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裝乖

第38章 章

第 38 章

常祝發送完這條消息後，把手機往桌面上一扣，端起酒杯将裏面的酒一飲而盡。

冰涼的液體順着咽喉下滑，像是帶着小刺，舌尖留有一絲酥麻。他雙眉簇起，重新拿起手機。

「您發送的消息已經超過兩分鐘，撤回失敗」

常祝盯着聊天框出神。按照以往的經驗判斷，姜安池應該是睡了，不然肯定秒回信息。

一只手伸到他面前打了個響指。

周賀背着光，雖看不清表情，但語氣帶笑：“等誰的消息呢，瞅你看老半天手機了。”

常祝把手機放回衣兜，先是往他身後望了望，見他一個人回來，随口問道：“趙老板呢？”

周賀哼笑一聲：“今晚客人多，他忙。”

常祝問他：“玩夠了沒？”

周賀抓了把頭發：“那可太夠了，果然是年齡大了，跳一會兒就累。”

常祝笑笑沒說話，站起身對他說：“走不走？”

“走。”周賀從一旁的座位上拿過自己的外套，揚聲對那頭玩得熱火朝天的衆人道，“我們先走了啊。”

衆人聽聞回頭，見周賀說的我們是指他和常祝，空氣瞬間安靜下來。

今天本來是常祝生日，又恰好趕上常氏的周年慶。一行人也不知是誰先起了個頭，慫恿周賀把常祝叫來一起玩。

原以為對方不會答應，不知怎麽回事，人還真被請來了。

不過常祝來了也沒和他們一起玩鬧，一個人坐着喝了一晚上酒。

他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衆人猶豫了一晚，除了梁越，終究沒人敢往他跟前湊。

這會兒見他要走，大家都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該讓他走還是留啊？

常祝跟在周賀身後往包廂外走，離開包廂前回頭笑說：“大家玩得開心，今天我請客。”

此話一出，坐着的一群人頓時松了口氣，包廂裏瞬間又熱鬧起來。

常祝出了房門，攔住路過的服務員，遞了張卡過去。周賀站在一邊等，見他将一切安排妥當才跟上去。

“怎麽說？回家？”周賀問道。

“嗯。”常祝說着又看了眼手機，屏幕上沒有新的消息提醒，他一邊看一邊說，“挺晚了，回去休息。”

周賀多看了他兩眼。

以他對常祝的了解，見對方今晚心不在焉的狀态覺得有些新奇。

他不是沒看見，常祝今晚已經反複看了好幾次手機了，要說沒情況周賀反倒不信。

周賀先一步上車，倚靠在座椅上，揚揚下巴：“走了啊。”

常祝點點頭算是回應，繞到另一邊敲響駕駛座的車窗。車窗緩緩降下，裏面坐着個面熟的司機。

常祝叮囑：“麻煩開慢點。”

“好嘞常總！”司機雙手摸上方向盤，“我開車您就放心吧，您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對了。”周賀從駕駛座探過頭，“陸恒的度假村建好了，到時候咱一起去玩呗，記得把姜安池也叫上。”

**

另一邊的車上，常祝坐在副駕駛，右手捏着冰涼的手機無意識把玩。

車內很靜，小劉暗自瞅了眼常祝的臉色，只覺得對方今天似乎心情不佳。他其實有些納悶，聽活動現場的其他同事說，今天的活動進行得很順利。

不知怎麽回事，先生去了趟酒吧回來，臉色越看越不對勁。

小劉不敢多問，目視前方安安心心開車。

窗外的夜景如同倒放的電影，常祝側着頭看了會兒，伸手打開車載電臺。

晚間電臺正在播放古典樂曲，小提琴音伴随着鋼琴演奏聲回蕩在車內，小劉正想說點什麽，常祝卻皺着眉把電臺關了。

“姜安池是不是把東西放車裏了？”常祝突然出聲。

小劉反應了幾秒：“對，在您前面那個儲物格裏。”

常祝聽聞伸手按開前面的儲物櫃，映入眼簾的是幾顆薄荷糖，以及一張用透明薄殼裝着的CD。

小劉瞄了一眼，親眼見到常祝這幾天收到很多大禮，此時看見這張普普通通的CD也有些好奇。

常祝将裏面的CD拿出來，窗外有零星光點灑下，塑料外殼忽然變得如鑽石一般閃耀。

他将它放進車載音響，過了幾秒，舒緩的音樂聲再次響起。

琴音闖入常祝的耳朵，他辨認出來是自己沒聽過的曲目。演奏者琴技超群，如涓涓細流般音音細韻。

不知為何，之前那股道不出的煩躁在不知不覺中不知所蹤。

琴聲似乎有什麽魔力，在場的兩人自始至終沒有說話。車內除了小提琴聲，只剩下兩道平穩的呼吸聲。

封殼上什麽都沒有，沒寫CD裏的曲目叫什麽，也沒寫演奏者是誰。但常祝聽出來了，這是姜安池親自演奏的。

悠揚的琴聲在車內緩緩流淌，不難想象少年拉琴時的認真模樣。

常祝還挺想親眼看看他拉琴的樣子的。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的景色變得越發熟悉，目的地就在不遠處。音樂聲停下，常祝依舊坐着沒動。

他甚至連音樂結束了都沒察覺。

還是小劉先開口：“好像播完了？”

常祝應了一聲，這才探過身想把CD取出來。

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

“生日快樂，祝你天天開心。”

獨屬于少年的清澈嗓音讓常祝伸在半空中的手一頓。

這道聲音将他拉回宴會廳，少年彎着眸子，笑盈盈湊到自己耳邊。

那時他也是這樣說了一句：“生日快樂。”

常祝垂下手，看着腿上的塑料封殼，又靜靜等了一會兒。

沒有聲音再傳來，這次是真的沒有了。

常祝的手指重新放到播放鍵上，他往前倒帶，曲子又從頭放起。

“小池的琴拉的真是好！”小劉說不出具體好在哪，但就是覺得好聽，他啧啧嘴說，“難怪上次一下子被何老看中了。”

常祝來回摸索封殼回答說：“是啊，他很有天賦，說不定未來會成為著名的小提琴家。”

他想象着姜安池身穿燕尾服，站在裝潢精美的金色大廳內演奏小提琴的樣子，目光不禁變得柔和。

小劉沒轉頭，但也聽出來常祝的聲音裏含笑。

先生的心情怎麽忽然又變好了？

他這樣想着，從後視鏡裏往一邊看去。常祝已經閉上了眼，呼吸也變得平穩，似乎是睡着了。

他知道常祝睡眠質量不好，也隐約聽過他失眠的事。見他竟然聽着音樂就睡着了有些驚訝，逐漸放緩車速，生怕将人吵醒。

過了幾分鐘，車身駛進別院，車裏的音樂也放到尾聲，逐漸淡出。

小劉剛把車身停穩，常祝緩緩睜開了眼。

小劉說：“先生，到了。”

常祝側過頭對他笑了笑：“今天辛苦了，早點休息。”

他說完将CD取出來仔細放入透明封殼中，随後将它同外套一起帶下了車。

他酒量很好，早些時候在宴會上喝的那點不算多，只是之後在“月色”時才多喝了些。

這時酒意已經完全散去，夜風拂過面龐，輕柔又眷戀，如剛才的曲子一般，在他身邊久久無法消散。

常祝伸手扶額，捋了捋額前的發絲。

擡頭時不由得停下步子。

不遠處的涼亭裏，一個清瘦的身影立在深夜中。

是姜安池。

常祝站在原地，就那樣靜靜看了會兒，內心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就在這時，那邊的人像是感應到了什麽，轉頭往這邊看來。

兩人的目光猝不及防在這一刻交會，隔着一小段距離，常祝依舊能看清少年那雙明亮的眼眸。

剛才還平靜的心忽然不受控制地猛跳兩拍。

姜安池遠遠地看見常祝，用不大不小的音量說了一聲：“你回來啦。”

**

“怎麽還沒睡？”常祝坐在離姜安池一臂遠的地方，偏過頭看着他說。

姜安池沒有看他，雙手插在褲兜裏，兩條腿向前伸直，目光落在不遠處的綠植上：“有些睡不着，就想出來吹吹風。”

常祝輕聲說：“時間不早了，平常這個時候你已經睡了。”

姜安池右腿收回來屈起，說：“是嗎？手機放房間了，沒怎麽留意。”

常祝頓了頓，這才又開口說：“CD我聽了，我很喜歡。”

姜安池忽然側頭看去，常祝嘴角勾起，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姜安池抿了下唇，心中的歡喜還是沒忍住浮上臉頰：“你喜歡就好。”

常祝看着他，很認真地說：“這是我收到過的最喜歡的生日禮物，謝謝。”

姜安池開玩笑說：“比常術送的表還喜歡？”

常祝也笑：“那可能還是差了點，畢竟常術還送了我長命百歲套餐。”

姜安池說：“那我也送你個差不多的？”

“什麽？”常祝問。

“永遠不死？”

常祝沒忍住笑起來，最後甚至側過頭笑出聲。過了一會兒，他在姜安池腦門上彈了彈：“反彈。”

姜安池一愣，小聲嘀咕：“幼稚。”

他将另一條腿也收回來，雙手撐在身體兩側，還想說些什麽，常祝再一次開口。

“為了錄那首曲子，你應該練習了很久？”他往姜安池身側挪動了幾分，聲音低沉但溫柔，“有機會的話，下次可以親自演奏給我聽嗎？”

姜安池看着常祝的臉，瞥見對方眼角的淚痣，下意識回答說：“好。”

常祝沖他笑笑，轉回頭去沒再說話。

兩人在黑夜裏沉默，共享同一片夜空。

姜安池享受此刻的寧靜。

他和常祝像是朋友，吹着夜風，坐在涼亭裏漫無目的地聊天。

早些時候已經做好的決定，在此時忽然有些說不出口。

姜安池微微偏過頭看向常祝，對方正仰頭看天上的星星，臉上是平日裏少見的放松。

姜安池輕咳了一聲，定了定神，坐直身子說：“我想和你說點事。”

“嗯？”常祝轉頭，少年正用烏黑的眸子注視自己，神情嚴肅到他有些想笑：“怎麽了這麽嚴肅？”

姜安池的手指無意識在椅子上點了兩下，聲音越來越小：“我想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