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扼殺的你

第82章 模拟考核（二）

模拟考核（二）

說出口的話有些奇怪，但是不要緊，只要能挑釁到克萊柯拉就好了。

這場鬧劇在課程鈴聲響起時告終。

“我期待你的選擇，克萊柯拉。”霍爾登抛下這句話，回到座位。

為他們授課的老師都曾獲得皇家勳章，沒有學生敢充當刺頭。在老師進門的那一刻起，教室內默契的安靜了下來。

老師通知他們一月一次的模拟考核就在這兩天，要做好準備。在考核過程當中，他們的表現會被記錄下來，以錄像形式遞交到他們所意向的志願軍團，軍團也會根據他們的表現進一步考察。

與此同時，各個軍團也在前往附近星系駐紮的路上，剩下的兩月考核期內，軍團方面相關的負責人會陸續到場。

這其中也包括D軍團。

這個消息引得學生們騷動了一陣，郁此捕捉到老師話語中的某個關鍵字眼，意識到等待的那一刻正在來臨，與仇敵的會面比預期中的還要早。

本能抑制他的沖動。直到松開手，郁此才發現掌心已模糊一片，鮮紅的血絲緩緩滲出。感官在接受到更具有沖擊力的消息時鈍化了疼痛，他遲緩的意識到傷口的存在。

郁此低頭凝視片刻，暗中觀察的霍爾登卻誤以為對方是被他挑釁到了，想來克萊柯拉已經氣憤到神思不屬的地步了。

課堂結束後，克萊柯拉的身影消失在人流中。只是一晃眼的工夫，就再也尋覓不到這個人的蹤影。

“阿郁。”

林伊已經在宿舍了，郁此點頭打了個招呼，就聽對方又道：“明天模拟倉的考核，我能邀請你和我對戰嗎？”

林伊給出的理由很充分。

“阿郁每次檢測結果都是第一，我想請你幫我看看，我還有什麽需要改正的地方。”

這倒是不至于。

放在平時，郁此會為了維系良好的交際答應，不過眼下只能拒絕了，“我剛才已經提交了申請表，老師應該會把我跟霍爾登分配到一組。”

“霍爾登？”林伊蹙眉，思索這個名字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和郁此搭上關系。撇去門德納多不提，墨菲·索爾那家夥平時總粘着對方，怎麽還讓別人有可趁之機？

林伊不動聲色在心底過了一遍競争對手名單，準備私下找墨菲盤問，表面上仍微笑道：“那下個月的模拟倉考核，阿郁到時候能考慮一下我嗎？”

這可是近身戰啊，還不知道會有多少肢體接觸。

光是想到那個畫面，林伊的內心就焊上了一層痛苦面具，得到郁此出于社交禮貌的答複後，他就匆匆找了個理由出去打聽霍爾登是哪號人。

看着林伊倉促離去的背影，郁此歸結于尖子生的好學，都回宿舍休息了還要火急火燎去查資料。

偶爾良好的社交關系也會給郁此帶來微微的困擾，尤其現在他的心緒并不平穩。雖然在來之前早有準備，但D軍團這三個字依然還是刺痛他的神經，觸發大腦中需要進行克制的某個機制。

正當心緒翻湧，門德納多也上完課回來了。他今天像是有什麽話要說，躊躇的站在郁此面前，惹來郁此不解的一瞥，“？”

和林伊的利落大方不同，同是Alpha，門德納多的個性更為內斂。他良好的出身讓他免受欺負，但也僅限于此，說好聽點他的沉默寡言只是害羞內斂，可相處起來難免無趣，無形中會在圈子裏遭到排擠。

對方像極了模拟人類形态的蝸牛，輕輕觸碰它的觸角，它就會害羞的蜷縮回殼裏。無害的令人難以将他當做競争對手，這也是墨菲和林伊對于門德納多不時接近郁此的行為忽略無視的一個因素。

眼下，這只害羞的蝸牛小心的發出邀請。

“阿郁，明天的模拟倉考核，我能邀請你嗎？”

門德納多和機甲适配度極為契合，這也是他選擇這門課的關鍵。在正式進入機甲駕駛艙前，關于模拟戰淬煉身體的演習必不可少，想來對方是不想跟不熟的同學在陌生環境下進行雙人演習。

郁此把拒絕理由在門德納多面前重新說了一遍，随後對方說出和林伊相同的話。

“那下個月，阿郁可以考慮我嗎？”

如果不是墨菲·索爾沒有選機甲課，郁此懷疑對方也會參與進這個對話。

看樣子社交關系維系得太好也有困擾。

門德納多的神情忽然變得擔憂，他的語氣緊張的起伏道：“阿郁，你受傷了。”

郁此順着門德納多的視線看去，他掌心滲出的血絲已經凝固，他安撫道：“這沒有什麽。”

可對方的情緒卻顯而易見的焦慮。

“不行，要趕快處理。”

門德納多找出急救箱，翻出消毒水和棉簽，“阿郁，會有點疼，你忍一下。”

消毒水接觸到創口産生微妙的痛意，眼前發生的一切越發的不真實，他的手微微蜷縮了一下。他人的好意使他的肺腑升起一種灼燒感，原以為只有仇恨才會讓內心有這種感覺。

害羞的蝸牛長久的将自己的觸角停留在他的掌心，門德納多輕聲說：“是有什麽困擾的事嗎？”

門德納多祖上曾出過異鄉人，外來的血統顯現在門德納多的身上，他的長相較為偏異域化。

直到現在郁此才看清這位室友的模樣，這只蝸牛忽然不再懼怕人類，定定的看向他：“如果遇到麻煩的話可以告訴我，我會努力去解決的，我知道阿郁是不喜歡麻煩別人的性格。”

“但是，請把我當做例外吧。”

某種柔軟的情感在這一刻流通在兩者間，但僅僅只是一剎那，郁此說道：“新的志願報告發下來了，我先去交給老師。”

他起身離開了。

模拟考核當天。

老師們會通過訓演廳的投影觀察模拟倉內考生的一舉一動，除非發生緊急求助的情況，他們才會介入強制打開倉門。

為了杜絕軍校生們習慣依賴于精神力而忽略加強身體素質，他們的身上都統一佩戴壓制精神力的抑制器，未經允許不能擅自摘下。模拟倉中的對戰考核也是為了考驗身體反應力，增強學生們的意志力。

郁此和霍爾登為一組，他們各自佩戴好裝備後進入模拟倉。

霍爾登不得不承認，這個從下等星系來的家夥确實有不一般的資本。

明明大家穿的都是統一的作戰服，偏生郁此就是格外的不一樣，明裏暗裏有多少雙眼睛暗戳戳的盯着他看。

霍爾登起先冷笑，而後多看了兩眼。作戰服緊貼郁此的身體，他不聲不響的站在那裏，只是簡單地撇過去一眼，任何描述放在他的面前都成了累贅。

他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郁此身上散發的那種矛盾冷冽的氣質足以讓人忽略他的長相，僅僅只是這樣看着，就已令人為之着迷。

“天吶。”霍爾登聽見有人喃喃自語道，“這也太……”

太什麽？今天他非得讓克萊柯拉，這個從下等星系來的爬蟲幾分顏色瞧瞧。

裝備中有一把鐳射槍，交到軍校生們手上時調整到練習模式，打在身上不會很痛，屬于警示作用居多。

進入模拟倉後，認輸的一方會通過牆面上的對話裝置通知老師，倉門才會打開。大家一般都是點到為止，撂倒幾回之後再相互友好的練習兩遍就差不多結束。

只是……

在訓演廳通過投影觀察考生的老師們陷入一陣沉默，他們的注意力都被30號模拟倉吸引了。

這年頭的學生真是越來越有自己的想法了，摒棄了原有的對戰方式，一上來就如此激烈。

投影中，可以看見郁此毫不留情踹向霍爾登的身影，銀色金屬鏈在他擡腿的一剎那晃了霍爾登的眼，在這緊迫的瞬間霍爾登不知聯想到了什麽，神情竟有幾分微妙。

分神的這一刻，他也結實的挨上了這一腳。

“該死的。”

霍爾登眼裏冒火，他清楚的感知到骨頭碎裂的聲音，他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憋屈感，他可不是打算來被郁此教訓的。

他們接受相同的訓練，就算郁此是優秀的模範生，他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又是一個翻滾，他們纏鬥在一起。

在模拟倉外的老師評價道：“這兩個學生都很不錯，心志都很堅定。”

打成這樣了都沒有一方說要低頭認輸。

對霍爾登來說，這是他人生中難得少有的狼狽時刻。

對郁此而言，這是他兩條人生線裏稀松平常的插曲。

他俯視霍爾登，從彼此對視的雙眼中看清對方的模樣。狼狽力竭的喘息，黏膩溫熱的汗珠，霍爾登瞳眸緊縮，咬牙的顫栗爬上他的後背，他從郁此的眼神裏窺探到對方無聲的蔑視。

“該死的，你不準用這樣的眼神看我。”

他想，你以為你是誰？下等人才會沒有章法的為了維護自己一點微不足道的自尊去豁出全部。

收起你的眼神。我會打碎你。

人類進化的還是不夠徹底。

童年的無數時刻他都曾這樣的翻湧，他感知到的自我是披着人類皮囊的野獸，日複一日為生存的欲望争鬥。咀嚼他人的殘渣活下去，吞咽渣滓，本能的依循弱肉強食的法則，小心翼翼的像個陰暗動物一樣在爬行。

太陽升起的每一天，新的痛苦滋生在連接身體的每一處骨縫。

他再度回到了那個時刻，為了保護自己從地上撿起的石頭，石頭的棱角深深地紮進他的掌心，他卻攥的那麽緊。當鮮血從自己的體內流淌而出時，他感到快意，毀滅自我的欲望與生存的欲望共存，痛苦随生命源泉一同流逝。

太陽每天都會升起，新的痛苦仍然滋生。

快意過後的理智短暫回歸，因D軍團産生的郁結在纏鬥下消散。霍爾登的灰色瞳眸陰冷得像蛇類的豎瞳，他摘下抑制器，Alpha的精神力瞬間暴躁的湧動在這個空間。

郁此拿起鐳射槍對準霍爾登射擊，光能源穿透他的大腿。

本應造成不了傷害的鐳射槍不知何時，從練習模式改成了攻擊模式，同霍爾登暗含攻擊的精神力對峙。

這一下打得霍爾登猝不及防，他怒吼道：“你犯規。”

全然忘記先犯規的自己。

只聽郁此說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他拉下護目鏡，透過一層橙色鏡片和霍爾登對視，用鐳射槍再度射穿他的另一只腿。

郁此重複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