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第二天早上,高睦确認舞陽公主沒有出游的計劃,便去了越國公府。
整個越國公府,從下到上,都對高睦畢恭畢敬,就連高松壽,也殷勤地接待了高睦,讓高睦在越國公府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禮遇。
這種禮遇,無形之中,把高睦劃入了貴客的範圍中,若是深究,未免有些見外。
不過,高睦本來就不把自己當越國公府的人,很樂意看到這種見外。
成為驸馬後,高睦是第一次獨自見到高松壽。王夫人還生活在越國公府中,高睦就算只是為了母親,也不好一上來就在高松壽面前以弟弟自居。她強忍着厭惡,恭敬道:“父親大人恕罪,兒子如今的處境,不便對父親大人行大禮。”
“快別這麽說。”高松壽連忙擺手,“五弟,你喊錯了,我是你二哥。五弟能成為舞陽公主的驸馬,是皇上的恩典,是旁人求都求不來的好處境。”
高松壽以為高睦的在對“升行”之事口出怨言,把高睦的“父親大人”堵回去後,為了和高睦的“怨言”劃清界限,還口稱“恩典”,報拳拜了拜皇宮的方位。
高睦見了高松壽的姿态,知道自己人前人後都不用再喊“父親大人”了,心中暗喜,嘴上附和道:“二哥說得是,都是皇上的恩典。”
“昨日是五弟與舞陽公主回門的日子吧?在宮中,一切都順利嗎?”
“順利。”
“我想也是。舞陽公主是皇上的愛女,五弟随公主入宮,定然圓滿。”
“二哥明見。”
高松壽與高睦本來就無話可說,父子變兄弟後,更是多出了尴尬。如果舞陽公主也在,就算座椅上全是釘子,高松壽也只能奉陪到底,既然只有高睦獨自前來,高松壽也就犯不着為難自己了。他借着回門的話題,與高睦寒暄兩句後,很快說道:“長嫂如母,五弟你去拜見你二嫂吧。”
高睦本來就是為了王夫人才來越國公府的,只是不好撇開高松壽。而且,王夫人在後院,高睦作為“五弟”,沒有高松壽發話,不宜直接去“二哥”的後院。
王夫人院中都是信得過的下人,她們對高睦行禮後,無需王夫人吩咐,就自覺退到了院中。
Advertisement
房內只剩母親後,高睦當即行起了四拜禮,問安道:“多日不見母親,母親近日安康嗎?”
王夫人沒有阻止高睦的四拜,卻無情地說道:“你我之間,已經沒有母子名分了,我對你,無需再履行母親的責任;你對我,不能再叫母親,也不要再行這樣的大禮。”
無需再履行母親的責任?不能再叫母親?
高睦臉色發白,不敢相信地問道:“母親對孩兒說這些話,是什麽意思?”
“我說了,不要再叫我母親。”王夫人有些厭惡地瞥了高睦一眼,“我與高松壽相看兩厭,見了你們高家的人,就厭煩。從前你年幼,又因我的緣故不受父寵,看在母子一場的份上,我不好不管你的死活。如今你已經能自立了,我能給你的也都給了,你不要再來煩擾我。”
王夫人對高睦從來都不親熱,高睦小時候就曾懷疑過,母親不喜歡她。讀書明理後,高睦又覺得,母親護她安危,助她成才,還将自己的大半私産都轉給了她,她不該質疑母親的舐犢之情。
可母親現在,不僅親口說出了“厭煩”,還嫌她煩擾,仿佛聽她多叫一聲“母親”都是折磨。
原來,母親給我男兒身份,敦促我學文學武,又給我財産,只是為了讓我自立,好早日擺脫我嗎?
高睦臉上幾乎褪盡了血色,她還是強忍了心痛,确認道:“母親是……不想要孩兒了嗎?”
“十七年前查出身孕時,我就想堕胎。可惜發現之時,已經月份大了,強行堕胎,我也會命喪黃泉。”王夫人平淡的語氣,是一種理所當然的堅定。
那個十七年前“可惜”沒能堕胎的胎兒,正是高睦。王夫人分明是在說,她從來就不想要高睦。
高睦徹底死心了。
*
“五叔!”
高睦魂不守舍,不知如何離開了王夫人的院落,直到一個少年出現在高睦面前,高睦才勉強回神。
來人是高廣業。
高廣業是高松壽的第四子,也是高廣宗的同母弟。他走近高睦後,唱了個肥喏,親昵地說道:“原來五叔在這呀,是從母親大人那邊來的嗎?侄兒聽說五叔回府了,正想來給五叔請安呢。”
“有事?”高睦一聽“母親”這個詞就覺得刺痛,她實在沒有心思應付高廣業。
高廣業微微一愣。二哥一向禮數周到,哪怕娘幾次謀他性命,二哥見了娘,也從沒擺過臉色。今天是怎麽了?
“無事我就走了。”高睦不等高廣業重新張嘴,就從他身側繞了過去。
高廣業回過神來時,只能看到高睦的背影了。他連忙追上高睦的腳步,笑道:“侄兒無事,只是來給五叔請安的。五叔這是急着去哪呀?”
“我有事,要走了。”
“走?”高廣業看出了高睦的行進方向,不解道,“五叔這是要出府嗎?”
“嗯。”
“五叔才回來,怎麽就要走了?不在府中用午飯嗎?”
在越國公府吃午飯?吃什麽?吃一肚子傷心嗎?
失去母親之後,越國公府對高睦而言,只剩下傷痛,高睦片刻都待不下去了。高睦嫌高廣業聒噪,總算扭頭看向了他,驅逐道:“你若無事,就不要跟着我。”
“侄兒只是想送送五叔。那侄兒就在此恭送五叔了,五叔慢走。”面對高睦不留情面的逐客令,高廣業依然做到了笑臉相迎。
高睦今日在越國公府已經遇到了很多熱情的恭敬,她只當高廣業的殷勤也是因為她的驸馬身份。擺脫高廣業的糾纏後,高睦頭也不回地邁向了越國公府的大門。
高廣業的心腹小厮湊到了高廣業身邊,他望着高睦遠去的身影,不滿道:“公子,世子……五爺對公子連個稱呼都沒有,也太無禮了吧。”
“二哥現在是我‘五叔’了,不好再喊我‘四弟’。”
“那五爺說話也太難聽了些,硬得像個石頭似的。”
“我娘那麽謀害他,他成了舞陽公主的驸馬,還願意搭理我,已經不錯了。”
“那公子還想要夫人把你記為嫡子?”
“大哥可是和娘一起謀害過二哥的,夫人選我,總好過便宜大哥襲爵吧?”
“那還有三公子呢?”
“我爹也不喜歡三哥,夫人要是選三哥,爹肯定不會答應。”
“奴才就是擔心,公子與大公子相争,萬一沒争到世子的位置,又被大公子記恨上了,将來日子不好過。”
“怕什麽,有娘在,他就算襲爵了,還能殺了我不成?不争一争怎麽知道争不到。再說了,二哥現在可是舞陽公主的驸馬,我交好他,總是不會錯的。”
高廣業在高睦身上打着如意算盤時,高睦已經離開了越國公府。
高睦的心很亂,急需找到一處獨屬于自己的空間,好慢慢消化她的滿腔傷心。等跑出越國公府後,她卻茫然地發現,不知道能去哪裏。
京城之中,高睦擁有多處房産店鋪,按理來說,偌大的京城,不缺高睦的容身之地。可是,這些房産店鋪,都是王夫人轉給高睦的。這些與王夫人有關的地方,只能讓高睦痛上加痛。
最終,高睦回到了舞陽公主府,把自己關進了外書房。
多虧舞陽公主把這間外書房劃給了高睦,不然,高睦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
這一關就是大半天。
舞陽公主遠在後院,根本不知道高睦已經回府。她以為高睦會在越國公府用完午飯再回來,直到晚膳時分,還不見高睦的人影,她才忍不住關心道:“高睦還沒回來?”
高睦回府時臉色不好,又遣退了外書房的仆從,不吃不喝地獨處了一整天,舞陽公主府的總管太監鮑義察覺了驸馬的異常,早已将情況通報給了紫荊。紫荊聽舞陽公主問起高睦,當即應道:“回公主,驸馬上午就回府了,人在外書房。”
“上午就回來了?那她怎麽還不來吃飯?”
“聽鮑義說,驸馬回府後就進了外書房,午飯都沒用,也不讓下人送茶水點心。”
高睦住進舞陽公主府的第一天就開口申請書房,舞陽公主只當高睦那個讀書人喜歡在書房消磨時間,聽說她在書房也不奇怪,此刻得知高睦不思飲食,舞陽公主才想起來多心。
“紫荊,你是說,從上午到現在,高睦一直沒有吃飯喝水?”舞陽公主皺眉道,“高睦上午什麽時候回來的?”
“約莫巳初時分。”
巳初就回來了?!
高睦這麽快從越國公府回來,又不吃不喝,別是在越國公府又受欺負了吧?!
“我去找高睦!”舞陽公主從座椅上跳了起來,二話不說就趕往了外書房。
“诶,公主……”紫荊想勸舞陽公主少去前院,才張嘴,舞陽公主已經跑遠了。
娘娘不是勸公主守禮嗎?公主怎麽就忘了!早知道公主會親自去前院找驸馬,就不說這麽多了!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