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然一夢長

第17章 雨後

雨後

沉夢任由陸杳拉着在看不清路的雨幕中狂奔。雨來去皆快，她們渾身濕膩地在坡上歇腳。

遠處的點點火光是來尋她們的家仆，順着山路而來，人聲模糊。

陸杳将頭埋在膝間，微微啜泣。沉夢靠近了些，然後将她整個納入懷抱。

沉夢的身體很軟，雨水混合着香味，将陸杳包圍，似是一下跌入雲間，一霎分不清是冷還是暖，只覺得鼻頭發酸，再忍不住一絲一毫的委屈。

陸杳痛哭一場。哭她媽，哭二哥，哭沉夢，也哭自己。待到哭聲歇下，她才發現黑暗已将她們吞噬。這個山坡她小時候來過，可現下無光，記憶散碎，回過神來，她有些害怕。

“緩過來了？”沉夢松了松摟緊的手。

“唔。”陸杳悶悶回應，她深深吸了一口沉夢身上的氣息，才抽身出來，“怪我，咱們迷路了。”

“害怕？”沉夢的話裏帶着些笑意。

“有點。”陸杳不太敢和沉夢對視，她對自己所做的一切感到羞恥。

“沒事，我認得路。”沉夢牽起陸杳的手，輕輕搓揉她發涼的指尖。

清亮的月光撥開雲霧，沉夢說，你看，想回家的時候，月亮都會幫我們。于是她們上路了，牽着手。

“偷偷和你說，這裏我常來。”沉夢走在前面，拿了根木棍掃除身前的雜草。

“怎會，我媽說你平時不出門的。”

“自然是瞞着夫人！”

“來這兒幹嘛，也沒什麽玩的。”

“摘桑葚。”沉夢興奮地回頭問陸杳，“你吃不吃，咱們現在就去！”

桑葚，陸杳想起來了，那是她小時候愛吃的水果，她時常到這兒來，也是為了那個。

陸杳不知道沉夢摘的這棵是不是兒時自己摘的那棵，但沉夢的這棵很大，完全不似自己記憶中的孱弱。不知道是幼小的樹長大了，還是本來就是完全不同的兩棵樹。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陸杳頭一次知道沉夢居然會爬樹。她手腳靈活，兜了一大捧桑葚，從半人高的地方蹦下來時竟一點不怕。

兩人依偎着，對着月亮吃桑葚。桑葚染紅了沉夢的濕衣服，染紅了兩人的指尖，不知何時，也染紅了彼此的唇瓣。

桑葚原來這麽甜嗎？陸杳迷醉在不知名的悸動裏。她們眼中倒映着彼此，天地之間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風喚醒了兩人，遠處的呼喊近了。

“我們還要回去嗎。”陸杳伏在沉夢的脖頸，貪戀她身上的每一絲氣味。

“不回去，能去哪兒呢。”沉夢撿起陸杳的一縷發絲，纏繞在指間，“夫人，少爺，都在等你回家。”

“可他想把我賣了。”陸杳皺眉，貝齒輕輕啃噬沉夢瘦弱的肩膀，“他要拿我去堵家裏的窟窿。”

沉夢微微顫抖，她倏地抱緊了陸杳，心痛得無以複加，下一秒，狠狠地推開了她，“你走。走遠些。別回來。”

“你不和我一起走？”陸杳失神地拉着沉夢的手。

“我守着夫人和少爺，你放心……”

“外公不會不管的。”陸杳焦急，“你留下來，他會打死你。”

“那或許，就是我的命。”

雲遮蔽了月光，陸杳冷的一個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