剛才的笑容像個錯覺一般，随着風迅速飄散。
林聽是....在對他笑嗎？
“啊啊啊啊你看到了沒有，林聽學長剛才對着我這個位置笑了一下！！”紮着雙馬尾的可愛學妹小臉紅撲撲，緊緊抓着朋友的手無比激動，“看來我今天戴了兩個紅色蝴蝶結是正确的選擇！！”
她的朋友推了推厚重的黑框眼鏡，冷漠道：“人生十大錯覺之一，他在看我。”
“不不不！他真的看我這裏了！拜托你能不能給點反應，好歹是個大帥哥诶！！”學妹恨鐵不成鋼地掐住朋友肩膀晃了晃，眼神一直追随着林聽的身影。
“如果他的帥可以助我考第一，我想我會考慮給你點反應。”她的朋友依舊斷情絕愛。
“你真的是，哎算了，你跟學習過去吧，我要接着看帥哥了。”學妹放棄去撼動朋友鋼鐵一樣的心，只默默握緊了手裏的水，“一會兒結束了給學長送水，也不知道他會不會要。”
“我勸你別——”
“閉嘴！我懂！但我還是要送！畢竟主動才有故事！”學妹任性反駁。
站在兩人左後方的付聞語表情有點兒一言難盡，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特意帶過來的水，不清楚一會兒能不能交到某個人的手上。
算了，應該是輪不到他。
男子五千米的比賽仍在繼續，二中的操場一圈四百米，一分半左右八個人已經全都完成了第一圈。
林聽勻速地跑在隊伍中間，領頭的四個體育生勁頭強勢，沒過多久就甩了她半圈。
秋後的太陽不那麽毒辣，可在持續的運動下，跑道上的人仍避免不了大量出汗。
用時較長的體育項目說實話沒幾個學生愛看，但因為今天有林聽這個噱頭在，領頭人跨過第四圈後，操場上依舊聚集着很多人。
“我倒想看看他能跑幾圈。”曾經被林聽踩過AJ的男同學，滿臉不爽地注視着她的身影。
“就他那娘炮樣子，撐死了跑五圈，臉那麽白一看平時就不鍛煉，還報個五千米故意搞得人盡皆知，可真他媽愛裝。”另一個平時早上跑個操都哭爹喊娘的男生，毫不掩飾面上的譏諷。
“哈哈哈哈還戴耳機，就這還來跑步？這不明顯是來操場上擺造型的嗎，看給那群女的迷成什麽樣子了，可吃點好的吧！”某個曾被林聽嚯嚯過的學長死死壓住嫉妒，酸言酸語。
“啊？林聽也還好吧，哪裏像娘炮了，他那樣子不是挺正常的嘛。”有個圓頭男生聽到這些話後撓撓頭，不太理解，“更何況敢報五千米，不管最後能不能跑完全程，我都還挺佩服的。”
“喲喲喲喲，娘炮開始替娘炮講話了。”
圓頭男生：“......”
心無雜念的林聽一直都跑的很穩，她聽着耳機裏的歌，壓根就不清楚旁人的議論。
同樣也不清楚，廣播站裏的兩個同學，差點為了放什麽歌而打起來。
他們一個想為猛沖第一的體育生放《奇跡再現》，一個想為林聽放自己最愛的《MAMA》。
最後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第三位同學，偷摸放了首《青春修煉手冊》。
坐在臺階上的範晚天一邊聽着左手右手一個慢動作，一邊看了眼跑得大汗淋漓的人，迷茫地望天。
到第八圈的時候，吊車尾的兩個人已經溜之大吉了。
替代了吊車尾位置的人艱難地喘着氣，拖着沉重的步伐咬牙死撐着。
沒辦法，誰讓他上場前大言不慚地放過話，認定自己肯定會狠狠将林聽甩在身後。
可看着林聽面不改色地與他拉開一圈距離後，這人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厥過去，也無奈地放棄了。
來到第九圈，場上僅剩五人。
四個體育生和一個林聽。
她額前的劉海已經被汗水打濕成一縷縷，特意換上的藏青色T恤也加深了一個色。
那些存心想看她笑話的人，在看到她微紅的面頰以及迎風跑步也很好看的臉，終于漸漸沉默了。
跑完十一圈後，林聽看了眼前面乏力的體育生，調整了一下呼吸，開始慢慢提速超人。
仍在關注比賽的學生不由得驚愕瞪眼，一個被打上“書生”标簽的人，若非親眼所見，他們壓根就無法相信她竟能強悍到如此地步，方方面面都能做到位列前茅。
不可思議。
林聽超過了一個，又超過了一個。
最後以雲淡風輕的姿勢，順利跑完十二圈半，拿下了第三名。
付聞語站在終點處深深地凝視着她，看着她大步沖過終點線，被歡呼雀躍的同學包圍，被形形色色眼神中滿帶着熱烈情愫的人環繞，如衆星捧月。
外貌也好，成績也好，體力也好，素養也好。
小小二中存在着一個林聽這樣的男生，總令人有種強烈的不現實感。
付聞語過去倒也不是沒有碰到過類似的人，他卻懶得正眼相待。
畢竟在這個年齡段，沒人能夠在追捧與誇贊中保留謙遜，總是自傲得太過刺眼。
林聽卻.....很不一樣，非常非常不一樣。
可具體不同在何處，他卻又很難用蒼白言辭去形容。
“爽了，太爽了，妙啊林聽！！”溫卻微全程緊張地注視着林聽，耳邊還老是有煩人的蒼蠅在喝倒彩，所幸最終結果大快人心，她不用反擊一字半句就能暢快地揚眉吐氣。
“哥們你真的，我哭死，太牛了！”範晚天單腿蹦蹦跳跳，表情十分驕傲，仿佛贏的人是他一般。
付聞語遲了一步，沒有占據到林聽身邊的位置。
他無奈地笑了笑，看着不少人在激動過後，開始紛紛朝着林聽遞出手上的水。
“學長——”
“學弟——”
“林聽——”
渾身汗津津的林聽好不容易才緩過勁來，見到這場面頓時有點愁。
付聞語看她一臉沒轍的樣子，唇角微微一勾正想笑。
結果林聽突然從包圍中脫身出來，朝着他的位置大步而來，不顧旁人灼灼目光。
“聞語。”
她喚了一聲，而後在衆目睽睽下拿走了付聞語手中的水。
“謝謝你幫我拿着水。”
林聽一點都不跟他客氣，随口就扯了個小謊。
付聞語眼皮一跳，無法當衆把水奪回來，只能夠連忙壓低聲音制止：“你別，這水我已經——”
喝過了。
他話沒說完，就見林聽扭瓶蓋的動作頓了一下。
接着，她毫不在意地仰頭噸噸噸灌水。
付聞語：“......”
這，這。
這不是間接接.....
哦對，差點忘了，他倆是隐形的兄弟。
只要林聽不介意，喝一瓶水也是沒關系的。
是的，沒關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