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每當有古偶上劇, 總能看到一些誇獎儀态的通稿,要是有人連手型也不錯,那更是能被吹上天。
直播裏沒什麽鏡頭會對準一個嘉賓的手。
但現在鏡頭聚焦在周應越的手上。
手背白皙, 指節纖長, 指甲修剪整齊,打磨圓潤, 指尖微收, 看起來是一雙很适合調香撫琴的手。
然而這只手現在握住了那只怪物的手臂。
手指好像只是微微收緊,再向後一拉, 那只可怖的,足有三米高,寬兩米的贅生怪物,突然發出身體仿佛被撕裂的凄慘叫聲,地面上出現一道深深的拖行痕跡。
那只怪物,就這麽被她一點一點地拉了過來。
彈幕……沒有彈幕。
觀衆看着眼前這一幕,嘴巴一直保持着張開的姿态。
原本拿着水杯的杯子傾斜,水撒了一身也忘了擦。
就連坐在監視器後的導演組和道具組,也拿着對講機陷入呆愣。
節目組對這個重要怪物的設定有四:
一,外形足夠惡心恐怖, 參考一些創傷截面進行複制。
二,有一定的彈性, 在嘉賓想要掙脫時,允許使用工具和一定蠻力脫身。
三, 必須有一定的重量, 否則将沒有震懾感。
Advertisement
四, 可以承受打擊,可以進行追擊, 以免代入感不深。
這個三米高的怪物,道具組經過設計制造後,重達三百公斤,也就是六百斤。
天賦好的普通人也許經過數年高強度特訓,并配合嚴格的飲食,也能達到這個程度。
但再怎麽樣也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單手就輕飄飄地把那東西拖過來,就像小孩拖一個布娃娃一樣!!!
導演組集體拿起便攜氧氣瓶集體吸氧。
這一季有了節目獎金,因此也增設了淘汰環節。
節目組這幾天其實壓力很大,各個平臺都有對他們的批評,很大一部分原因來自周應越。
誰看《快樂大冒險》不是為了解壓,不是為了看殺殺殺,血流成河,不然就要足夠好笑,代入嘉賓極限脫逃。
沒人想看小白花淚眼汪汪等着人搭救,或者蜷縮在別人背後,只看着別人沖鋒陷陣。
他們總算明白,為什麽之前問薛柏有沒有人要淘汰的時候,他陰陽怪氣說了那些話。
如果他們也跟薛柏一樣發現了什麽,還會想淘汰她?
誰敢跟她犟啊!
在他們的設想裏,現在六個嘉賓中也許有四人可以掙脫,然後有人可以去吸引怪物的注意,其他人沖入鬼門關裏去救出曾傾。
現在,一切都滑向了不可知。
在山頂上的其他人,除了陸宴和周少白,其他人都好像看到了什麽超級英雄特效片一樣的場景。
那只怪物越來越近,能随風聞到它身上傳來的腥臭。
黑發少女獨自一人站在前方,她與那些糾成一團的怪物對視,像是終于找到了對方的“臉”。
“在教室裏的時候,我就想揍你們。”
周應越舉起緊握成拳的右手,總是霧蒙蒙的眼睛驟然如雪水化冰,直接一拳朝那怪物的臉上揮去!
“咚”一聲巨響!
怪物的表皮突然受到極強的力道攻擊!表皮本身韌性極佳,不會輕易被外物損毀,但這一拳,卻如重錘轟擊,直接穿破厚肉轟出一個大洞來!
摻雜着類似血肉脂肪的濃稠不明物從洞口噴射而出,內裏支撐的骨架核心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響聲。
那怪物好像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它的肚子為什麽會破了個洞?
【你在做什麽麽麽麽麽麽——】
亡者還會有痛覺嗎?
屏幕前的觀衆不禁會想。
也許是有的,他們下意識地撫上自己的腹部,像是也感受到了那一拳的力道。
普通人可以用拳頭輕易轟穿一個紙袋,用點力可以轟開一塊紙板,跆拳道踢壞木板等等……
但是……那個?
根本不可能。
怪物扭動着龐大的身軀往後倒退,它松開了抓捕着其他人的手,數十只手腳并用,像是要逃跑。
可是,并不是。
那些手腳在底部猛然撞擊地面,不停踩踏,像被無形的手操控,如同拍打籃球一樣,那只怪物越跳越高,最後在半空中朝衆人砸去!
【節目組要殺人啊啊啊啊啊啊啊————】
彈幕終于活了起來。
無數觀衆都在驚叫,這麽龐大的東西砸到人,那個人一定會變成一灘肉餅!
剛才揮出驚人一擊的黑發少女,像是也感覺困擾一般,眉間微微蹙起。
但是觀衆們想象的一切并沒有發生。
怪物突然在半空不動。
它像是有些費解地低頭“看”去。
只看到自己原本胸口開了個大洞的地方,變得十分平滑。
不,是有了一層平滑的斷面。
它的半邊身體不見了。
地面上,周應越在怪物跳起的瞬間,就伸手抓住了那只怪物的手腳,然後就這麽向下一扯。
如同撕開一塊柔軟的蛋糕,裂帛聲響,它就被輕松地分成了兩半。
轟隆一聲巨響,周應越面無表情地把那截身體扔到了地上,擡腳邁了過去。
身後血雨下了一地,周應越毫無觸動,如同猩紅女王現世。
跳得太高,差點抓不到。
周應越小小的困擾。
導演組和道具組一片寂靜。
他們怎麽可能會真的殺掉嘉賓?
他們只是想遙控那只怪物作勢跳起攻擊,卻不慎撞到鬼門關前阻擋死者的幽白火焰,做出瞬間化為灰燼的假象。
結果,來不及。
周應越速度太快。
周應越朝衆人走來時,沈明倫下意識地咽了口口水。
他終于明白,之前系統檢測周應越的體力和精神力都是“???”是什麽意思。
不是弱得檢測不出來,而是強到根本檢測不出來!
周少白嗚嗷一聲,撐着膝蓋起身,朝周應越跑去。
“手!手沒事吧?!”
周少白抓住周應越的手腕仔細觀察,發現周應越的手連油皮都沒破,手上都是蹭髒的液體,這才放下心來。
“吓死哥哥了,我們可以一起跑嘛,你嫌我慢,先跑也行啊……”周少白一邊吸鼻子,一邊用自己的衣服下擺給周應越擦手。
“沒事,輕輕松松!”周應越開朗地安慰。
都雲谏全程石化,等一切塵埃落定後,才用手輔助,把下巴合上。
“她這麽厲害?”
“從小就這樣。”陸宴一臉淡定,嘴角卻勾了起來,像是想起了什麽快樂的往事。
“你早就知道……是了,你們小時候是一個經紀公司的,可她也是,為什麽她這麽震驚?”
都雲谏手指顫抖指着還呆坐在地的沈明夏。
沈明夏現在不知道是被那怪物吓得體虛腿軟,還是被輕松幹掉怪物的周應越驚得腿軟。
在周應越走過來時,沈明夏才像是從夢裏醒過來一樣,顫顫巍巍開口。
“以前怎麽沒在公司裏見過你,這樣?”
沈明夏做了個撕開的手勢。
周應越笑得燦爛:“因為我訓練有素。”
-
在周應越還是小寶寶的時候,她的雙親就已經發現她的與衆不同。
為了更好的引導控制,他們一點一點地教導周應越應該怎麽控制力量。
周應越小時候還老大不高興,為什麽她非要控制自己。
‘因為,別的小朋友不是為了受傷才來到這個世界的呀。’
媽媽溫柔地摸着周應越的小腦瓜。
‘你和他們一起玩的時候,誰的手被你捏骨折了怎麽辦?’
‘你喜歡和高高興興的小朋友一起玩,還是喜歡和一直哭的小朋友一起玩?’
周應越想了想,她還是喜歡一起開心一起笑的小朋友。
而且……受傷是很疼很疼的,她不想別人疼。
于是她開始了練習。
先從豆腐開始。
學會不要把豆腐捏碎。
雖然前期她時常把豆腐捏成噴射狀,糊了爸爸滿臉。
‘寶貝貝真棒~今晚吃豆腐餅好不好?來,我們再試試!’
爸爸擦了臉,繼續鼓勵,而哥哥則早早開始鍛煉身體,好陪伴妹妹一起玩耍。
他們不想讓周應越覺得自己好像是什麽與別人格格不入的人間兇器,在動物世界裏,強壯的大象也能溫柔地用鼻子卷起一朵小花,而不傷害它。
因此在春石中學,周應越看到那些所謂的“強者”欺負弱小時,心裏的怒火就以指數級增長。
啊!幹什麽!我都沒欺負人呢,你們算什麽東西!
事實證明,即使這些小畜生再次升級,變成了某種好像可以掌握一切的怪物,仍然在頃刻間湮滅。
周應越:哼,不如豆腐。
地面上斷成兩節的怪物依然無法死去。
它們這才像是恢複了自己的年齡,嘴裏開始喊着“要回家”“要爸爸媽媽”。
那哭聲漸漸變成嬰兒的啼哭,卻無人理會。
沈明倫拉着沈明夏站起身,一臉客氣的笑容。
“應越,謝謝你救了我們,你真厲害。”
周應越擺擺手,又有點不好意思,前輩怎麽總誇她!
“前輩,別客氣!都是節目組設置的關卡!”
沈明倫嘴巴微微開合,想說的那句話始終不敢說出口。
‘之前有什麽得罪的地方,請你當個屁放了吧。’
這話要是說了,讓周應越想起他當面質問的事可怎麽辦?
還是咽到肚子裏吧。
系統同感,并再次說出無用真理。
【嗯。成大事者,必先忍辱負重。】
沈明倫決定暫時屏蔽它。
他看着周應越纖弱的背影,還是不能理解為什麽她能擁有這麽大的力量。
難道她也有一個系統?有這種極限加點,只加一個點的系統嗎?
她這段時間忍耐這麽久,不可能不知道外界會怎麽讨論她,但她還是來了,并在這時候直接翻盤。
這人真是心機深沉,是他小看了。
但,也不是沒有辦法。
-
“那我們現在就去鬼門關吧!”
毫無疑問,打敗那只怪物後,周應越成為了團隊中心。
她一說話,沒人有異議。
周應越往前走了兩步,像是突然想起什麽,對着一旁招手。
“點點!過來!”
小狗點點一直在這裏。
它親眼看見小主人掉入洞中,它想去救人,酆都卻已現世,只能嗚嗚叫着守在門外。
現在周應越一叫,它就飛奔而來!
周應越彎腰抱起它,臉上是溫柔的笑。
“聞得到你主人的氣味嗎?告訴我在哪裏吧。我們一起把人接回家~”
屏幕上,衣着樸素的黑發少女抱着小狗,一臉溫柔淺笑。
誰能想到之前她也是這樣雲淡風輕,将那看起來完全不可戰勝的怪物一把撕碎?
她有最強大的力量,也擁有最善良柔軟的心。
而被周應越抱在懷裏的小狗點點,聽着周應越的話一臉茫然。
汪?我看你是在為難我小點點。
我只是只機械汪汪,聞不到味道啊汪!
-
幾條彈幕很快就被點贊點成了金色。
【我來總結一下妹妹的戰鬥路數:第一步,給老娘過來!第二步,吃老娘一拳!第三步,給老娘滾下來!】
【↑(大拇指)總結得很好,說得好像我也可以做到。】
【好好好,好一個力戰怪物!】
【我不懂,這世上真的有和外表完全不同的人嗎???她,她長得這個小嬌花的樣子,結果卻這樣!!!】
【之前彈幕裏不是還有很多陰謀論,鄙視論,不管周應越幹點什麽,都能被分析個無能一二三嗎?】
【現在這些人去哪了?】
【啪啪啪啪啪啪,這是我被打臉的聲音。】
【其他平臺已經放出好多周應越的視頻剪輯!仔細一看,妹妹從來這個節目開始,從來沒有叫過一聲。】
【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
【我以為她是被吓得不敢叫出聲……】
……
衆人紛紛去翻剪輯,這些剪輯已經放上了視頻網站,播放量已經十分可觀。
确實,在周應越踏入這個小鎮開始,她不管看見什麽,遇到什麽,都是一副處變不驚的模樣,連眨眼都是因為眼睛有點幹,才伸手揉了揉!
反觀別人,那種假裝鎮定的樣子,跟周應越根本沒法比!
就連一開始以為非常靠譜的周少白,也緊跟着周應越的指令,周應越說什麽他做什麽!
周少白知道周應越的本事,不只沒有想過強行帶妹妹出道,反而帶了最适合上《快樂大冒險》的人!
人不能選擇自己的長相,妹妹只是天生含情目,膚色蒼白而已!
衆人在這時,覺得自己理解了一切。
周應越再次上了熱搜,這次高高挂在第一位的,是——“周應越 詐騙犯”,以及“怪力”還有“給周應越道歉”。
快樂大冒險的官博再次被評論炸翻。
這一次不再是辱罵,而是大量的道歉評論,以及對往後節目的期待。
【有周應越在,是不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副本都可以試試了?】
-
衆人要入鬼門關,點點也屬于亡者,被留在了外界,交由骷髅司機抱着。
那位一聲不吭的骷髅司機,近距離觀賞了周應越的表演後,态度似乎變得更好。
說給看小狗就給看小狗,之前他們遇見這位司機的時候,都不敢說一個标點符號。
……有人罩着的感覺就是好。
都不知道還有誰敢跳出來找死。
那幽白的火焰果然只攔死者,周應越跨過火焰的時候,只被光晃了一下眼,其他什麽感覺也沒有。
衆人擡起頭,近距離觀看這巨大的門樓。
他們看不到鬼影,也不見傳說中的鬼差,判官,十殿閻羅。
這裏是一片灰霧蒙蒙的世界。
霧氣輕飄,偶爾會見到什麽巨大的黑影如水生巨獸一般,在霧後穿行而過,又失去蹤影。
這裏甚至沒有什麽可怕的鬼叫聲,只有潺潺的流水聲在四周響起。
傳說地府裏有奈何橋,也有黃泉,忘川,這裏又是哪一處?
衆人毫無頭緒時,一點輕微的鼓聲響起。
這鼓聲帶着韻律節奏,敲幾聲又停下,複又起。
原本大家對前路一頭霧水,陸宴聽懂這聲音時,就找到了路。
“第一個岔路口右拐,”陸宴比劃着,對上周應越的眼睛,輕聲解釋,“簡單的摩斯密碼。”
周應越“哦”了一聲,陸宴從小到大腦子就很好用,要是猜謎,他總能很快找到答案。
她當即緊緊跟着陸宴,就像小時候和陸宴玩游戲一樣。
在踩過一處水窪時,周應越看到了那個躺在地上,身形變得若隐若現的黑影。
在那黑影頭頂,有一盞白燈籠照着他。
“曾傾。”周應越叫道。
但那個黑影不知道是不是在鬼門關裏待久了,好像不記得自己的名字,沒有任何反應。
周應越又叫了它一聲。
少女的聲音在空間裏回蕩。
随後,那個黑影的身體好像凝實了一些。
從古至今都有叫魂的說法。
每個地方留下來的規矩不同,但相同的,都是喊名字。
喊的不只是名字,是對方的記憶,過往,和不想丢下的牽絆。
陸宴跟着周應越叫名,随後在場的所有人也開始呼喊“曾傾”的名字。
那個黑影終于慢慢,慢慢,變成了他們曾見過的樣子。
還有人記得,還有人在等,對嗎?
曾傾想要的東西很簡單。
上學的時候有一起玩笑的朋友,上課的時候覺得困了,會有人一同打盹。
課後一起打球,一起分享喜歡看的書籍,可以結伴從學校回家,不管路有多遠,也不會厭煩。
沒有人會因為別人的家境不同,就生出惡意與壞心,是最普通,最日常的世界。
少女輕柔的聲音響起。
“點點在外面等你,你阿爺也在等你,回到家就可以吃晚飯。”
“不用怕壞孩子,他們都被我打倒啦!”
周應越舉起拳頭,彎起手臂,像是在展示自己的肌肉。
那黑影沉默了好一會,最終點了點頭,擡手擦拭看不見的眼淚,跟了上來。
在即将離開鬼門關時,身後那重重迷霧裏,響起了玉珠碰撞的響動。
周應越回頭看去,一個頭戴綴珠王冠,身後有十二毓冕的巨大人形隐于灰霧之後。
随後,一只仿佛能遮天蓋地的巨手從灰霧中,朝衆人伸出。
只是和他們想象中要抓住他們不同,那只巨手只鼓起了一陣清風。
他們被送出了鬼門關。
過去允許春石鎮鎮民世代生活在此,現在恐怕也不會對這些幫助陰陽歸序的人産生惡意。
那些引路的鼓聲,照着曾傾的白燈籠,也許就是無形的照拂。
凡人難以見神靈,卻不妨礙神靈垂眸望人間。
-
在衆人被清風送出,摔倒在地時,他們看到血紅的天空像傾倒的紅河,自空中呼嘯而墜!
立在半空中的酆都被這紅河席卷,承托起酆都之基,将那城池沉入幽冥!
無數人聲呢喃響起,像是在頌咒,又像是某種人類聽不懂的致謝。
鬼門關在火焰之中徹底湮滅之前,數條暗影自門中飛出,将地面上還在哀嚎的怪物拖入了鬼門之中!
【不要!!!我們錯了,錯了——】
【我不想死,不想!!!】
怪物瞬間理解了它将要遭遇什麽,當即将從不出口的道歉,過錯,全都說了個遍!
但是已經晚了。
它墜入了幾乎看不見盡頭的黑暗中。
怪物墜落幽暗長路時,它不知會不會想起曾傾被他們推到這裏時,又是怎樣的絕望痛苦?
它重重摔倒在地,鐵鏈一重又一重加到它身上。
【請法旨。】
灰霧迷蒙中,有莊嚴之聲響起。
一卷捆着白繩的卷軸浮在半空,白繩自行解開,卷軸落下,上用朱砂寫道。
【初拔舌,後孽鏡,入血池,忏刑期十二萬年。】
這就是要先被拔掉舌頭,再被孽鏡炙烤,然後浸入血池之中焚燒。
如此來回,足足十二萬年!
看到這,彈幕上已叫好了數百條。
【好!只讓這些小畜生死就太便宜他們了!】
【沒他們根本就不會有這麽多事!】
【小孩怎麽會有這麽強的惡意?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們為什麽非要欺負人,就因為對方家境不好,對方态度比較弱?】
【不用理解他們!這世上還有比沒有底線的人更壞的東西?】
【其實我們都是從孩子長成的大人,回想自己,孩童時期真的只有懵懂的純潔和無暇的善良嗎?】
……
“喀拉,喀拉,喀拉”。
天空的異狀已經消失,鬼門關已經回轉。
在這空曠的山頂上,原本還有一個巨大的空洞用來祭祀。
不知是不是這次禍端容易再起,周應越看見那個空洞突然憑空生出了許多石磚,像是骨牌拼圖一般,從一側碾至另一側,直至将整個空洞填滿。
從今天開始,春石可能再也不必前來祭祀了吧。
“看!下邊……是不是有光了?”
都雲谏眯着眼,在山頂向下張望時,發現原本黑暗死寂的小鎮突然亮起了燈光。
星星點點的燈火照亮山坳,如同春風重回人間。
他們即使站在山頂上,似乎也能聽到人聲。
人聲,在經歷了這漫長的一夜,能聽到這些歡呼聲,多讓人喜悅。
周應越的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在她身側,曾傾一出來就去擁抱小狗,在酆都消失的剎那,曾傾與點點,連同等候的骷髅司機都化為光點消失了。
周應越疑惑:“它們是被超度了嗎?”
衆人:不……更有可能是借着投影離開,去換裝了吧。
衆人一派輕松地下山,不知是不是錯覺,連空氣都覺得清新了許多。
“好餓。”
心情一放松,饑餓感立馬湧上心頭。
“趕緊回去,我們還有什麽吃的?”
“不對,鎮上恢複正常的話,是不是也有別的東西吃?”
衆人邊說邊下山,公車還等在那裏。
只是駕駛座上坐着的不再是那位骷髅司機,而是一個一頭狼尾發,身材高大,面容俊美嚣狂的青年。
“薛柏?!”沈明夏看清對方的樣子,忍不住叫出聲來。
原來那個話都不說一句的司機,是薛柏演的?!
沈明夏是“全宇宙都集體爆炸吧”樂隊的粉絲,要不是時機不對,她都想掏出筆記本請人簽名!
忘了,他們都是被掏空的狀态,也沒有筆記本。
“辛苦了。”
薛柏酷酷地把門打開,頭一撇,示意他們上車。
在周應越經過的時候,薛柏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
脫去特效化妝,就這麽近距離一看,對方真的很小一只,可卻擁有這麽大的力量。
在看到周應越一拳轟穿那只怪物的時候,薛柏感覺渾身血液都沖到頭頂。
他這下一點也不後悔來當飛行嘉賓。
他覺得自己下首歌的靈感已經來了。
“謝了。”薛柏對周應越說了一聲。
周應越不明所以,以為薛柏是在說修車門的事,于是腼腆地笑笑。
“沒關系,不會修門的人有很多。”
薛柏:“……”
确實,我修不好這門!
薛柏輕咳一聲,在衆人坐穩時,就開着車往鎮上去。
“那個特效妝是戴的頭套,不過之前還要倒模,坐了整整八個小時,就為了給你們驚喜。”
薛柏一邊開車,一邊回答他們的問題。
“沒想到沒一個人覺得我可疑,就周應越跟我搭了句話。”
薛柏通過後視鏡看了一眼車內的情況,不知道是不是完成任務後徹底放松下來,他們說着話都快睡着了。
等車子開進鎮上的街道,能看見許多人都在大掃除。
骷髅,鬼影,全都消失了。
人們身上再次生出豐滿的血肉,活動着溫暖有力的身體,臉上滿是歡快的笑容,見着公車經過,知道是這些人幫了他們,都追在車尾後大聲叫喊。
“謝謝!”
“明天來我家吃飯吧!”
周應越趴在車窗邊,回了一個微笑,她也十分困倦了。
在明亮的街道上,她看到一個穿着春石中學校服的學生,正追着前方歡快奔跑的一只小黃狗。
“點點!等等我!”
那個學生笑着,察覺到旁人的視線時,對方停下腳步,對周應越用力地揮了揮手。
幾個同學從後邊追上來,他們互相拍着肩膀,歡笑着并肩隐入了巷道。
這就是最普通的日常。
公車在安全屋前停下,衆人打着哈欠,和薛柏揮手道別。現在是淩晨四點,沒想到他們是昨天早上八點出的門,再回來已經過了一天一夜。
“天亮就回家!剛好三天!”
年輕人們歡快地互相擊掌,只是都雲谏和周應越的手掌碰到時,忍不住蜷縮了一下手指。
沈明倫過于興奮,犯下了和周少白擊掌的錯誤,瞬間覺得惡心,禮貌一笑就撇開視線。
周少白完全沒覺察出自己被人讨厭,反而覺得……大家果然都很喜歡他,紛紛排隊來和他擊掌呢。
周應越噔噔噔跑上樓,将背包裏的食物都拿了下來。
“我們吃飯吧!”
他們僅剩的食物實在不多,堪堪夠用。
而裏邊……居然還有吃剩的便當。
“這還是你們之前分過來的,我就怕會遇到什麽,所以和哥哥都省了下來!”
周應越歡歡喜喜地打開便當盒。
春石鎮裏氣溫低,是個無形的天然冰箱,便當當然還在保質期內。
明明是沈明倫用來刷觀衆好感的道具,現在又變成周應越拿來分享的食物。
沈明倫好像收到了隔日的回旋镖。
【哈哈哈看到沈明倫的臉了嗎?】
【估計他也沒想到還能這樣吧!】
【算了,忍忍吧,難道你還敢跟妹妹犟?】
彈幕上一片歡笑。
經過高強度的刺激畫面後,他們也實在累了。
直播可以看回放,但是有些人就是為了看現場,淩晨也願意守在這裏啊!
現在洗澡是沒法洗澡,只能等回去再說。
不過這算是《快樂大冒險》的基操,之前還有嘉賓去了叢林冒險,別說一天,就是一周都沒能找到洗澡的地方!
那天氣又熱又悶,真是造孽哦!
周應越躺倒在床上時,很快就沉入了夢鄉。
只耳邊好像還隐隐約約聽見周少白的聲音。
“求求了,下一次錄節目來點陽間的!”
-
等到早上周應越被人敲門叫醒,她看向窗外。
還是漆黑一片?
周應越和周少白背上背包,睡眼惺忪地下了樓。
“為什麽外邊天還這麽黑?”
周應越看着牆壁上的時鐘,已經快中午十一點了。
“攝影棚的天頂沒打開吧。”
周少白很有拍攝經驗,他看着外邊的街道,人還是很多,公車也停靠在路邊,等走出這個巨大的“攝影棚”,就能見到天光。
衆人上了車,司機還是薛柏。
“睡得好嗎?”薛柏閑聊着,态度還挺和善。
衆人點頭,只想着快點出去,好好洗個澡,再痛快睡個覺。
公車已經開到小鎮入口處,那裏緊閉起來的鐵門轟然打開。
車子行駛出去,衆人臉上的笑容還沒綻開,卻在見到眼前的景象時,又再次停滞。
眼前是……春石鎮。
他們剛才出來的地方。
天穹仍是一片黑暗,不見天光。
薛柏緩緩側過頭,對他們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
“你們真的完成任務了嗎?”
沈明夏第一個叫了出來!!!
沒有比千辛萬苦結束一切,結果又回到原點更讓人崩潰的事!
“怎麽會這樣!我們明明親眼看到了啊!”
酆都回轉,他們也把曾傾救出來了,到底還有什麽沒有做到!
周少白凄然一笑,他就知道,神不會眷顧他。
他們是真的來到不詳的地方,真的中邪了!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
【都這麽累了,還沒弄完?!】
【咦?妹妹要做什麽?】
在車內一陣鬼哭狼嚎的時候,周應越已經跳到了駕駛座旁,一手揪住薛柏的衣領,一手緊握成拳作勢要打。
“你是壞蛋嗎?還是中邪了?告訴我們要怎麽出去!”
黑發少女瞪圓了眼,仿佛薛柏一個回答不對,他就死定了!
薛柏登時汗如雨下,你來真的啊!
他立刻舉起雙手投降,大聲喊道:“這個收尾可以了嗎?你們真想看我被妹妹打死啊!”
這一聲落下,只聽轟隆幾聲巨響,遮蓋天穹的天頂緩緩收回,一線天光落了下來,久違的陽光刺得人眼睛生疼。
在前方,所謂春石鎮的街景投影被撤去,露出了他們來時的寬敞水泥路與道旁的田地。
節目組衆人拉着橫幅“恭喜《快樂大冒險》第一站順利結束”!
陽光照得人身上暖暖的,這一次……真像是劫後餘生了。
-
劉壯和節目組通過電話,早早過來接人。
沈家兄妹自然也上了他們那邊的車,臨走時,沈明夏搖下車窗對周應越說道。
“下次錄節目前,有空我們一起出來吃飯啊!”
周應越笑着點點頭,她已經坐進車裏,劉壯正在大力誇獎。
“應越做得好!哪哪都好!”
“少白……就這樣吧。”
劉壯對周少白實在沒啥可誇的,這小子上這節目,除了充分暴露是個妹控以外,啥也沒幹!
“沒出息!”劉壯恨鐵不成鋼,“下一次你必須自立自強起來!”
周少白幽幽嘆了口氣,只覺去了半條命。
“壯壯哥,我們可以把陸宴一起接回去嗎?”
周應越看着車窗外,都雲谏已經上了車,但陸宴還等在路邊,好像不一起走。
“行啊,他經紀人還沒來?”劉壯點頭,反正都一個小區,他也算熟悉。
周應越打開車門往裏一讓,就朝站在路邊的陸宴喊。
“陸宴!這裏!”
陸宴一愣,随後就笑着走過來,彎腰上了車。
“麻煩你們了。”
目睹一切的都雲谏一臉震驚,他剛才讓陸宴上車他不來,現在卻上了周家兄妹的車。
順路嗎?
他們住一個地方?!
都雲谏突然有些煩躁地擡手撓了撓頭,本來就有點自然卷的頭發顯得越發淩亂。
“走了!”少年說了一聲,就躺在後座上。
陽光照在他的臉上,他擡起手遮擋陽光,手指下意識地放在了唇上。
都雲谏像是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當即以頭撞着靠背,試圖忘記什麽。
經紀人不明所以,青春期的藝人好難懂。
-
劉壯把車開回小區的時候,周應越下了車,又見陸宴形單影只地往家裏走,又開口叫他。
“待會來我家吃飯呀!”
周少白眉頭一皺,瞪着陸宴,他就不信陸宴敢來。
陸宴,敢。
春風般的青年點點頭,和周應越約好時間,随後又很有禮貌地對周少白道謝。
“少白哥,謝謝你,我家送了點特産來,待會帶過去。”
進了電梯之後,劉壯靠在電梯裏,對周少白啧啧兩聲。
“奇怪,你對陸宴态度很不好啊。”
周應越在一旁應和:“對啊,對啊。”
周少白伸手在周應越腦門上彈了一下,擔憂地看着她,又不願把事挑破讓周應越煩心,雖然她很可能也不會煩心。
“說了你也不懂,回去洗洗睡,睡醒就有飯吃了。”
等周應越進了沐浴間,周少白才氣憤地對劉壯說。
“我懷疑陸宴對我妹心懷不軌!”
劉壯沉默了一會,用一種對待智力上有某種障礙的人士的溫柔語氣說:“你才發現嗎?”
周少白:“啊?”
陸宴家中,他正和經紀人通電話。
“我已經回來了,坐的少白哥的車,嗯,我會去道謝。”
陸宴挂斷電話,脫了衣服去洗澡。
水流在他身上滑過,浸潤着漂亮的肌肉。
他擡手把沾滿水霧的鏡子擦了一下,能清晰看到自己的面容。
想起周應越對他的反應,他有些無奈地笑了笑,随後關上水,也沒去休息,而是拿出背包裏的一個本子,又在上邊寫寫畫畫起來。
在節目裏也是,一有空他就在這上邊塗寫。
對陸宴來說,這件事非常重要,是他和周應越之間的約定。
-
在春石鎮攝影基地,嘉賓們都離開了,節目組還要留下來繼續開會複盤。
“周應越的實力太突出,下一個副本我們必須進行調整,不然節目失衡,就沒法進行了。”
“不過收視率确實驚人,沒人想到這小姑娘居然還有這本事!”
導演們想起那“慘死”的怪物,不由咽了口口水。
“不錯,下個副本,要限制她的怪力。”其中一個副導舉手發言!
他們可是收到各大經紀公司的投訴,以後還這樣的話,周應越一個人就可以通關,用得着其他嘉賓什麽事啊!
導演組開着會,又打開電腦,看着下一期的地圖和模型,開始調整。
“咦?這個怎麽樣?既能限制她,也不是完全限制,只要嘉賓們能用智慧……”
總導演敲敲電腦,做好了決定。
“就這個!來點陽間的!”
助理這時拿着一個電話跑了過來,對總導演耳語。
“WE張總的電話,說要和您談談周應越出場的事。”
“周應越是他們的練習生,卻沒有經過他們的同意私自上節目,向我們這邊要求她下期禁止錄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