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
第 24 章
啓程定在兩日後, 蘇姝的腿腳稍事好轉，但還是不能活動自如。
一切輕車從簡，林長安帶上童沭和蘇姝, 同坐在殷長離一架的馬車上，四個人擠擠挨挨, 廂內的氣氛凝滞的厲害。
殷長離看着女扮男裝的蘇姝，巴掌大的臉蛋畫的濃眉灰臉, 指腹在她臉上一刮, 能沾滿手的爐灰, 真是好氣又好笑, 攏眉問：“誰讓你弄這些的。”
蘇姝願意和他一道去嶺南是他沒想到的, 當然殷長離對這種無足挂齒的事也沒必要反對，她說想去, 去就是了。
大可不必如此喬裝打扮, 莫不是她以為他還護不住她？
蘇姝還沒開口，林長安抱着童沭，大喇喇承認：“我讓蘇姝畫的, 還不是為廠公着想, 怕廠公天天看着, 忍得思味失調。再大病一場。”
他語氣正常, 仿佛說的話也是正經道理，聽得蘇姝恨不得鑽地洞裏，如今府裏的人對她和殷長離之間可誤會太深了！
“……”
殷長離皺眉：“林三，再吵, 你就給我滾下去。”
林長安咧嘴賴皮道：“我不滾, 我能去哪兒，我就說了一句嘛！”
殷長離不再理他, 拿起巾帕浸了點茶水，旁若無人地往蘇姝臉上擦拭，嫌她坐的不夠近，還伸手攬住她的腰往他身上扯。
林長安見狀翻了個白眼，捂住童沭的好奇探究，轉而朝向窗戶外看風景。
蘇姝對殷長離生了兩天悶氣，想接過濕帕自己擦，男人不讓，揮拍掉她的手，“別動。”
他湊的近，呼吸幾乎與她交錯，蘇姝的視線從他的長眉，到英挺的修鼻，再到薄唇，實在無處安放，落入他腰間，看到了她幫他求的那只黃符，正安安穩穩墜在一只玉佩扣裏。
蘇姝的心情頓如撥開雲霧，漏出一絲光，神情不自知地柔和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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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嬷嬷說，你一定要跟來。”
蘇姝收回目光，抿了抿唇，生怕林長安聽見，小聲撒謊：“嗯，林醫師說缺個煎藥的丫鬟，我又熟悉，就讓我來。”
殷長離對此不作他想，他了解林長安，的确是能提出這種要求的人。
他故意逗她道：“還以為你是特意來陪我。”
蘇姝聽了心慌，脫口就道：“當然不是！”
“不是就不是，你急什麽。”殷長離早就預料她避他如蛇蠍的模樣，在她臉上輕掐了一下，扔下那塊帕子，“自己擦幹淨。”
蘇姝：“……”怎麽像個小孩似的。
馬車在郊外行駛大半日，入夜後不得不停在驿站補給。
驿站只有三兩間空房，林長安是一人住慣，直嚷嚷要走了一間，廠公自然也是獨間，蘇姝沒有異議，她願意和童沭住一間，她鋪個地鋪就行。
童沭也很高興地黏在蘇姝身旁，殷長離垂着眉眼，看到小孩牽晃着女子的手，一把将他拎開，冷聲道：“一個人守着西邊那間，你能不能做到。”
童沭一聽有重要任務，立刻松開蘇姝，眼前一亮，“是，督公！”
蘇姝卻是不大願意：“督公，這次帶了五六個手爐，放被褥裏肯定夠暖和，我還是和童沭住一起。”
殷長離點頭，“也好，正好有你弟弟的消息，不如明日再談。”
等等？
蘇姝跟在他身後，小尾巴似的從一樓跟到二樓，“督公，真的嗎？我弟弟現下在哪裏？他過得如何？”
殷長離推開門，笑道：“進去睡嗎？”
蘇姝毫不遲疑，“嗯！”
...
客棧房間內，隔着一道寬長的山水屏風，蘇姝在浴桶前猶猶豫豫地褪衣裳。
她答應時，沒想那麽多，以為就是和衣躺一晚。
雖然她身上沒出汗，可聽說再往前走，驿站就間隔漸遠，她素來愛幹淨，不趁先洗一次，怕是後面會熬得艱難。
蘇姝嘆了口氣，輕輕地解開薄棉背心褂，取掉冗雜的衣衫後，露出粉粉赤裳，她的身材纖薄，胸前卻是鼓囊的，成長的十分誘人。
她隔着屏風偷瞥了眼，殷長離躺在床上看書，她放下心繼續褪到裹胸棉布，然後便極快地鑽入水桶中，恰到好處的水溫讓她全身瞬間松快下來。
“督公，你說有人在青州見過我弟弟，他若是好好的，怎麽會不想辦法尋我？”弟弟拐走的時候已經懂事，除非被關着，否則不可能不逃回來。
殷長離扣上書，轉過頭看向她。
其實他這次真不是有意想占她便宜，驿站住的多是男子，敞開的浴場全是男人，他斷然不可能讓蘇姝去，這也是為何他不讓蘇姝和童沭住一塊的原因，年紀再小的太監，不也是男的。
“當時有人跟在他身邊，且前往冀州的方向，聽聞路人全程搭不上話。”
殷長離沒說，按照得來的消息，在蘇姝弟弟身邊的更像是一隊兵官，若是普通的略賣，不至于牽扯朝廷的勢力，當中必是別有內情。
蘇姝心裏記挂弟弟，不再留意周遭，趴在木杅邊緣，她的肩胛骨漂亮，透過錦繡的屏風，隐隐綽綽得似展翅的蝶翼，烏黑的頭發斜垂在一側手臂上，秀美清雅。
殷長離常年在北鎮撫司審人，看過的男女赤身裸.體不知幾何，唯有看她會牽起他缥缈的心念。
或許林長安說的沒錯，他的确該暫時離她遠點。
蘇姝洗了會兒起來，再瞥了瞥男人，見他仍舊是在專心看書，于是細致地纏裹起胸脯，幸好她準備的布條充足，能保證晚上裹的平平整整！
就在她剛裹完穿上亵衣，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照理說此時不會有人上門，木杅是他們随車帶的，小厮不會上門替他們收拾，蘇姝狐疑地望向殷長離，殷長離無聲朝她招了招，她頓時開始慌，蹑手蹑腳地竄到了床邊。
殷長離将她抱上床，用被子埋住她，然後解開銅鈎放下紗帳，“躲在這別動。”
“嗯。”
他的話音剛落，門猛地被破開，一下子湧入了十數個黑衣人，殷長離冷笑上前，抽走牆上一把軟劍，止闕也同時從窗戶中飛身閃入。
單獨對付他們自是十分輕松，但對方似綿綿不斷，房內厮殺成斯，房外也聽得見刀槍劍影。
蘇姝看着眼前一幕瑟瑟發抖，害怕地躲在床柱後望，她見識過錦衣衛的本領，上次尋常街上都能喚來百十騎兵，為何今天殷長離要單打獨鬥，多危險啊。
蘇姝緊緊盯着中間的朱色瘦削身影。
殷長離手中的長劍很細薄，劍身泛起的寒意宛若簇着白光，疾馳一般輕易挑破黑衣人的喉嚨，帶出汩汩血花，旁邊的另外五位見此立刻一擁而上，圍着他夾擊，第六人一個突步，趁亂沖到了最前面，一轉身短刀即要刺上殷長離的右肩！
“殷長離！”
蘇姝面露倉色，失聲喊了句，殷長離因此略微分神，那刀就真的直插往下，他看了眼蘇姝沒及時避讓，咔的一聲，刀尖沒入骨。
說時遲那時快，僅過了一息，蘇姝已然咬牙披着被子跳下床，從旁邊拿起一個花瓶往動手的黑衣人身上砸過去，花瓶砸完砸凳子，總之什麽趁手全都扔上去，她力氣小，準頭上卻是有點天賦，聊勝于無地打斷黑衣人的行雲流水。
與此同時，殷長離也很快緩過神，他這種從人堆裏殺着長大的，每招每式簡潔直取人命，原本就不是這種侍衛假裝的假殺手可以比拟。
半柱香後，屋裏一片狼藉，黑衣人一個沒留活口。
止闕一如往常：“督公，屬下找人來清理。”
“嗯。”
蘇姝手腳發軟，但她畢竟是見過好幾次‘世面’的，不如第一次驚慌，哆嗦走上前扶住殷長離，“督公，不用，審問他們嗎。”
殷長離替她攏好胸口的軟被，遮住漏出的鎖骨雪白，不答反問：“讓你好好躲在裏頭，幹嘛跑出來。”
他自是不必留他們的命，他猜到出京後會遇到行刺，這些人是沈家派的，他們的目的不是他，而是想知道他調遣錦衣衛的方式。
區區幾十個人，他和止闕就能解決。
蘇姝見他沒回，沒再追問，而是從被子下伸出手指，碰碰着他的右肩，“你……受傷了。”
殷長離側頭看了看，語氣随意，“這也算麽。”
蘇姝想，是啊，比起他滿腹的深痕，這種大概不算事，就是聽起來讓人有點心疼。
不對啊，她怎麽會心疼他呢，最多就是可憐罷了。
止闕帶着兩個錦衣衛進門，将地上的屍體運走，蘇姝印象裏似乎看過好幾次這樣的場景，頭一次心平氣和，甚至有些慶幸的，至少他們還活着。
殷長離始終将她攔在身後，直到外人走了，蘇姝才走到她的包袱裏拿出多餘的裹布。
“我幫你看看傷口。”
殷長離不置可否，手臂搭在她身上，蘇姝用清水擦掉血跡後，替他一圈圈纏繞包紮，她每做一步，都眨着雙大眼睛問問他疼不疼。
“要不要找林神醫？”
殷長離心情很好，笑道：“等他來了，傷口都快好了。”
蘇姝：“……”
她也是第一次給人包傷口，紮的跟個小山丘似的，殷長離看着看着笑出了聲。
蘇姝被他嘲笑，赧然中帶了一絲不服氣：“督公那麽厲害，還會被刺到呢。”
殷長離也很坦然：“當時你喊我，我分神了。”
蘇姝耳朵倏地粉紅，背過他挪到床的裏側，戳着牆，“這都要賴我呀，那，那你理我作什麽，我就是随意喊喊。”
她聽到男人輕笑了一聲，“嗯，不賴你啊，是我怕你有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