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扼殺的你

第31章 與三人組的結伴

與三人組的結伴

它說:【要用人類的視角去探索虛拟世界。】

于是游戲世界內就沒有一鍵托管和自助挂機的選項。

這個機制十分的非人性化。

郁此注意到他不是以成年人的姿态出現在這三個小孩的面前。從草地上坐起的那刻，一陣強風把他刮得身形微晃，低頭入目的是一身紅白相間的校服，那是他讀二年級時還未轉校前的衣服。

那年他八歲。

面前的三個小孩最大也不過八九歲，為首的金發男孩正等待他的回答。

成年人沒有興趣同三個孩子交流，可他找不到能供他跳過本次劇情對話的游戲界面。

從他進入到這個世界開始，游戲就沒有任何身為游戲的存在感了。任憑他怎麽在心底默默呼喚都無動于衷，仿佛已經摒棄了他。

那三個小孩也不是被定格的cg動畫，即使他沒有順應對話框展開交流，劇情也仍在進行下去，而這一進展又真實得不像劇情。

他們光明正大的竊竊私語道:“老大，他該不會是佩奇多派來的間諜吧？”

無論這三個孩子在搞什麽名堂，成年人都沒有參與的想法。只是他的身體虛弱得不像話，光是從草地上坐起來就已經耗費了不少體力。

郁此不禁想，這就是進入游戲的代價嗎？

因為過于幹渴，他的嘴唇已經起皮。原先還尚無知覺的感官恢複了身體的機能，腸胃蠕動着發出饑餓的訊號，逐漸醞釀出燒灼感。

郁此等待這三個小孩離開。游戲沒有給他關于這個世界的背景信息和新手指南，但成年人不想通過和孩子們玩家家酒的方式來獲知訊息。

可孩子們卻不想放過他。為首的那位長得很像混血的小孩向他宣布:“為了保險起見，新來的，你以後就在我的眼皮底下待着。”

阿佩達南一向傻乎乎的，聞言也沒多大反應。斯特奇納有些不贊同道:“埃文，不是剛才說了要打暈丢回去嗎？”

埃文的語氣滿不在乎，“剛才是那麽想的，但是——”

他金色的眼眸略過坐在草地上的郁此，眼神不期然又再度同對方對視。

那雙純粹的黑眸毫無亮光，看上去仿佛像死了一樣，毫無生機得令埃文想起被自己養死的那盆仙人掌。

于是他說：“留下他也沒有什麽關系。”

斯特奇納提醒道：“這家夥到現在還沒有交代自己的來歷。”

埃文：“很有可能他有語言障礙，一天只能說一句話。前段時間阿舍卡叔叔不是剛教了我們一篇課文嗎？阿佩你說，那篇課文講了什麽。”

“關愛殘障人士。”想了想，阿佩達南又補充道，“除了佩奇多。”

想到佩奇多老大至今還沒養好腿傷，埃文和斯特奇納不合時宜的想笑。阿佩達南沒有意識到自己說了一個冷笑話，他靜靜聽埃文和斯特奇納商量了一個來回，然後好奇的盯着那個被他們讨論的家夥。

對方看上去只有六七歲，年紀和他差不多。一直被當做弟弟對待的阿佩達南迫不及待也想有個同齡玩伴，可是斯特奇納謹慎的持反對意見，“要是一直沒弄清這家夥的身份呢？”

埃文予以肯定回答，“那我就一直照看他。”

“……”

所以說，到底為什麽要帶一個搞不清來歷的家夥回去？

更令斯特奇納感到無力的是，阿佩達南這家夥還傻乎乎的湊過去，一本正經的問人家：“你是佩奇多老大那邊派過來的間諜嗎？”

斯特奇納冷笑的順着剛才埃文胡扯的話說道，“阿佩，這家夥說不定有語言障礙，一天只能說一句話。”

于是他就看見阿佩達南蹲在那家夥身前詢問道：“那你可以點頭和搖頭嗎？你……”

“夠了。”斯特奇納打斷這場因為阿佩達南的介入變得更亂糟糟的對話，“阿佩你太聒噪了，你沒發現這家夥的狀态不是很好嗎？先讓埃文把他背回去再說。”

郁此再度聽見阿佩達南發出的那句感慨：“還是阿納想的細心！！”

旁觀了整個拉鋸過程的成年人沒想到他們最終的決定會是如此，為首的叫做埃文的孩子已經做好要背他的準備，一切都在朝一個不可思議的方向發展。

事到如今維持沉默是不可能了，原本打定主意想跳過或者無視這段劇情。但按目前的走向來看，如果不做點什麽他可能就要跟這三個小孩牽扯更多。

這不是成年人想要的結果，他更傾向于這三個小孩自顧自cg完以後忽略他。

郁此聲音略微沙啞，年幼的童音透着冷淡的意味，“抱歉，我不打算和你們待在一起。”

一直沉默的家夥忽然開口說話，使那三個孩子吃了一驚，只聽對方拒絕道：“謝謝你們的好意，請你們自己離開吧。”

“……”

先是阿佩達南做出了反應，他的臉上流露幾分不敢置信，“抱歉？謝謝？請？”

繼而是來自斯特奇納的感慨：“老天，我到底有多久沒聽到這麽像樣的人話了——這種只存在阿舍卡叔叔的課文裏吧。”

最後是埃文說道：“你們倆過來搭把手，讓我們把他‘請’回去做客。”

阿佩達南對郁此歡呼道，“你請我們，我們也請你。”

……不，小孩，這不是一個意思的請。

斯托帕卡區結構複雜，囊括了普通居民與貧民窟裏生存的居民。居民又分有公民證的和沒有公民證的，埃文和阿佩達南都是沒有公民證的居民，他們只能居住在貧民窟或者地下街區。但是因為身處的星系偏僻落後，守衛在身份驗證這一塊方面也不是很嚴格。

按理說沒有公民證的居民是被列為黑戶，沒有辦法自由出入當地的城鎮。但是如果肯給守衛一些好處，這些限制條件就隐形的消失了。

斯特奇納在他們三個人裏是唯一有公民證的，他們家在當地的城鎮上開了一個面包店，他經常會帶着面包去看望埃文和阿佩達南。

斯托帕卡區又被劃分為兩塊地盤，交由兩個人來負責管理。一個是十四歲的佩奇多，一個是八歲的埃文·道爾。

埃文八歲時就已經能夠管理半個斯托帕卡區了。

以上是埃文三人向郁此補齊的背景設定，他們沒有再追問他的來歷，埃文介紹的更為詳細，像是知道他不了解當前的近況。

埃文那部分的說明是阿佩達南神色頗為驕傲的特意強調的。

“老大可厲害了，他打架……”

埃文道：“夠了。斯特你把他嘴捂上。”

郁此靜靜地趴在埃文的背上，他的身體太過弱小，以至于相同的年紀埃文卻顯得像他的哥哥。即使擺明了拒絕的态度，但依然難以招架他們忽如其來的熱情。

他的身體在穿梭與饑餓中變得疲憊虛弱，以至于在抵抗善意的邀請時也帶上了幾分力不從心。成年人的靈魂裝載在這具幼小的軀殼，明知道不應該但緊繃的神經還是不由自主的松懈下來，昏睡了過去。

昏睡前的那刻，他聽見阿佩達南噓了聲，聲音放輕道：“老大，他睡過去了。”

斯特奇納的聲音隐約傳來，“這家夥看上去有點虛弱。”

埃文說道：“拿點什麽面包給他補補吧。”

成年人頭一次帶着某種哭笑不得的心境陷入了沉睡。

對話仍在繼續。

斯特奇納推翻了先前的猜測，他随着阿佩達南放低的聲音也輕聲道：“這家夥不是佩奇多老大那邊的。”

他斷定的标準依據是：“佩奇多老大的手下沒有不講髒話的，所以這家夥肯定不是。”

“雖然禮貌不适合用于來甄別對手，但這次就算了。”埃文評價道：“斯特你還是蠻有想法的。”

“我很喜歡他！！老大，可以讓他留下嗎？”阿佩達南的眸子亮晶晶的，一想到即将多了一個同齡玩伴就忍不住有幾分雀躍。

埃文嘆氣道：“你說呢，不然我為什麽要背他回來。”

還背的那麽辛苦。

斯特奇納試圖搭把手被他拒絕了，埃文想對方剛睡過去，省的再折騰來折騰去把人再弄醒了。

斯特奇納明白他的想法，他似有所覺道：“埃文，你是不是有點知道這家夥的來歷？”

埃文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他只是陳述道：“如果就這樣把他留在那裏，佩奇多會把他抓回去當奴隸賣掉的。就算不是奴隸，也是打斷他的腿，挖掉他的眼睛，送到鎮子上專門去乞讨。”

一時間沉默了下來。

阿佩達南的情緒被這些殘忍的話勾動得有些低落，再繼而聯想到自己，他張着圓圓的眼睛道：“我們不能把他留在佩奇多老大的地盤。”

他強調道：“絕對不能。”

埃文看着阿佩達南鄭重其事的鼓起臉頰，轉移話題道：“阿佩，說起來這家夥看上去好像跟你差不多大。斯特，你覺得呢？”

斯特奇納心領神會，他把手支在後腦勺，懶洋洋道：“看個子差不多吧，不過阿佩應該是想當哥哥吧？”

“阿佩，你把這家夥當弟弟照顧吧。”

阿佩達南高興道：“我會的。”

“我一定會照顧好他。”

直到後來臨死的那刻，他也依然這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