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 1.謎案(1)
這世間的所有的特立獨行之人,其實都是被世俗遺棄的孤兒,歸根究底,他們就是一幫被命局左右的可憐人。當命局早已寫好,那些局中之人能否全數如約而至?黎羅江的晚風裏,倘若重生,他們是否還會再一次單刀直赴命局?
會的,他們還是會去,如約而至,從未缺席。百年紅塵,只不過是浮世雲煙,唯有正義長存人間。
願來生我們還做兄弟,赴一場曠世正義之約。
一約既成,願我不再是命局的遺子。
我從醫院病床上醒來的時候腦中還全是那些絕望而憂傷話,句句直插心肺。我和他,同卵雙生,我卻殺了他。
我和他,誰到底是誰,我早已分不清,所以,我暫且将自己定義為蔣曦晨。因為,蔣曦晨代表正義。
“開槍!”他見到我的時候很冷靜,似乎等那一天已經等了很久。而他身邊之人除了溫舒,已經全數倒在他的腳邊。也不知道是自殺還是他殺。
“哥!”我咬了咬牙,後牙槽被我咬的“吱吱”作響。
“讓我有尊嚴的死。”他話說的很是簡單明了。
“雨晨,你的初衷是對的,只是你選擇了錯的方式。”靳函的聲音涼涼的飄來,他已經帶着人趕了過來。
“你不懂,從我答應做006的那天,他們就棄了我。”
“放下槍,就算為了曦晨。”靳函開口勸他。
“蔣曦晨,別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麽?開槍。”哥哥又沖着我喊一句。
“嘭!”随着一聲槍響,哥哥的身影緩緩倒向地面。同時靳函的身影也栽倒在地,是溫舒開的槍。
哥哥說過,即便是這個世界棄了他,也求我不要再棄他,他再也不想跟我分開了。也好,我也不想他再離開我了。他讓人殺靳函,無非是想讓我恨他,想減輕我殺他的罪惡感。只是那樣真的管用嗎?似乎真的不管用。
“曦晨,你醒了?”阿楠的聲音劃開我的耳膜,遙遠又清晰。
我是蔣曦晨, L國MNC調查員,也是國際聯邦調查局的一員。
我們L國是位于世界三大強國的交接地帶,所以屬于世界上最魚龍混雜的地帶。這也導致了作為安全局調查員的我們,永遠有辦不完的案子。就像坊間流傳那樣,安全局沒有休息日。
今日一別,恐是永別,我想給大家講一個故事,一個脍炙人口的故事。
故事的開始要從一年前說起,那個時候局裏剛好發生了大案,劉航隊長在執行任務的時候被殺了。
“猜猜我給你帶了什麽?”就在我看着桌上塑料袋裏那個很普通的徽章的時候,我的眼睛被人捂上了。
“嗯,橘子,香蕉,奶茶,還有真正的作案工具,錘子。”我閉着眼,嗅了嗅說。
“厲害了我的師哥,你怎麽知道作案工具找到了?”皇甫聖華放開我,将一罐抹綠奶茶塞到了我手裏。
那種女人才會喝的東西,但我就是喜歡。據說當初就因為那樣一罐奶茶,我才僥幸活了下來。
對于當年的事情我的記憶很模糊,隐約記得我媽媽特別喜歡喝,所以,喝着它,我總能感覺到媽媽的氣息,似乎她一直就活在我身邊。
“剛師兄告訴我的。”我嘬一口奶茶,聳了聳肩說。
聖華瞬間石化,頓了幾秒才說:“那吃的呢?你怎麽猜到的?”
“你剛在樓下進電梯的時候我就在監控室。”我丢給他一個橘子,随意的說,準備将他對我信心和期望打回娘胎裏。
聖華臉上的表情終于崩壞,他有些嫌棄的看着我,遞一瓣撥好的橘子給我:“我說師哥,像你這種什麽都靠高科技,一點調查員作風都沒有的人,倒底是怎麽混進咱MNC的?”
“切,你師哥我憑實力。小夥子,辦案作風不重要,重要的是手段。”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作為少年的他繼續努力。
“诶,給我留點,給我留點。”榮若蘭瘋瘋癫癫的沖了來,搶走了師弟剛撥給我的半個橘子。
“瘋瘋癫癫的幹嘛呢?搞謀殺呀?”聖華指了指師妹那個黑布隆冬的對着我的槍口,滿臉嫌棄。
“噢,師哥,不好意思!”她這才收了槍。
我戳了戳她的腦門,将自己手中僅剩的一瓣橘子塞到了她嘴裏:“你呀,真不知道靠什麽混進這裏的。”
“靠師父呗!”她口無遮攔道。
她說的沒錯,我們幾個都是H大畢業的,當初都是師父魏錫山他老人家将我們招進MNC的。師父不但是安全局副局長,還是我們學院的院長。他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立場,将我們院畢業的基本所有的學生都塞進了他所在的部門或者他朋友所在的部門裏。
因為他當年是MNC升上去的,所以平日裏有大案子的時候我們都會請他來,可以說我們幾個都是他手把手教出來的,因此,我們習慣稱呼他為師父。
“哎吆,都在呢?怎麽?兇器找到之後就萬事大吉了?” 處長滿臉疲憊的從門裏晃了進來。
他叫蔣俊晨,是我們MNC的處長,也是我們的大師兄。他為了這個案子,已經兩天沒睡了。噢,對了,他還是我堂哥,我從小父母雙亡,是他和嬸子将我帶大。所以,不管小夥伴們多麽怕他,我就是不怕。因為我知道,他嚴肅的外表下是一顆柔軟的心。
“不大吉還能咋的?蔣處長,人不是機器,就算是個機器吧,也還是需要休息的。”我說着将他按到了椅子裏,遞給他一個橘子。
堂哥仰着頭看了我良久,才低頭撥橘子。
不知怎麽的,從小到大,只要我一提到機器兩個字,他總是能盯着我看好久。拿我一個調查員的敏銳“嗅覺”來看,這個詞,對他絕對有特別重要的意義。
“曦晨,你說你,幹什麽不好,幹嘛非要當人民公仆?”他又開始念叨。
“哥,我報大學的時候你咋不說?現在叨叨,不等于想讓我失業嗎?”我爬在他背上學着師妹的樣子撒嬌,這是師妹教我的新辦法,特別管用,師妹稱它為“順毛法”。
聖華和師妹看着我的表情很複雜,紛紛做“嘔吐”狀。
“不是你教我的嗎?”我拿口型問師妹。
“沒教你不分場合随便用啊!”師妹一臉恨鐵不成鋼。
“你倆擠眉弄眼地幹嘛呢?”堂哥很快發現了我們的暗中動作。
“咳咳,我說哥您肯定是累壞了,還在操心我,我有點小感動。”我放開他,自己也肉麻的打了個哆嗦,一個大老爺們兒,學女人的方法安撫領導,還真不是明智的選擇。
“那還不是因為你跟媽,報學校都瞞着我。”他倒好,又接上了之前的話題。
“嬸子說我有天賦,是塊好料。”
“切,混吃等死的料還差不多,你說你哪次出任務不是我給你擦屁股?”
“那又怎樣?我運氣好。”
“運氣好?真不懂MNC看上你哪點了?”
“沉穩,帥氣,個頭高。”我自信滿滿的拍着胸脯說。
“你把MNC當成什麽了?超模招攬機構嗎?”
“那不然他們看上我哪點?”
“我就說!”他們三個人幾乎異口同聲道。
“我真有那麽low嗎?”我抽着面皮問。
“有!”又是異口同聲的聲音。
“滾,還能不能好好玩耍了?”我嫌棄的嗔他們一眼。
我知道,他們就是開開玩笑,他們是怕我因為案子鑽牛角尖,将自己給累垮了。哥哥兩天沒睡,而我已經快四天沒睡了。
“困了就躺會兒。”師妹見我一個勁兒的打哈欠,于是拉着我到了她自己座位的位置上,然後拿了個瑜伽墊鋪到了地上,來了一句:“躺下!”
我看着她椅子後面僅僅可以通過一個人的地方,還鋪了個瑜伽墊。面皮微抽,“又讓我躺這兒?”
“咱這裏也就這條件,您就湊合湊合。”
我知道她是關心我,所以最後還是躺了下去。
可能是因為太累的原因,很快便入眠了。我迷迷糊糊又聽到她跟師弟鬥嘴的聲音。
“你說你減肥一點恒心都沒有,給你買的瑜伽墊你倒是拿來給師哥放臨時床鋪了。”
“這麽忙,我跑都跑瘦了,不用減。”
“做瑜伽減出來的有氣質,你看人家謝岑,一出來氣質多好。”
“我又不做大明星,我要氣質做什麽?”
後來我又聽到哥哥的聲音:“曦晨一直這麽下去肯定不行,身體根本吃不消的。”
“就是,仔細算起來師哥已經四天四夜沒休息了。”
“說來也奇怪,你說他夢游都能辦案,你讓我這個專業人員情何以堪。”
“他打小就這樣,小的時候,有一天夜裏,我被一個聲音吵醒了,起來一看他在打掃房間。我叫他,他也不理我。後來醫生說他是在夢游,還說長大了會好,你看,他現在這麽大了,還是那樣。”
“他這個症狀從幾歲開始有的?”
“大概五歲吧,那年我大伯一家出去旅游,出了車禍。我大伯和大伯母都去世了,但曦晨在醫院的極力搶救下活了下來。”
“醒了之後就這樣了?”
“那倒不是。我弟出院之後身體一直不好,天天吃藥,半年後我媽從一個親戚那裏聽說千古山的菩薩特別靈,就帶着我弟去求了一道福,就是他脖子上的那個小太陽鏈子。自從從山上回來之後,我弟的身體真的就漸漸的好起來了。也許是我們的心理作用,也許是吃的藥起作用了,但他就真的好了。但是,有了個不好的毛病,就是夢游,誰也叫不醒,起初的時候,有好幾次在半夜,差點吓死我。”
後來我便沉沉的睡了過去,再後來我夢到自己又去了重案現場。
其實,那不是夢,我真的去了,帶着所有人一起。
“師哥,你這麽快就睡醒了?”若蘭被身後突然起來的人給下了一大跳。
“不對,兇器不是錘子,都跟我再去偵查一次現場。”我挑了挑眉,揪着師妹就往外走。
“去,又開始夢游?”師弟的聲音遠遠的飄來。
“走吧,這案子就靠今天的他了。”哥哥嘆息一聲,跟了來。
我知道我有夢游的毛病,醒了之後會清楚記得夢裏的一些事情。其實夢游次數多了之後我每次都是有意識的,也曾強迫自己醒過來,可是每次不管怎麽努力,都會失敗。而且只要我想醒過來,醒來之後,那次夢裏做的事情基本都不記得。後來我就放棄了,反正據我哥說,我夢游的時候幹事兒還挺靠譜的。
夢游最厲害的一次是兩年前,天脈賓館藏屍案,那次我整整夢游了七天。那件案子如今還是懸案。
“曦晨,你為什麽覺得兇器不是錘子?”
“直覺!”
“又是直覺?”
“這不是大師兄您教我的嗎?”
“行,不過你還是叫我哥哥吧,你叫我大師兄保準沒好事。”
“我現在在夢游,你還希望你能碰上什麽好事?”
“蔣曦晨,你今天要是再半路睡着,我可不管你啊!”
“別管,讓我躺大街上被車碾死得了。”
“嗯,那樣我還少了個禍害。”
“你才是禍害,你看你都禍害多少小姑娘了?”
“行了,吵吵什麽?睡着了背回去不就得了?這只是現場勘察,希望抓真兇的時候你別再睡着就好。”
“師父?”
“嗯,你們忙你們的,別管我,我随便看看。”
話說,我出任務的時候确實幹過那種半路睡着的事情,所以每次都是哥哥幫我擦屁股。鑒于我在局裏的不良記錄,理論上說,像MNC那種高大上的機構是不會看上我的,可是,我就偏偏被人家看上了。
“曦晨,想什麽呢?”
“噢,大師兄,我總覺得咱們肯定忽略了重要線索,這裏不像是第一案發現場。”
“不會,打鬥的痕跡太明顯,怎麽可能不是第一現場?”
“你也覺得打鬥的痕跡太明顯?”我擡眸問他。
“你的意思是?”
“這個罪犯知道我們MNC的辦案習慣,也許是系統內人,或者曾經是系統內人。或者,根本不是一人作案。”
“師哥的意思是抛屍的時候起了争執?”聖華若有所思的吐了一句。
“差不多。”
“不對呀,現場就一個腳印。還基本被雨水沖沒了。”若蘭開口反駁。
“所以我說他是系統內人。”我低着頭繼續仔細掃視着周圍的每一個角落。
這裏是一個因擴城政府征地而廢棄的村落,雜草叢生,想要找到蛛絲馬跡,并不是太難。但糟糕的是,剛好下了一場大雨,許多痕跡都被沖沒了。
“我去那邊看看。”我朝師兄點了點頭,起身朝着更深的雜亂走去。
“辦事怎麽這麽不小心?被反偵查了就殺人,誰慣你的毛病?清繳歸清繳,但不能濫殺無辜。我只讓你注意你劉叔叔的動向,你怎麽——”在一出殘牆後面師父突然冒了出來。
“不是我!”我瞄一眼周圍,覺得安全之後才說。
“不是你?那006呢?”
“我來的時候他已經被殺了,006沒找到。”
“所以呢?”
“我就走了,雨那麽大,我怕自己半路上又睡着。”
“好,我知道了。”
“師父,MNC當年被清理了那麽多人――”
“你想說什麽?”
“我想說我們這幫人是不是都是那些前輩們的後裔。”
“我手底下的八九不離十,但老莫手下的我不清楚。”
“當年倒底發生了什麽?為何那麽多無辜的成員被清理?為什麽事情到現在還沒結束?”
“高層有人叛變,人人自危。寧可錯殺一百絕不放過一個,這是MNC的一貫作風。”
“以殺止殺,師父,您覺得對嗎?”
“這是上級的命令。”
“所以我是那個因為年紀小逃過一劫的?所以我就成了你們的工具?”
“孩子,在找到幕後之人之前,我們只能服從命令。我知道你善良,可這幾年你連一個任務都沒有成功,再這麽下去我怎麽保你?”
“我不想殺人。”
“你不想殺,結果呢?你在乎的人被殺了,指不定下一個就是我。”
“我不會再任你們擺布了,我會用我的方式找到那個人。”
我看着師父輕笑一聲,眼前這張臉,我模糊記得,對我很重要,但就是不知道是怎麽個重要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