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初春的夜晚
初春的夜晚
從一離開歌劇院起,郁此就感覺到他們被盯上了。或者說,只有他被盯上了。
他瞥了眼旁邊的阿佩達南,對方仍一無所知的跟他敘述剛才那些東西。他打斷道:“阿佩……”
要是直說的話會起反效果,阿佩達南不會把自己一個人留下。要是佯裝不知接着往前走,那半道上對方就可能直接動手。
阿佩達南疑惑道:“阿郁,怎麽了?”
郁此抽出兩張錢遞過去,“幫我買張票交給埃文,他現在應該在阿舍卡先生那裏,晚上我們三個一起來看歌劇吧。”
這忽如其來的邀請讓阿佩達南睜大了眼,“好啊,阿郁你現在要去做什麽?我們可以一起去找埃文。”
郁此微笑道:“你先去吧,我找阿中有點事。”
見阿佩達南還要說些什麽,郁此再次打斷道:“再不去就沒票了。”
難得郁此交代任務給他,阿佩達南從心底油然而生出一股使命感,打了聲招呼就先走了。
郁此目送對方離開,轉身背離人群走到一條無人小巷。
會是皮特嗎?畢竟剛得罪完人家,對方找場子的速度未免過于訊猛了些。這是打一架可以平息的事情嗎?郁此在心裏估算着,默默地聽着背後的腳步聲出現。
春天,适宜的時節。院落裏的那顆大樹延伸出的枝幹将翠綠的顏色郁滿他的視野,為這無人小巷添色不少。等到秋天,結出來的果實垂吊其間,那會是一副很美的景象。
在此情形下來者顯得越發突兀,“你姓郁嗎?很不錯的姓。”
郁此轉身,情況比預想的還要糟糕,等待他的是成年人而不是小孩。這不是他當前的年紀可以應付得了的,況且粗略看去,有七八個人。
幸好先讓阿佩達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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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認出說話的那人就是在歌劇院內,剛才一直盯着他們看的那個家夥。此情此景,不難猜出對方的身份。當然,也不妨礙對方自報家門。
“你應該聽過我的名字。”佩奇多老大道,他這時真有點欣賞對方了,平常孩子再怎麽強裝鎮定乍然發現自己被圍困多少都會有點慌張。
可面前這家夥,有條不紊的支開綠眼睛小鬼,又一個人往死路這邊走。佩奇多多少有點get到厄多瓜先生為什麽會對埃文那麽認可了,這兩個人怪不得能玩到一起,都是一個路數的。
既然是一個路數,那就是和他佩奇多犯沖。
佩奇多老大經過一番仔細打量,毫不吝啬的誇贊道:“你可以,你長得很不錯。”
他不是什麽文化人,對一個貨品的最佳贊譽就是努力把它賣出高價。東西不外乎如此,人也不外乎如此。眼前這家夥雖然是跟他讨厭的埃文是一夥的,但不代表佩奇多會故意克扣對方的價值随意賤賣。
這點,佩奇多老大公私分明。
任誰被那麽評判外貌都不會開心,更何況來者不懷好意。郁此的臉色淡了下來,他看了眼周圍的情形,提醒道:“佩奇多老大,我好像沒有哪裏得罪過您。”
那還是有的,不過很多事他都沒有計較。既然是埃文的同夥那也要承擔埃文幹過的事,這樣才能叫有難同當共同進退。而他佩奇多,今天就要給他們一個共患難的機會。
從前純粹是看在厄多瓜的份上,再加上埃文也從沒有把手伸向他這邊,才勉為其難不去搭理。現在嘛,佩奇多不介意同埃文撕破臉,甚至可以在對方還沒來得及展露出他所謂的天賦的時候,就把人先扼殺在搖籃裏。
沒辦法吸納的人才不如不要,這個淺顯的道理厄多瓜非要等到他佩奇多上位了才能知道。愚蠢。
這些彎彎繞繞,沒必要同面前這個小蝦米交代。為此,佩奇多提醒道:“如果你拿埃文說事的話,我會把你的舌頭先割下來。”
至此,就徹底明了他們之間沒有任何可以談判的餘地了。
佩奇多老大想到手下人打聽過來的消息,想了想發問道:“聽說你身手很好,很會打架,你現在要動手嗎?”
這話乍一聽像挑釁,但其實不是的。佩奇多老大天生講話就是如此簡單懶散,行事作風也簡單粗暴,對于貨物安排,價值由高到低篩得明明白白。對于人才利用,在他手裏也絕對不會有閑置的可能性。
此作風運用到郁此的身上,等待他的就是一個反抗的結果和一個不反抗的結果。至于其他可能性?抱歉,此路不通。
在這點上,郁此的腦回路是和佩奇多老大相通的。看似挑釁的詢問下其實奠定了結局,他還沒有不識時務到應承下來。
他毫不懷疑佩奇多老大會把他致殘讓他徹底失去行動力,畢竟對方看他的眼神已經是像看一個死人了,可能接下來等待他的也不會是什麽好事。
郁此示意自己不會反抗,佩奇多老大滿意他的識時務,免去了一輪血腥環節,只叫人把他捆好。他看郁此始終平靜的樣子,忽然道:“你這個小鬼應該跟埃文很合拍。”
佩奇多老大的笑容變得殘忍,“真想知道你死了以後埃文會是什麽樣子。”
在當事人的面前說這種話真的好嗎?顯然佩奇多沒覺得有什麽,還當着他的面叫人把他弄昏。
郁此以為自己會挨上一拳,但是很快就有人過來拿着一個東西在他臉上噴了一下。
他的意識慢慢堕入了黑暗。
阿舍卡先生平時除了教課文以外,很少會和他們交談些什麽,就算是說也只是講一些學習上相關的事。今天對方卻有些反常,特意把他叫了過去,說的話似是叮囑,交代的很是詳細。
課業都教的差不多了,他們要回去自己好好鞏固,多加練習,尤其是書閑暇的時候一定要多看。這些話叮囑上幾遍,埃文聽得明白,但莫名有些心慌。除此之外他們還聊了其他,這種跟阿舍卡先生洽談的時刻,往往是非常難得的。
他懷裏抱着阿舍卡先生送給他的幾本書,他向對方保證自己一定會愛惜,對方只是笑笑。心依然還是莫名的慌亂着,埃文問道:“阿舍卡叔叔,是要出什麽事了嗎?”
“不,什麽也沒有。”他說,“我只是放心不下你們。”
埃文想了想,道:“阿郁您知道的,他不需要操心。阿佩現在每天都有溫習之前的功課,已經會背很多課文了。阿中他……”
把夥伴們的情況交代了個遍,埃文保證道:“我會督促他們的,阿舍卡叔叔,您放心。”
阿舍卡先生握住了他的手,“謝謝你,埃文。”
明明是春天,阿舍卡先生的手仍是冷的。埃文下意識回握對方的手,想要讓他溫暖一點,可阿舍卡先生很快的松開了手。
他們說了會兒話,之後阿佩達南敲響了阿舍卡先生家的門,天色也漸漸暗了下去,阿舍卡先生說就先到這吧,然後起身送埃文離開。
這是第一次阿舍卡先生送他們離開,這些反常的細節撕扯着孩子的心,埃文踮起腳尖最後擁抱了阿舍卡先生。他說:“我會再來看您的。”
阿舍卡先生只是摸了摸他的頭,沒再說話。
回去路上,埃文的心裏裝着事情,阿佩達南在他旁邊蹦跳着哼歌,他随口問道:“阿郁呢?”
阿佩達南高興地把三張票在他面前展開,敘述了一番郁此的交代。
埃文游離的思緒一下被這突然的狀況拉了回來,阿舍卡先生的反常是不可預料的,但郁此他不應該。依照他的了解,對方絕對不是一個會積極邀約的人,尤其還專門讓阿佩達南跑一趟過來。
相處這麽久,埃文多少還是能估摸出郁此的本性是漠然到不願意去麻煩他人的人。這種小事,也不至于委托到阿佩身上,那就有另一種可能性了。
一起看歌劇是一件高興的事情,可不知道怎麽了,阿佩達南看埃文的臉色忽然不對勁了起來,詳細盤問了一遍郁此讓他去買票的前因後果。
阿佩達南高漲的情緒被澆滅了個七八分,再不靈光也意識到不對了。
“老大,你是想到了什麽嗎?”
埃文沉默了下,道:“阿郁他當時應該是故意把你支開。”
至于為什麽故意?這就不由得去細想了。
天色徹底暗沉了下來,夜漆黑得可怕,路燈拉長他們的影子。可他們始終都站在一團陰影裏,初春的風刮在身上竟如寒冬般冷酷。
不好的預感猶如一塊大石盤踞在埃文的心頭,他告誡自己不能慌亂,一遍遍複盤剛才阿佩達南的話,擡眼卻見阿佩達南的臉頰已經濕了。
那雙綠眸裏的光彩一下黯淡了,不等埃文安撫他的情緒,對方已經後退兩步,眼神再度堅定起來:“我……我去找阿中問他有沒有見過阿郁。”
埃文抱緊懷裏的書,他控制自己的手指不要發顫,“我去找斯特,我們在那見。如果…要是……你把阿中也帶過來。”
初春的夜晚,他們為了找尋自己的夥伴開始了分頭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