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吃醋
吃醋
他又恢複了如往常那般冰冷的神色。
仿佛剛剛那個對自己親昵的模樣從未出現在他身上過。
就像忠誠的小狗,在向它永恒且唯一的主人獻祭出自己寶貴的心髒之後,卻發現,主人其實還有一只小貓一樣。
于是,它退縮着,想要收回自己剖出去的、那顆鮮血淋漓的心。
他沉默不語,好看的眉頭緊鎖。
溫厘知看見他脖子上挂的那條黑繩,尾端的青玉從短袖裏漏出來。
慢慢晃蕩。
溫厘知平複着心情,把試卷翻到第二頁:“我們來講下一題。”
裴厭一只大手把試卷按住,銳利的目光刺向溫厘知:“怎麽?不打電話了?”語調冰冷如同寒窖。
溫厘知腹部疼痛,本就身體不太舒服,但還是壓抑着最後的耐心喊他:“裴厭……你聽我說……”
額頭沁出密密麻麻的汗。
她繼續說:“他是我的朋友。”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解釋,其實她完全沒有必要解釋的,畢竟他們只是學習搭子。但直覺告訴她,裴厭似乎很為這個男人不快。
而且,他希望自己,能夠哄一哄他。
裴厭冷笑一聲:“朋友?男朋友?”
Advertisement
溫厘知臉色蒼白:“不是……我身體不太舒服……你不要無理取鬧了,我們接着學好嗎?”
裴厭深吸了一口氣,但在看向她那張蒼白的臉的時候,又有些于心不忍。
許久,他默默妥協了,點了一下頭。
他這輩子,還沒這麽窩囊過。
溫厘知在給他講閱讀理解,逐詞逐句地翻譯。小姑娘做事情很認真,每個生僻的單詞都劃出來仔細講解,生怕漏掉一點。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小姑娘白的不行。腦後的碎發又可愛又乖。
溫厘知一筆一劃地圈點着:“這裏的時态是過去完成時,所以選c,可以理解嗎?”
裴厭沒反應。溫厘知偏了偏頭,看了他一眼。
四目相對,裴厭放空的目光這才收回。他點了一下頭:“嗯。”
他根本沒在聽。他在看溫厘知。
他在想他媽的那個該死的和她打電話的男人到底是他媽的誰。
溫厘知拿筆敲了一下他的手:“能不能認真聽講!”
裴厭半撐着手,若t有所思地頂了頂舌:“會有獎勵麽?”
溫厘知拿他沒辦法:“你想要什麽獎勵?”
裴厭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
溫厘知:“……不能太過分。”
裴厭開口:“很簡單,我要你的手機。”
溫厘知:“你要我的手機幹嘛?這又不值錢。”
裴厭:“在我這裏保管一周,直到你下次來給我上課。”
這樣,她就不能給那個臭男人打電話了。
溫厘知搖搖頭:“不行。”
裴厭漫不經心地轉了轉筆:“那随便。”
溫厘知咬了咬牙:“行吧。”
裴厭笑了,眼睛裏有星星:“成交。”
他這回是發自真心的笑。溫厘知從來沒見過他這樣笑,他這個人,每次笑的都不真心實意,要麽是冷笑,要麽是陰陽怪氣的笑。
溫厘知說:“那我走之前,得先跟他回個電話。”
裴厭不笑了。
溫厘知繼續道:“不然,他會擔心的。”
陳杭之一擔心,就勢必會告訴媽媽,媽媽知道了的話,那她只能連夜離開絡繹鎮了。
裴厭把手機扔還給她:“随便。”
他不想管她了。
快九點半了。補習的時間要結束了。
溫厘知拿起手機,開機以後把電話撥過去。
對面秒接:“溫厘知!你膽子肥了啊,敢挂我電話了!你回家了沒有,還在那個男人家?還是說,他在你家?我服了,就不應該讓你去這個鳥不拉屎的狗地方的!”
溫厘知被陳杭之劈頭蓋臉地臭罵了一頓。她看着裴厭,還特地開了免提,仿佛在證明,他倆真的什麽也沒有。
但,男人最懂男人,裴厭聽的出來。
溫厘知:“杭之哥哥,你聽我說,我在我鄰居家。”她頓了頓,看了一眼裴厭,似乎在揣摩他的情緒,“我鄰居,他人挺好的。我們班主任說要組一對一學習,我是來教他英語的,過會就回去了。”
裴厭在轉筆,聽到溫厘知話裏話外在誇自己,他心情還不錯。
陳杭之:“人好就可以玩到這麽晚了麽?”
溫厘知:“哎呀,我之前不也在你家玩到這麽晚嘛?”
筆“啪嗒”一聲掉下來。
裴厭皺了皺眉。剛剛心情挺好的,但現在,心情不好了。
陳杭之還沒意識到什麽:“別的男人能跟我一樣麽?溫厘知!趕快回去,我十一會過來看你。”順便來看看這個所謂的“鄰居”。
溫厘知點點頭:“嗯,你別擔心了,別跟我媽說,我怕她擔心。還有,我上學忙,你別老是給我打電話。”
像是在和他撇清關系。
陳杭之情緒低落了一秒,然後又說道:“知道了知道了,哦對了,吱吱,真的很想你。”
這句話有歧義。
吱吱是陳杭之養的一只三個月大的小布偶,溫厘知的“知”和吱吱的“吱”發音相同。
裴厭一秒也不想聽下去了。他以為對方是在說想她了。
溫厘知點點頭:“我也很想她。”
想小貓咪柔軟的腳掌了。和惡狠的大黑狗完全是不一樣的風格。
如果說寵物随主人的話。那麽陳杭之就是陽光開朗,時而犯犯賤的綠茶小貓咪,而裴厭就是狠厲危險,時而臭着個臉的野狗惡犬。
溫厘知挂斷電話。然後把手機關機,遞給裴厭:“給。”
她天真又溫柔,明明自己也不舒服來着,但是還是在耐着性子哄裴厭。
她嗓音溫柔,像是在安撫裴厭:“就放在你這裏吧,但你得答應我,下周好好學習,可以嗎?”
裴厭睨了一眼她的手心。一個米白色的小手機躺在裏面。
他接過來。
溫厘知把英語卷子收進書包。她想了想,從書包裏摸出一根荔枝味的棒棒糖。
然後遞給裴厭:“這個給你,作為獎勵。獎勵你今天有認真學習。”
她說這話的時候,輕輕笑了一下,唇紅齒白,嘴角的小梨渦煞是好看。
裴厭接過糖。這是他收到的溫厘知的第二根糖果。
他覺得自己好像沒剛才那麽生氣了。
溫厘知對他揮手:“我要走了,你早點睡覺吧,我看你都困了。”剛剛他明明都困得睡着了。
裴厭把糖收進口袋,薄荷音色淡淡:“我送你。”他說話的時候,總是有種不容置喙的強硬,仿佛他要做什麽都是順理成章的,任何人都不可以拒絕他。
溫厘知擺擺手:“不用送。”但突然又想到了什麽似的——她怕狗。于是她又折回來,對着裴厭小聲道:“要不,你還是送送我吧?我有點兒,害怕你家的狗。”
裴厭輕笑一聲。一直把她護送到她家門口。
少女步調輕快,轉身就進了她家的門。
只剩下他一個人,呆愣在原地。他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麽,黑暗中,他什麽也看不見。
直到少女的房間散發出溫馨的燈光。
他才悵然若失地摸了摸口袋。指尖碰到了她給的那顆糖。
只是這一次,他沒有剝開吃。
-
九月末的時候,溫厘知迎來了她在絡繹中學的第一次月考。
出成績那天,她還在教室裏寫卷子。
同桌邵梁去看了年級榜,回來以後就像打了雞血一般瘋叫:“我靠,溫厘知,沒想到你還是個大學霸呢,你這次考了年級第九你知道嗎?”
溫厘知謙虛道:“說不上學霸啦。”
在雲都念書的時候,無論她考的多好,媽媽都不會這樣鼓勵她,只會跟她說:不要驕傲,比你厲害的人多了去了,你這點成績算不上好,別總沾沾自喜。
在這樣的教育理念下,久而久之,溫厘知也慢慢變得謙遜內斂,無論怎樣都不會輕易自滿。
這時候,鄭心虞走過來:“溫厘知,去新教一樓集合,年級前十的人要拍照片。”
絡繹中學有個傳統,那就是每次月考之後,年級前十都得拍一張照片,做成光榮榜張貼,起激勵作用,供別的同學效仿學習。
溫厘知下了樓,新教一樓已經站了幾個排隊的學生了。她來的晚,就排在隊伍的最尾端。
“你就是溫厘知吧?”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溫厘知回頭看了一眼。
說話的,是一個帶着笑的,面容清秀的男孩子。他個子很高,皮膚也很白,黑白色系的校服,在他身上穿的一絲不茍,一看就屬于是家教家風特別好的那種。
溫厘知沒來由地想到裴厭,他總是不系前襟的紐扣。不知道是忘了還是故意的。
她點點頭:“你是?”
男生笑了一下:“哦,你應該不認識我,我叫鄭迦文。”
溫厘知:“那你怎麽會認識我?”
鄭迦文:“我們是平行班,陳老師也教我們班英語,她總誇你的作文寫得好。”
溫厘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哪裏哪裏。”
“裴哥,都九月了這天氣怎麽還這麽熱?”邵梁從樓上走下來,邊走邊抱怨,扭頭的瞬間,他恰好看見了溫厘知,她還和鄭迦文有說有笑的,“我天,這不你小女朋友嘛,怎麽和咱們年級第一聊的這麽開心啊?”
裴厭走在他後面,目光落在少女身上,她似乎和旁邊的男生聊的很開心,他嘴角輕輕抽動了一下。
邵梁沒有意識到危險似的,還添油加醋道:“你別說,咱年級第一還确實挺帥的。怪不得有那麽多小迷妹。裴哥,我說,你可得看緊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