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金苞町
第040章 金苞町
葉崇靜沒有說話,只不過幾秒的時間,對于關韻來說,卻長得度日如年。
她好幾次張開嘴唇,試圖向葉崇靜道歉,說自己很笨,那裏有問題,希望她別放在心上,她不是要故意破壞這一切的,她還一點聲音都沒發出,葉崇靜就上前一步,很溫柔地,給了她一個擁抱。
她不敢發出任何動靜,把呼吸都放得很輕,生怕這一刻像肥皂泡一樣碎掉。
葉崇靜心跳紊亂,關韻明明是這樣一個高挑的成年女人,她抱住的時候,卻覺得抱住了一個柔軟的大洋娃娃,或是一頭毛茸茸的小鹿,既輕飄飄,又沉甸甸地在她心裏降落。
她什麽也不願思考,什麽也不願探究,只是默默地想道,自己真的該去接觸接觸其他人了。
接觸誰,如何接觸,這些她一概不知,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再放任對關韻的情感,放任寂寞驅使着自己的內心,她必須要其他東西,來分散她不甘只停留在工作上的注意力了。
幾秒後,葉崇靜松開了這個擁抱,她和關韻都回到車上,關韻努力地裝作若無其事,一心地喝着手裏的甜胚子奶茶。
她把關韻送回小區門口,奶茶裏微薄的酒精發揮了一點作用,關韻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眼角還是紅的,臉頰、嘴唇都暈着紅,想吻這個女孩的沖動再次強烈地沖進葉崇靜的心裏,她想道再見,又想多望一會兒,幸好關韻比她先開口。
“謝謝你,姐姐。”關韻有點躊躇,她一眨不眨地看着葉崇靜,想把姐姐今天的樣子也印進自己的心裏,“很晚了,要再見了鴨。”
“游艇上的時候,說過不用對彼此說謝謝的。”葉崇靜說,那天的一切她仍記得很清楚,關韻還對她說,不讓她再對自己說對不起了,所以今晚,她也沒說過三個字。
況且再多的對不起,也是蒼白的,再對不起,不仍然下了那樣的決策嗎?
“再見。”她說,“小韻,晚上睡個好覺。”
關韻笑了,兩只小酒窩很甜蜜,用力地向她揮了揮手。
夜幕漆黑,儀表盤發出幽幽的熒光,微微照亮了葉崇靜的臉。她靜默地坐了一會兒,調轉了方向,沒有回家,而是開往了盤山會的方向。
盤山會裏沒有早晚,燈火通明,她随手買了一套新的泳裝,換好之後下了泳池,只不過這次她沒有像上次一樣沉入水中憋氣,而是游起泳來。自由泳的姿勢是最快的,她沒有讀秒,只是從泳池這頭到那頭,一連游了三個來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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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浮出水面,一邊微微氣喘,一邊摘下泳鏡,泳池邊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個女人,見她出來,就鼓了鼓掌:“游得真好。”
女人妝容精致,十分明麗,葉崇靜定睛一看,說道:“薛小姐嗎?”
薛亭,越秀置地的大小姐,她的弟弟薛昆,正是明年要和葉崇和訂婚的準未婚夫。
“好久不見,崇靜。”她們兩人并不熟,可她半分不顯得生疏,坐到了泳池邊的躺椅上,椅子很閑适,她坐得很直,只是微微傾身,望着葉崇靜。“叫我薛亭就可以。”
“真巧。”葉崇靜說,她捏了一把水淋淋的頭發,說話的時候,很有禮貌地看着薛亭的眼睛。
“正好我和朋友聚會,一會兒你也過來吧?”薛亭笑道,她笑容燦爛,愈發顯得臉孔陽光明媚,“雖然大家都不經常見,但你一定都認識的。”
葉崇靜知道薛亭這話沒有作假,京城圈子裏的人,來來去去就是那些,大家誰能不知道誰。她很客氣地說:“謝謝,一會兒我還得去整理一下,如果時間不太晚的話會過去的。”
這實際上就是婉拒了。薛亭清楚,但仍佯作不知地點點頭。葉崇靜游泳之前,應該把妝卸了,整張臉顯出一種極真實的标致來,她從來都不算長得很美那種類型,然而自有一種大氣和冷定,薛亭某種意義上,偶爾感覺自己很佩服葉崇靜的這種真實和平靜。
“我們聚會到很晚的。”薛亭說,“金苞町,你一到就看得見,方便的話,就來放松放松,玩玩吧,我們都很期待。”
她說話非常漂亮,然而這種客套話打動不了葉崇靜,直到她微笑着說:“崇靜,我有事情,很想和你談談,今天能遇到真的是緣分,我會等你的。”
她沖葉崇靜晃了晃手上的玻璃杯,起身離開了。
葉崇靜心念一轉,直覺這事和地産事務有關,那就非得去上一趟不可了。女人的圈子和男人圈子還是泾渭分明,葉崇靜知道,這些大小姐們哪怕背後議論過自己不合群或是怎樣,到底都不會太過分的。
況且,自己不是打定主意,要多接觸接觸別人嗎?
她上岸,到浴室裏洗漱,換了一件簡潔的黑色半高領羊毛衫,到金苞町去。
盤山會的沙龍區是以花名劃分的各町,進來是個優美的小花園,草木掩映中,是燈光燦爛的會客區,或坐或立了好幾個女人,見到葉崇靜進來,不約而同地露出驚訝神色,不過都笑着向她打了招呼。
薛亭迎上來,遞給她一杯威士忌,讓她在沙發上坐下,自己則坐到了她的旁邊,低聲說:“剛剛在聊之前的秋拍。”
過了一會兒,話題轉到學生時期,段筱飛笑道:“剛才小亭說看到你在下面游泳,崇靜,還記不記得高一那年,你拿過學校女子五十米的自由泳冠軍?”
段筱飛家有特殊背景,當年和她上的是同一所極其嚴格的寄宿高中。
葉崇靜笑了一下:“也是僥幸,當時你們班的劉一睿太緊張了,誰能想到她一下水就抽筋了?”
段筱飛忍不住地笑起來:“誰知道怎麽回事?她一下水就開始撲騰,連帶着旁邊的蘆潔都看傻了,前些天我見劉一睿,她直到現在還不準別人提這件事呢!”
她們這些同學,雖然當初不一定在一個學校,也仍然在一個圈子裏,哪怕不認識人,也都識得姓名,大家一時之間都笑了,氣氛非常松快。
大家一邊聊天,一邊喝酒,沒多久,就都有些醉了,葉崇靜起身去洗手間,返回的時候,發現薛亭在廊下等她。
“現在想想還是真巧,本來我都打算通過秘書約你了,可你很忙,真怕不知道拖到什麽時候去。”薛亭落落大方地說,等葉崇靜走到她身邊,這才笑道,“我想和你談談華城資産包的事情。”
葉崇靜點了點頭,表示洗耳恭聽。
不是閑聊,而是談生意,薛亭說話變得簡明扼要:“這個資産包,越秀希望能和天順合作,不要多方戰投,只要我們兩方,這個體量是吃得下的。”
“我不一定能做得了主。”葉崇靜給了她一個很有餘地的回答,“薛亭,你單獨和我談,對我寄予的希望太大了,不如等談判結束,我們再好好地商量一下,也算是給大家多一些緩沖空間。”
她知道薛亭來找她,必然是已經知道了她會加入談判的事情,但她也只是加入談判,多的權力并沒有拿到。她自己可以冒險,但她一般不喜歡拿合作夥伴來冒險,不過,對方拿沒拿她冒險呢?
“我來就是給你緩沖的。”薛亭說,“遲遲談不下,我知道是魯昊開價太高,我這邊能給你十億的空間,這個項目能做下來,想必董事會的位置也是十拿九穩了吧。”
“那魯昊要高興了。”葉崇靜說,她話說得克制,薛亭微笑道:“那就得看你到時候怎麽談了,比起他高不高興,時間更寶貴,就把這個當作我的誠意吧。”
“誠意當然是沒問題的,你來找我談,希望能幫我成為這個項目的實際負責人,當然也希望我能付出對等的價碼吧。”葉崇靜說,“薛亭,越秀現在是誰,在和誰溝通?”
她猜也猜得到,如此豪爽的價碼,可不一定是實打實的東西,現在明面上的負責人可不是她,她真有這樣好的條件,哪怕不和葉崇仁談,也完全可以對公找自己的爸爸葉煥章。非要迂回曲折地來找自己,看來是寧願從自己手中讓利,也有更想得到的東西。
薛亭絲毫沒有被戳穿的尴尬,從容自若地說道:“因為還不确定,越秀內目前是副總裁杜傑在談,你們公司葉崇仁對引入戰投的想法很消極,所以是楊治國在接洽。”
楊治國,同樣是天順地産部的副總裁。
“一旦項目确認,杜傑會帶薛昆做這個項目是嗎?”
薛亭大大方方地承認了:“是,但那對于越秀,對于他,就是個不值一提的多方項目了。”薛昆不會費心變更項目的,哪怕會有更大的利潤,他也不需要做出特別的成績去讨好誰,一年經過他手,為他鍍金的項目流水一樣,根本不用在意這個。
只不過薛亭在意,這個項目裏葉崇靜的加入毫無疑問是個轉機,如果運作得好,葉崇靜和她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我想看看計劃書。”葉崇靜沒理由拒絕她,況且,她為什麽費盡周折地來找自己,同為女兒,不必說,她們心裏都清楚得很。
“好。”薛亭真心地笑了,眉眼彎彎,明明還不算正式達成合作,她卻伸出手,很篤定地說,“崇靜,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