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
第 22 章
蘇姝看到殷長離的一剎是大驚, 轉念一想，最近他似乎心情都甚好，即使瞧見她和外邊的人說幾句話, 應當也不會有火氣吧。
可他那眼神怎麽會那麽吓人？
男人慢慢向她走來。
牆外的宋承風對牆內突如其來的危險不覺，仍在溫和地道別：“珠珠, 表哥先走了。”
蘇姝退至牆壁，輕往外應道：“嗯。”
殷長離越靠越近, 直到他高大清瘦的黑影完全将她的身軀吞噬。
蘇姝不敢與他離得過近, 手橫擋在他的胸膛, 可惜推了幾次都推不動, “督公……您是不是有事吩咐？”
殷長離壓在她耳邊沉聲問：“你剛才說, 做的什麽夢。”
蘇姝還以為他要質問別的要緊事，誰知會是這種與他全不相關的, 她不可能宣之于口, 便搖了搖頭，“督公，我忘記了。”
殷長離看她一臉不自覺的羞色, 簡直是滿腹的火氣。
自宮中回府, 他一直以為她不記得那晚, 原來是将他當作了表哥, 所以這麽久以來扭捏的嬌态，也全都是因為別的男子。
不必說，那次去廟裏的祈福也與他無關，他倒是沒看出, 她竟能如此狼心狗肺。
殷長離心下一冷, 上前反剪起她的雙手壓在牆上，右手掐制住她的腰, 讓她朝向他動彈不得。“不如，我讓你再回想回想。”
殷長離深眸盯着她，忽地俯身低頭在她唇邊的一寸處停下，問道：“可想起來了？”
蘇姝光看見一張欺近的俊秀側臉，腦海一片空白，何來心思答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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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思緒混亂，沒來得及想到了關鍵處，男人已然貼了上來，她便再無暇其他，只覺唇上一軟。
殷長離銜着她的唇珠，低聲道：“現在呢，還是記不起來麽。”
蘇姝長長的眼睫一顫。
她全想起來了。
記憶中隐藏的部分被緩慢打開，她太記得這種觸感，微涼帶着苦澀的味道，不斷迫着她索取，蠻橫地不許她分神。
那晚不是夢，親她的人也不是表哥，而是殷長離。
就在這時。
——“珠珠，還在嗎？”
宋承風半道折返，他有句話想要囑咐：“若，若是廠公逼迫你做些事，你切記性命要緊，無論如何，等表哥找辦法救你。”
殷長離睜着漆黑的眸，聽了宋承風的話，吻的力道更狠，修長指骨壓着蘇姝的肩，恨不得将人揉進身體裏。
——“珠珠？”
蘇姝被男人堵着不能說話，情急之下不得不咬他一口，在殷長離愣住停下時，她急道：“知道了，表哥你快走。”
成功催促宋承風走後。
殷長離堪堪回過神，他擦掉嘴角血跡，哂笑了一聲，“珠珠，為了他，你的膽子都變大了。”
“不是，我——”
他用力攫起她的下颚，女子未盡的話即将被吞沒，正要踢腿掙紮，他笑着道：“想要你表哥的命，就乖一點。”
表哥……
蘇姝聞言瞬間沒了反抗的勇氣，她低垂着眼睑，放棄了一般由他施展動作。
殷長離見她當真聽話，更像是瘋了似的，力氣全施在她身上，哪裏軟和就掐哪裏，掐她渾身疼。
蘇姝的嘴角破了皮，到最後實在忍耐不了，感覺在被一只烈性的狗子啃咬，痛的她嘤嘤哭了起來，淚珠一顆顆往下滾落，捏起拳頭錘在他的身上。
大概是終于聽進她的哭聲，殷長離喘着息松開手，蘇姝立刻兔子似的捂嘴逃離開，見男人并沒有追來的意思，停下躲在柱後偷望。
殷長離扶着牆，期間一直沒動。
緊接着，輕微的一個悶哼，可以看到殷長離往地上咳了口血，随即便整個人栽倒在牆下。
蘇姝正怨他，哭腔道：“殷長離，你裝作如此，我也不會過來。”
“你到底為何那天要，要偷偷親我！”
“就算你是太監，也不能這樣欺負女子。”
蘇姝委屈地發洩了好幾句，對方全然沒有回應。
她這才狐疑地跑到殷長離的身邊，探身一摸他的鼻息，微弱的仿若游絲，“督公？”
男人俊美的面色慘白，唇染的血色成了他身上唯一鮮明的所在。
“殷長離？！”
蘇姝發現他是真的暈過去，十分無措，她身上是有毒嗎，他親了幾下又是吐血又是暈倒的。
蘇姝又羞又憤地跑到院門口找人，恰逢于嬷嬷後腳經過，就看到她身上帶血的模樣，急問：“蘇姝怎麽了，廠公他不是過來尋你，你們怎麽了？”
“嬷嬷，我也不曉得，他忽然就昏過去……”
蘇姝紅着臉指着裏邊一時間說不清，于嬷嬷沒心思繼續聽辨，她跟着蘇姝小跑到那兒，兩人幫着一起将殷長離搬進了屋。
很快，一位年輕的大夫趕來，蘇姝也是這時才看見，廠公府裏其實藏了位厲害的醫師。
年輕大夫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句，關門将她隔在了門外。
等進了內室，林長安面無表情地對于嬷嬷冷道：“嬷嬷，我最近在外游歷，若不是趕着昨晚回來，廠公的命丢了你都不知道。”
于嬷嬷拉上外室的厚重綢簾，了解林長安的脾氣，也不頂嘴，走上前問：“長安，你快說督公到底怎麽樣了，最近明明好好的。”
“好？”林長安撚起一根銀針，落手在殷長離的後腦穴位，“我曾說過廠公必須守住陽元，至少這三年不能破戒，他倒好，幾次三番，上個月就差點，今天還敢動心火。”
于嬷嬷面露驚訝，“什麽！小主子他已經？”
這本來是件喜事，小主子也算找到了好好活着的念想，就是時機不大對。
林長安沒好氣的瞟了老嬷嬷一眼，“你想得美，那還沒有。”
“哦。”
“但是也快了，再這樣激動下去，我怕他半年一年的活頭都沒，一邊動火，一邊動氣，怕是嫌他自己命長！”
…
蘇姝獨自蹲在院裏的藤椅旁，她有些難言的擔憂，因此見到于嬷嬷出來，就起身去問情形，話還沒問呢，總感覺于嬷嬷瞧的她神色不對，欲言又止。
蘇姝先道歉：“嬷嬷，我不是有意的，其實是督公他硬要過來……”親她。
“是，是，我明白，你們年少氣盛，就是你們得。”于嬷嬷看着她嘴角撕裂的小道口子，艱難地說：“悠着點來，督公身子暫時不行。”
蘇姝咬唇：“我也是不願意的。”
“嬷嬷知你受委屈，可既然你知曉他的事，那也只好繼續由你貼身照顧他。”
蘇姝沒聽懂于嬷嬷說的知曉了什麽，糊裏糊塗在她殷切的目光下點了點頭。
等林長安出來時，第一句話更是莫名。
“小丫鬟，你別再惹他上火，再惹他就真死了。”
蘇姝癟着嘴站在門口，她并沒有想過害死殷長離，一開始就是他欺負她在先，怎的現下所有人全都在怪她。
林長安見蘇姝看起來乖巧聽話，沒再繼續吓她，“我去煎藥，等會藥送來你再慢慢喂他。”
“是。”
蘇姝等他們走遠，輕輕推開門進去，內室裏的窗扇沒關緊，淌了一室月光，
殷長離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情形比剛摔倒時看到的好一點，但也只有一點。
蘇姝其實早就習慣了他比尋常人要慘淡的氣色，和他瘦削的身姿，但是這次着實更嚴重，他額角的冷汗尚未擦去，薄唇色澤淺淡如櫻，下颌骨的輪廓也過分瘦削，昏迷着不知想到什麽，眉心緊鎖。
所以，本來該蘇姝惱他對她放肆的作為，登時有點厭恨不下去。
他看着太可憐了。
能怎麽辦呢，他差點昏死過去，還個個都說是被她給氣的，偏偏她就是想不起哪裏氣過他，上次見崔宜蘭，他知道了也沒多餘過問，怎的表哥來他就發火。
蘇姝轉身在水盆裏絞了塊帕子，替他沾拭掉額角的汗。
不一會兒，林長安跨步進來，将一碗藥遞給蘇姝，“隔半個時辰分三次讓廠公全喝了，明早他會卯時醒來，接着他身上會發寒熱，你寸步不離地守着他，若有其他異樣，再讓于嬷嬷來找我。”
“好。”
蘇姝雙手接過藥，太燙舀起調羹吹了吹。
林長安将所有窗戶合上，再關好門，徑直退了出去，他還得準備之後每日要泡的藥草。
蘇姝坐在床前，她試着喂了殷長離一次，可是殷長離根本沒意識，吞不進湯藥，褐色的藥汁随着他的嘴角邊緣唰地就流落。
蘇姝趕緊替他擦完。
她蹙眉盯着碗裏的藥發呆，然後端起碗喝了點，起身覆在他的唇上，抵開他的齒關，一點點渡過去。
蘇姝心無旁骛，等到喂完一口，始驚覺自己做了什麽。
她方才真的是不帶思索，因着前面有發生，慣性地感覺這樣做能把藥給他灌下去。
她果然徹底被他帶壞了。
蘇姝嘆了口氣，喂第一口時還覺得不好意思，到後來兩次，藥味苦得她舌頭麻木，她破罐破摔地想，反正親都親了，喂個藥罷了，她還糾結什麽，不如早點将殷長離弄醒了，她才好問問他到底想幹什麽。
這樣一碗藥下來，蘇姝也苦不堪言，吃了顆糖壓壓才好受些。
蘇姝垂眸看着殷長離骨節分明的手指，她現下腰背還在延續之前被他掐出的疼，怕是多了好幾塊淤青，她很想報複回去，最後也沒敢，只是隔着衣袖稍微戳了他兩下。
到了亥時，殷長離平日該就寝的時辰，于嬷嬷端來一盤放藥的藥湯，蘇姝正準備退出去讓她來，就聽對面道：“蘇姝，大夫說督公身子太虛，泡不了藥浴，你幫他擦擦。”
“我？”
“嬷嬷都懂，往後督公就交給你了，沒甚不好意思的，等督公醒來，他定會給你個交代。”
于嬷嬷自是覺得女子名節為重，既然都發展到了這步，表面上至少得辦個對食，如此想着，府裏或有許多地方得翻修以承好事，她瞬間覺得要忙碌起來。
蘇姝看着于嬷嬷口中念念有詞地離開，再遲鈍，眼下也明白嬷嬷誤會了。
不過，倒是提點了她一個想法，結合殷長離回府後對她轉了彎的态度，莫不是……他真的是有點喜歡她？
不，不可能！
當然此時也不是蘇姝該思索這種的時候，她緊抿嘴唇，挽起袖子将男子的衣襟解開，她預備好了做到目不斜視，可當真看到時還是倒吸了口涼氣。
殷長離的胸膛布滿了傷疤，沿着鎖骨往下交橫錯落，除了劍傷，鞭痕，還有片剮過的痕跡，即使看得出愈合了很久，仍然觸目驚心。
原來她曾看到的那條背後延至頸側的刀痕，都算是他身上處理的利落的傷勢。
殷長離成為廠公後不可能被人傷成這樣，只能是他幼年時在宮裏被罰，可是怎麽會有人那樣殘忍，恨不得十八班兵器全在他身上試一遍。
蘇姝心軟，十分不争氣地開始可憐他，替他的胸口擦藥液的時候也輕輕柔柔，好像那些傷口尚未愈合，還會疼痛似的。
罷了，先等他醒了再說。
—
翌日卯時前，殷長離的眼皮擡了擡。
他深深吸了口氣，微側過頭，看到陪伴他一晚的女子正左手托腮，歪歪倒到地撐在床沿，每每快睡下去時，又警醒般擡起頭。
她怎麽會在這。
昨日是他的生辰，當然在這世上從來無人在意，可他還以為，他身邊總會有真正屬于他的東西。
蘇姝眯着美眸，看到殷長離正直勾勾望着她，霎時清醒，“你，你醒了啊，怎麽不喊我。”
“嗯。”
殷長離偏過頭，他說話的氣息很虛，卻是恢複到很久以前冷漠的語調，“你還在這兒幹什麽，不該巴望着我死，好跟你的表哥去雙宿雙栖。”
蘇姝：“……”
他在胡亂說什麽呀。
“督公，你曾在廟裏說，不會殺我的，這話還算數嗎。”
殷長離一聽就猜到她接下去要提的事，火氣立刻重新湧上來，伸手扯着她的衣領拉近，面對面朝她狠聲：“我是不會殺你，咳—咳——也不會放你走，你趁早死了那條心！”
他又在胡亂說什麽呀。
蘇姝就這樣臉對臉地貼着他，鼻尖相隔一寸：“督公，我只是想問你，你為何那晚要親我？”
她的眼神清澈，是在求證，沒有鄙夷，只是單純的想知道原因，殷長離看着她一愣後，劇烈地咳嗽起來。
“咳——咳——”
蘇姝馬上扶起他，替他舒氣，忍不住道：“我，我是又氣着你了？督公現在真是不經氣啊。”
殷長離：“……”
“你，你倒是，全然不怕我了。”
蘇姝點了點頭，坦白：“嗯，反正督公也不殺我。”
她便是再傻，如今也感覺得他在縱容她，和表哥的溫柔不同，他嘴硬的很，卻總是會差一點正好不傷到她，了解了這一層，她昨晚想通了之後，就真的不如先前那般害怕他了。
而且，他好像真的很可憐。
或許是身為太監，沒有親過女子，才會對她做這些，還誤以為是喜歡呢。
殷長離若是聽到蘇姝所思，大概還得再被氣一遍，好在他聽不到，等過了許久，等他氣息平穩後，看着她回道：“知道是我親你，讓你很難受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