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小朋友
小朋友
刺頭少年語調輕佻, 眼角那道很深的疤痕一直拉到太陽穴，看上去十分駭人。他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坐在宋昕含位置後面的女孩，又添上一句：“麻煩收拾快一點。”
“好、好……”那個女孩被吓得一直在哆嗦, 随着她低頭慌忙收拾的動作, 她鼻梁上那副沉重的黑框眼鏡在不停地往下滑。
“收拾幹淨點。”刺頭少年邊說邊百無聊賴地把目光偏向教室後排。
他眯了眯眼睛, 一眼就看見了裴厭。
裴厭也不避讓, 直直地撞上他的目光。
刺頭少年皺了皺眉，太陽穴突突地跳, 仿佛眼角那道愈合已久的疤痕還在隐隐作痛。他率先收回目光。他瘋歸瘋, 但還保有最後一絲理智, 他可不想第二遍領教裴厭的拳腳。
裴厭輕嗤一聲，筆觸繼續刷刷落在紙面上。
倒是邵梁咬牙切齒地，還拎着那半截油條在抱不平。
溫厘知察覺出異樣的氣氛，小聲問邵梁：“你知道那個人是誰嗎？”
“你說那家夥啊, 他叫譚駿。大學霸, 別怪我不提醒你, 你可得離他遠一點。”邵梁把那半截油條塞進嘴裏, 含糊不清道, “這瘋狗逮着人就叫, 被黏上了就完了, 小心得狂犬病。”
瘋狗？
溫厘知撓了撓頭。
那個帶着厚重黑框眼鏡的女孩手腳麻利，很快就把位置騰出來讓給刺頭少年譚駿。
譚駿不修邊幅，一屁股坐在那個位置上，慢悠悠說了一句：“謝了啊。”
話裏話外沒半分感謝，那女孩火速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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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單手支在桌子上撐着腦袋, 看着宋昕含睡得七倒八歪的背影，嘴角漾起一抹笑。只要宋昕含沒事就好。
他自知卑鄙, 做事沒有原則，也沒什麽立場。哦不對，宋昕含就是他全部的立場。
宋昕含動了動身子，醒了。
按理來說，平時這個點，班裏面吵鬧的要死。今天突然這麽安靜，宋昕含反而有點不習慣了。她伸了個懶腰，回頭看了一眼挂在教室後面的鐘。
回頭的一瞬間，她猛地彈跳起來。
“怎麽又是你？”宋昕含沒想到暌違數月，譚駿居然又陰魂不散地出現在了她身後。她一點也不想看見這個瘟星，每次遇見他總沒好事情。
“宋昕含你醒了啊，怎麽不多睡會？”譚駿換了一副違和的面孔，就連眼角的傷疤都柔和了幾分。
“神經病。”宋昕含懶得理他，這人也不知道發什麽神經，非得想方設法地黏着自己。明明她對他一點感情都沒有，他還是像條狗一樣瘋狂地黏上來，甩都甩不掉。
“來，再多罵我幾句，宋昕含。”譚駿嘴角上揚，宋昕含罵他，他一點也不難受，反而還特別高興。別的他什麽都不要，他偏偏就喜歡宋昕含這個高傲的樣子。
宋昕含翻了個白眼不再搭理他，對付譚駿這種人，你越罵他，他反而越來勁。真是活脫脫一條瘋狗。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造了什麽孽，要被譚駿這樣瘋狂地喜歡三四年。
她掏出小鏡子看了一眼今天偷畫的妝，有點花了，她習慣性地想要補妝，但轉念又想到譚駿。她索性懶得化了，免得這人更要黏着自己。
煩死了。
宋昕含又想起不久後的藝術節，她還得提早去舞蹈房練練舞呢。
學校裏的舞蹈房一共就三間，今天是周五，明後兩天借用舞蹈房的人只會更加多。她得提早去預定一下借用時間，不然到時間很可能就沒有多餘的剩下了。
她得多練練，她可一點都不想被溫厘知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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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厘知問了班長鄭心虞以後，才知道原來可以提前借用學校裏的舞蹈房。但舞蹈教室數量緊湊，必須得早點借用。
于是下課後，她就早早地來到舞蹈教室找工作人員登記。
果不其然，周六周日的借用人數已然達t到上額。不過好在今天是周五，沒什麽人來借用，所有還餘下一個位置。
沒辦法，溫厘知只能暫時先借用今天的，有總比沒有好。
溫厘知填寫了相關借用信息，想了想，決定借用兩個小時。
等到放學的時候，溫厘知背着書包準時出現在舞蹈教室門口。她伸手去推門，卻發現教室門上了鎖。有人已經在裏面跳舞了。
《The Streets of Belgrade》悠揚靈動的旋律從裏面緩緩流淌而出。
奇怪……明明她已經借用了這個點的舞蹈教室了啊……又會是誰在裏面呢？
溫厘知心下納悶，正準備敲門問個清楚的時候。
一個男聲喝住了她：“喂。別打擾她。”
溫厘知扭頭一看，正是今天來到班裏的那個刺頭少年。
他眯着眼睛，煞有介事地坐在舞蹈教室外面閑置的桌子上。眼見有人要敲門，他從桌子上跳下來，湊到溫厘知面前制止了她。
“你知道裏面是誰？”溫厘知問他。
譚駿打了個哈欠：“知道啊。”
“那你叫她出來吧。”溫厘知攥緊書包肩帶，抿了抿嘴道。眼前這個譚駿看起來不是什麽好商量的主兒，從他早上讓別人給他讓位子就可以看出來。
再加上邵梁還提醒過。
但溫厘知不想吃啞巴虧，明明是她先預定的時間，別人怎麽能不講次序就占用呢？
如果人人都可以這樣随意占用的話，那還要預約借用幹什麽？
譚駿“啧”了一句，手順了順他的短發，随着他擡手的這個動作，他手臂上露出一個小小的紋身，是一個黑色的太陽，他語氣有幾分不耐煩：“憑什麽叫她出來，你自己找個地兒呆着去。”
“可是，明明是我先預約的。”溫厘知仰着臉看他。她語氣不穩，但還是努力克制着，保持平靜。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自亂陣腳。
“喲，你先預約的，那還我先來的呢。”譚駿蔑笑道。
眼前的這個小姑娘還真是讓他刮目相看，雖然說個子不高吧，但站在他面前還挺有勇氣的。他倒有幾分欣賞。
想當初，所有人都怕他，更別說女孩子們了。幾乎沒有一個女孩子站在他面前不會被吓哭的。唯獨宋昕含不識好歹，高傲極了，激起了他的征服欲。
譚駿吹了個口哨，湊近溫厘知問：“姑娘，你新來的吧？是不是不認識我？”
“你是什麽很有名的人嗎？我為什麽要認識你？”溫厘知只覺得莫名其妙，再說了，他們現在又不是讨論“有名不有名”的時間，她是要借用舞蹈教室呀。于是她又把話題引到舞蹈教室上去，“不好意思，這個時間段确實是我先預約的，請你和你的朋友約別的時間。”
“不好意思，我朋友說，不太行哦。”譚駿嘴角微揚，眼角那道很深的疤痕又瘋又痞。和這種人，是講不通道理的。
“你！”溫厘知氣極，一張小臉憋得通紅。
“小朋友，你爸爸媽媽有沒有告訴你，不要和無賴講道理啊。”譚駿略帶嘲諷地笑笑。這人還真是瘋，都自诩上無賴了。
“确實不能和無賴講道理。”裴厭薄荷音色淡淡。
下一秒，溫厘知就被裴厭護到身後。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來的。他個子很高，溫厘知站在他的身軀後面，被完完全全擋了個嚴實，只能勉強聞到他身上令人心定的熟悉味道。
“你怎麽來啦？”溫厘知縮在他的校服後面，乖乖地探出一個腦袋，小聲地說。
“我不來的話，誰幫你講道理，嗯？小朋友？”裴厭下課後一直沒找見溫厘知的影子，問了鄭心虞才知道她還得練舞。他放心不下溫厘知，于是就過來看看。
裴厭說這話的時候，目光偏向身後。凜冽的黑色碎發垂落下來，他半垂着眸子。
他不戴耳釘以後，整個人身上的野欲味道都收斂了許多。此刻只剩下如風雪過境一般的清澈。
他居然順着譚駿的話茬，也叫溫厘知“小朋友”。聽起來，他怎麽好像她的家長一樣。
溫厘知輕輕抓着他的校服衣角。
裴厭知道她在擔心他惹事。但他答應過她不會，他會慢慢變好，變乖。
他的手順着他的衣角下去，輕而易舉就将溫厘知小小的手捉進手心。
少年骨骼已經初具成年男性的氣息。
他的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手。他輕聲說：“溫厘知，怕什麽？”
溫厘知另一只手低低地指了指譚駿，像在告狀：“他。”
她有點怕他。因為譚駿不講道理，霸占她先預約好的教室。
被指到的譚駿眼睛微微眯着，有些煩躁地順了順頭發。
雖然他在溫厘知面前是高，但裴厭一來，就有點相形見绌了。
裴厭比他還要高上幾分。再加上裴厭練過五年的散打，他的骨架也要比一般人大上許多。
“你？”裴厭居高臨下地蔑了譚駿一眼。
“我可沒欺負你家這位小朋友。”譚駿雖強裝鎮定，但他心裏還是對裴厭有所忌憚。譚駿家是做生意的，又是家中獨子，從小就被寵壞了，也就養成了一個張揚瘋狂的性子。
直到他在裴厭身上失了手。
裴厭比他更瘋，更不要命。
“可是……那教室明明是我先預約的……”溫厘知小聲說。
“聽見了？”裴厭問，昵了一眼譚駿。
譚駿沒搭腔，轉頭敲了敲門：“宋昕含，你先出來。”
音樂旋律停了。
宋昕含推門而出，臉色不太好：“吵什麽呢？”她最煩別人在她專心跳舞的時候打擾她了。
“這個教室他們先用。”譚駿說道。
“憑什麽？不是你是你給我借來了嗎？”宋昕含雙手叉腰，皺着眉。
要不是譚駿跟她邀功說給她借到了舞蹈教室，她也不會來這跳舞。
譚駿撓了撓頭：“我……嗯……她先借的。”
宋昕含看了一眼溫厘知，然後扭頭就回去收拾東西。
她跟譚駿這種不講道理的不一樣。她雖然要強，但她有原則，分的清是非黑白曲直。
她很快就把放在舞蹈教室裏的東西收拾好，然後氣沖沖地走出來。
譚駿追在她身後小聲道歉：“宋昕含，你別生我氣呀。宋昕含，你走慢點。”
宋昕含頭也不回。
舞蹈教室前只剩下裴厭和溫厘知兩個人。
溫厘知的手被他攥在手心。
她小聲說：“謝謝。”而後又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她紮着小小的丸子頭，在裴厭的眼皮子底下晃來晃去，上面還別了一個粉紅色的絹紗蝴蝶結。
裴厭把笑聲壓在喉嚨裏。他看着溫厘知，溫厘知腼腆說“謝謝”的樣子好乖。
他忍不住伸出另一只手輕輕地順了順溫厘知頭上翹起來的一根呆毛。
溫厘知警覺起來：奇怪，裴厭這個摸她頭的動作怎麽這麽熟悉？
她越想越不對勁，裴厭是不是也這樣摸“過來”的頭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