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章
第 37 章
姜安池牽着毛毛出門時,常術已經在門口等了。
他牽着大白,拿着盒煙舉到姜安池眼睛前晃晃,慢吞吞問:“要麽?”
姜安池盯着煙盒看了幾眼,這次卻沒拒絕。
他抽出一根放進嘴裏,常術遞來的打火機上赫然刻着今晚宴會酒店的logo。
姜安池:“從哪順來的啊?”
常術說:“剛才酒店呗,你知道這叫什麽嗎?”
姜安池問:“什麽?”
常術吸了口煙:“出門不撿算丢。”
姜安池笑出聲。
“咔噠。”
煙頭被點燃,青灰色的煙氣籠罩住姜安池的面龐。
兩人牽着狗走到不遠處的草坪上,找了個長椅坐下。
繩子一松,兩只早就憋得不行的小狗飛快跑走,歡歡喜喜地在草地上打起滾。
姜安池背部靠着長椅,視線落在兩只圓滾滾的毛球身上。
脫下的西裝外松松地挎在手臂上,身上的襯衣外是一件黑色貼身馬甲,緊致的腰身被馬甲包裹着。他微仰起頭,往半空中吐出一口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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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術沒忍住往他身上多看了兩眼,直到姜安池略有些疑惑地朝他看來,才堪堪收回視線。
他抹了抹鼻尖,心想這人長得還真是好看。
沉默半晌,姜安池抽完最後一口煙,聽見常術突然感嘆道:“說實話我真沒想到你會真住進我小叔家。”
“是啊。”姜安池兩腿往前伸直,雙眸看向不遠處的小狗,贊同地點點頭,“我居然真住在你小叔家。”
大白嘴裏叼着個什麽東西,興沖沖朝常術奔來。
“你跟我透個底,你和我小叔到底是什麽關系?”
常術一邊說一邊揉大白的腦袋,下一秒卻被小狗嘴裏吐出來的東西吓得叫了一聲。
“啊啊啊啊!”
他甩掉手裏那只不知名的蟲子,氣沖沖指着大白的鼻尖:“你怎麽這樣對爸爸,罰你這周都沒有罐罐吃!你看人家毛毛多可愛,不像你,老是拿壞東西來吓我!”
毛毛乖乖巧巧地蹲在姜安池腳邊,像是聽懂了他的話一般,狗嘴一咧,露出個格外标致的笑。
姜安池不自覺勾起唇,可一想到常術剛才的問題,笑容淡下去。
“我算是常先生的資助對象吧。”
“真的?”常術越發狐疑。
“是啊,就和他資助的其他人一樣。”
“我可不信,我從來沒在他家裏見過他以前那些資助對象。”
“是嗎?”姜安池摸着狗的手一頓,面不改色說,“可能是可憐我實在沒地方去吧。”
常術轉過頭看他,有幾秒鐘沒說話。他其實并不太清楚姜安池當時的情況。
早些時候聽到過有關他的傳聞,全都是不好的。什麽災星啊、不學無術啊、在外面鬼混一類的。
說實話,要不是親眼見到了姜安池,他絕對想不到對方會是這副模樣。
怎麽說呢,看起來很……乖?
常術面色變得古怪,想到他小叔,實在是沒辦法把姜安池和他聯系起來。
“嘶……怎麽說呢。”常術撿起腳邊的一根木棍,狠狠向遠處扔去,惹得兩只小狗鬧哄哄跑走了,“我小叔這個人吧,你別看他平時總是笑嘻嘻的很好相處的樣子,其實根本不是這麽回事。”
姜安池的雙腿有些麻了,曲起腿朝常術看過去,語氣不輕不重道:“怎麽說?”
常術把平時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收了回去,一手摸下巴,一邊思考一邊說:“我總覺得他有些冷漠。不對,應該說是淡漠?冷淡?我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反正我覺得他心裏裝着事兒,跟人有距離感,你難道沒覺得嗎?”
姜安池莫名有些煩躁。
他覺得,他可太覺得了。
月亮被飄來的雲遮住,昏暗悄然而至。
姜安池眉頭皺起一點弧度,常術又把煙掏出來遞給他一根。
他接過,用指尖夾着煙,就那樣看着橙紅色的星火卷席煙絲,沒有要抽的意思。
“他們都說我小叔人特好特溫柔,我反而覺得是因為他們都跟他不熟,所以沒見過他除了溫柔以外的樣子。”
“我記得特別清楚,有一次我逃學去網吧打游戲,小叔親自來逮我。你是沒看見,他那臉冷的!至少得有零下二十度!”
常術說着笑起來,意識到身邊坐着的這人貌似對常祝有粉絲濾鏡,連忙找補說:“我沒別的意思啊,這是誇他足智多謀。”
煙灰落到姜安池攤開的掌心裏,他沒察覺到一般,半真半假說:“等晚上常祝回來我就告訴他,說你在背後講他壞話。”
常祝看出來他在開玩笑,大喊一聲朝他撲過來:“好啊你小子,看不出來你還有兩副面孔!”
姜安池擡起撚着煙的那只手,只剩下左手去推他。兩人在長椅上笑鬧,動靜大得驚動了不遠處的毛毛。
小金毛正玩得歡快,一轉頭看見自己的主人被人推搡,以為他受了欺負,低叫一聲後急沖沖跑過來擋在姜安池跟前。
剛剛還被誇乖巧可愛的小狗,這會兒龇着牙怒狠狠瞪向常術。
“好了毛毛。”姜安池安撫小狗,“我們鬧着玩兒呢。”
常術佯裝生氣說:“好好好,你怎麽跟你的主人一樣有兩副面孔?”
也不知毛毛有沒有聽懂,“嗚嗚”叫了兩聲後,蹲在姜安池腳邊不肯走了。
常術低頭看狗,又看看姜安池。
一人一狗都安靜地坐着,兩對烏黑的眸子向他看過來,簡直一模一樣。
他笑了一聲,忽然想起什麽,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咦?你這狗怎麽越看越覺得眼熟?”
姜安池已經習慣了他的一驚一乍,擡着下巴沒作聲。
常術想了幾秒,說:“好幾年前小叔也養過一只金毛,和你這只長得很像。”
姜安池沒接話,自然知道他說的是哪只。
“但是沒過多久那只小狗就去世了。”常祝嘆了口氣,“小叔那段時間狀态很不好,聽說還出了心理問題。反正直到現在,我們都不敢在他面前提起這事。”
姜安池問:“很不好嗎?”
“對,很不好。”常術肯定道,“這麽說起來,他居然同意你在家裏養狗,我還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再養了。”
姜安池的手掌放在毛毛的頭頂上,軟綿順滑的觸感從掌心傳來。
頭頂那幾片厚重的雲飄走了,月光重新灑下,照亮了綠瑩瑩的草尖。
常祝不僅養了,而且還把毛毛照顧得很好。
姜安池甚至在辦公室裏見過一本叫《如何科養小狗》的科普書。
他許久沒有說話,閉着眼睛靠在椅背上。
常術看了眼時間,已經十二點了。
“走吧。”他拎起大白的牽引繩,“該回去了。”
**
深夜,月色。
常祝坐在靠窗的吧臺邊,往下看去是燥熱的舞池。
外套早已不知所蹤,貼身的襯衣扣子也解開大半。領口被他拿着酒杯的動作牽動,隐隐能看見掩蓋在襯衣下的練得恰當好處的肌肉。
他雙腿交疊,難得放松地靠在吧臺上。昏暗的霓虹燈自上而下照來,他身上那股清貴的氣質變得慵懶。
他似乎在這個喧鬧的包房裏隔出了另一個世界,旁人雖暗自打量,卻不敢輕易上前搭話。
周賀一口氣喝光杯中的酒,虛攏起碎發,沖常祝揚揚眉毛:“你就這樣坐着?今天這場的主角可是你啊!”
常祝不說話,只是向他看去,那表情分明在說“不然呢?”
周賀無語一瞬,撇撇嘴表示随他去吧,騰然起身朝外走去。
常祝輕輕搖晃酒杯,淡藍色的酒精順着玻璃杯壁蕩出個漂亮的弧度。
他今晚其實喝得有些多了,但依舊選擇放縱自己。
他又抿了口酒,垂眸時發現周賀出現在了一樓舞池。
那家夥仿佛察覺到了二樓的視線,擡頭和常祝四目相對,唇邊勾起一抹笑。
常祝聽不見他在說什麽,只見他不緊不慢地沖吧臺的方向伸出手。過了幾秒,那邊走出個身形高大的男人。
周運聰今天梳着大背頭,身穿暗紅色襯衣,此時緩步走進人群。在下一首歌的前奏響起時,他擡手握住周賀的指尖又很快放下,兩人相視一笑。
常祝看着舞池裏攢動的人群,又見周賀喝了點酒就開始放飛自我的樣子,不由得笑了一聲。
他的指尖跟着音樂的律動在桌上一敲一點,忽然覺得自己好像也醉了。
他其實并不愛過生日,也不喜歡熱鬧的氛圍。
待今夜結束,一切将重歸平靜,那樣的生活對他來說才是“正常”的。
但今年有點不一樣。
常祝阖上眼,耳邊忽然又響起那句“生日快樂。”
是真誠的、沒有摻雜一絲雜念的祝福。
他很喜歡。
“周總的舞跳得可真好。”
忽然有人出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常祝睜開眼看去,神情變回生人勿近的樣子。
他淡淡開口道:“他要是聽見梁總你這樣說,肯定會很高興。”
“他旁邊的男人是他男朋友嗎?”
“不知道。”常祝似乎對這個話題沒什麽興趣,語氣平淡,“你要是感興趣的話,可以自己去問他。”
梁越沒再多問,擡手舉杯。不等常祝回應,便自顧自将酒杯碰了過來。
兩杯相碰發出一道清脆的響聲,梁越就着這個姿勢沒動,直直看着常祝的眼睛,放低音量問:“壽星怎麽一個人坐這兒?不下去玩?”
常祝回望過去,眼神銳利,梁越竟生出一絲想要退讓的沖動。
常祝不着痕跡地瞥了眼酒杯,換了只手接過後,将它放回到吧臺上。
“我喜靜,就想一個人待會兒。”
哪有人在酒吧說自己喜靜的。
梁越盯着他看了兩秒,顯然讀懂了他話中的另一層含義。
他的笑容僵在臉上,随後聳聳肩說:“行,那我就祝常總生日快樂咯。”
他說完,一口氣喝下杯中的酒,轉身在不遠處的沙發上坐下,加入了那邊的酒桌游戲。
常祝将視線重新投入舞池,那處已經沒了周賀的身影。
他聽着耳邊的音樂安靜坐着,可始終沒再碰那只杯子。
終于,一曲結束後,他緩緩拿起手機。
不等大腦做出反應,雙手就先一步動了。
他在姜安池的聊天窗裏打下幾個:
「毛毛聽話嗎,你回家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