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公主竟然會關心別人的起居了?
房中的侍女,都是舞陽公主在宮中用慣了的舊人,她們聽到舞陽公主的問題後,暗自稱奇。
高睦也有些意外,甚至有點……觸動。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關心她喜歡吃什麽。
舞陽公主以為高睦一時想不起來,又指了紫荊說道:“這是紫荊。以後,你想吃什麽,不想吃什麽,告訴紫荊就好。”
被點名的紫荊,适時地走到了高睦身前,恭敬地行了禮。
高睦對紫荊點了點頭,卻對舞陽公主說道:“飲食之上,高睦沒有偏好。多謝公主。”
舞陽公主有很多喜歡吃的食物,也有很多讨厭的食物。就連父皇,飲食上也是有喜惡的。她不明白,怎麽會有人沒有偏好。
沒有就沒有吧。
舞陽公主沒有在原地糾結,而是笑嘻嘻地說道:“不必客氣。你是我的驸馬呀,在我這裏還客氣什麽。”
舞陽公主其實是想告訴高睦,住在她的公主府裏,就像住在自己家一樣,不必拘束。只是,當着侍女的面,她不好說出這些話。
房中的侍女們,再度為自家公主感到了臉熱。
紫荊作為舞陽公主身邊管事的大宮女,深感自己這群侍從礙了公主的事。她指揮屬下,迅速收拾了桌上的殘羹冷炙,又伺候了盥洗,就帶走了房中所有的侍女。
房中只剩自己與高睦後,舞陽公主當即說道:“高睦,謝謝你幫我當……”
高睦深知隔牆有耳的道理,一聽舞陽公主話頭不對,就擺手制止了。
“謝謝你幫我當驸馬。”舞陽公主不覺得會有人偷聽她講話,見高睦謹慎,她還是跟着調低了聲音,“今後,你把我這當自己家就好,不用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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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防暴露女兒身,若無萬分必要,高睦絕不會談及身份相關的話題。即便舞陽公主壓低了聲音,高睦還是希望盡快結束“女驸馬”的話題,所以她爽快地應了聲:“好。”
舞陽公主沒有就此住嘴,又說道:“你在越國公府裏有用慣的下人嗎?也可以讓他們搬過來。”
高睦的侍女小厮,都只用了半年,稱不上什麽“用慣”。不過,她住在舞陽公主府上,能有點自己的人手,想與母親傳話時,總能方便點。高睦又應了聲:“好。”
“上次在十姐府上,我時間緊,對你說話兇了些,還逼着你當我的驸馬,你是不是對我生氣了呀?”
“公主救過高睦的命,又沒有拆穿高睦的身份,高睦應該感激公主。”
半年前,被舞陽公主威脅着自報家門時,高睦大約是有一點生氣的。但是,比起人頭落地,如今的境遇,已經算幸運了。既然女驸馬之事已成定局,就像母親說的,便當是報恩了。高睦對舞陽公主,真的談不上生氣。
今後需要與舞陽公主共處良久,她住在舞陽公主府上,女兒身總有不方便的時候,也需要舞陽公主幫忙守護身份秘密。高睦不願讓舞陽公主誤會,又解釋道:“高睦素來話少,不是生氣了。”
舞陽公主确實是因為高睦寡言少語,才擔心高睦生氣了。一見高睦搖頭,舞陽公主立馬重新高興了起來:“不生氣就好。我就知道,你是個好人。”
好人?
高睦有些無地自容。眼前這個單純的姑娘,如果知道她對她動過殺心,就不會說出這些話了。
“公主過獎了。”高睦難以承受舞陽公主的笑容,她應付一句後,起身走到了一根紅燭前,攤開拳心的紙團,點燃。
“你在燒什麽呀?”舞陽公主好奇地跟到高睦身側。
高睦燒掉的這張紙,是木匣中那張“說明書”。她之前急着蓋上木匣,沒把說明書塞回匣中,就将木匣落鎖了。說明書被她揉成了一團,一直藏在手中,如今房中只剩舞陽公主了,正好燒掉。
紙上都是些“陽.具”、“行房”之類的字眼,高睦如何能說給舞陽公主?她手腕輕轉,讓手中的紙頁更快地燃成了灰燼,在紙灰落地後,才應付道:“沒什麽。”
“哦。”舞陽公主是個好奇寶寶的性格,其實也不是非要知道紙上寫着什麽。見高睦不想說,她也不勉強。本來好奇高睦為什麽要女扮男裝,她也不問了。
高睦心弦微松。如果舞陽公主非要追問,她會很為難,如今看來,面前這位小公主,雖然性格大大咧咧的,其實也挺善解人意?難怪宮中寵愛。
解決說明書後,皇帝讓孫文昺賜給高睦的……木匣,也需要安置。高睦在舞陽公主的房中,不好自己找地方,便指了木匣問道:“高睦此物,需要收藏,不知放在哪裏合适?”
在高睦進門時,舞陽公主就注意到了高睦拿來的木匣。她見木匣有鎖,也不多問,笑道:“我不是說了嗎,把這當自己家,不用客氣。你想放哪裏就放哪裏。”
“多謝公主。”
“以後都是。你想放什麽就放什麽,想放哪裏都可以,不必問我。”舞陽公主已經和高睦說了很多次“不用客氣”了,高睦還是左一個“多謝”,右一個“多謝”,她只當高睦就是這麽個彬彬有禮的性子,她也懶得再說“不客氣”了,只是擺了擺手。
高睦想到匣中的物品,其實覺得,這個木匣,放在舞陽公主房中,哪裏都不合适。她猶豫了一下,道:“公主如果方便的話,可否幫高睦安排一間書房。”
“我忘記了,你是讀書人!你去挑,想要哪間房當書房都行!”舞陽公主一有機會就出門玩耍,房間對她來說,只是個吃飯睡覺的地方,高睦不提,她真想不到,人家需要書房。想到高睦斯斯文文的,多半和皇長兄一樣,總是在室內起居,她覺得一間書房不夠高睦使用,又說道:“你多挑幾間房,挑個院子也好。想挑幾間挑幾間,要是不喜歡,自己蓋也行。”
“多謝公主。”同樣的感謝,高睦這一回,語中含笑。她與舞陽公主只見過幾面,卻覺得,與舞陽公主相處,分外輕松。
舞陽公主聽出了高睦話中的笑意,也跟着咧了咧嘴。她不知道高睦為什麽要女扮男裝,但是高睦都當官了,看起來是不會恢複女兒身的樣子,她如今又找她要書房,那就是,能一直幫她裝驸馬吧?
今晚夜色已深,明日又要去越國公府會親,高睦暫時沒有時間去挑書房。她在舞陽公主房中找了個不起眼的小櫃子,将木匣暫時放了進去,回來發現舞陽公主在打哈欠,提議道:“時辰不早了,公主安置吧。”
“好,你不睡嗎?”舞陽公主被禮服壓了一天,确實很困倦了。
“睡。”
高睦跟着舞陽公主來到床邊,抱了一床被子,打算去睡羅漢床。舞陽公主見她轉身,不解道:“你去哪?”
“高睦去羅漢床上睡。”
“怎麽能睡羅漢床呢?你就睡這呀。”舞陽公主更不解了。羅漢床又窄又短,怎麽能睡人呢。而且都是姑娘家,可以一起睡床上呀。
“高睦擔心擠到公主。”其實是高睦不習慣。從高睦有記憶開始,就是獨自睡覺了。她一直是女扮男裝,從沒想過,會和同齡女性睡在一起。當然呢,男子更不行。
“床夠寬,不擠。羅漢床太小了,也冷,你就睡這。”舞陽公主搶走了高睦手中的被子,扔回了床上。
如今是十月上旬,位處江南的京城,尚未過于寒涼。不過,等到了深冬,睡在羅漢床上,真的該冷了。高睦這種身份,不方便尋醫問藥,屆時,為了避免着涼,她還是得與舞陽公主同床共眠。高睦覺得,早點适應适應也好。她不再堅持,果真躺到了床上。
放下床帳後,床褥之間,仿佛隔絕了成了一方獨立的小天地。喜燭的光芒透過帳幔,灑照在鴛鴦被上,将小天地的光線,暈染成了溫柔的淺紅。高睦在這種喜慶的光線中,凝望着床頂的彩鳳,耳邊是陌生的呼吸聲,她以為自己會很難入睡,卻不知不覺阖緊了眼簾。
“高睦。”
就在高睦模模糊糊即将入睡的時刻,枕邊傳來了一聲輕語。
高睦為了保守身份秘密,自幼就睡眠極淺,稍有風吹草動,就會轉醒。她本來就沒有完全入睡,又對自己的名字敏感,立即恢複了清醒。
意識到是舞陽公主在喊自己,她轉身看向了舞陽公主,發現舞陽公主正看着她。高睦疑惑道:“公主睡不着嗎?”
“嗯。”
舞陽公主之前就打哈欠了,怎麽會睡不着呢?高睦以為舞陽公主也和她一樣,不習慣睡覺時有燈光,便提議道:“高睦去吹燈,再将花燭移去外間,可好?”
新婚夫婦洞房中的喜燭,越亮越好。不過,既然公主睡不着,高睦覺得,保留那對絕不能熄滅的龍鳳花燭,就夠對外交代了。
說話間,高睦打算起身,舞陽公主卻伸手壓住了高睦的被子:“不用吹燈。我第一次睡在宮外,睡不着,想和你睡在一起。”
“公主不是正和高睦睡在一起嗎?”高睦不懂。
舞陽公主雖然經常出宮玩耍,卻總是回宮睡覺。她一直住在劉賢妃的長樂宮中,就算長成大姑娘了,也時常與母妃同睡。今夜,她第一次離家居住,有些不習慣。礙于高睦是個女驸馬,舞陽公主又不方便讓紫荊進來陪她,便只好找上了高睦。
若非高睦一直客套疏離,舞陽公主早就鑽進她的被窩了。如今見高睦沒有表露抗拒,舞陽公主索性用行動做了回答。她揭開高睦的被子,直接擠到高睦身邊,抱緊了高睦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