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智齒
智齒
陸嬈對楊徹的态度冷落了下來, 一切仿佛回到了他向她表露心跡之前。
陸嬈不和他說話,他也只能保持沉默,他更小心謹慎, 唯恐再做錯什麽。
他默默地把陸嬈的冷淡都接納下來,白天替她聯系封轍在國內的那個俱樂部,晚上送她去見那個男歌手, 那個男孩兒見她時總是萬分雀躍,他看着他們的背影, 卻在反省, 是不是自己性格沉悶,又不懂逗她開心, 才讓她覺得沒什麽樂趣。
但好在她沒有像上次那樣把他送去扈東又或者別的什麽地方,現在還能陪在她身邊, 這對他來說已經很好了。
“你不至于為了這麽一點小事和楊徹生氣吧?那天确實鬧得很大,如果不是楊徹去解決,多半要上新聞了。”裴荷露撐着下巴, 看起來有點同情心泛濫。
“我并沒有在生他的氣。”陸嬈擡眸探究地看了裴荷露一眼, 問, “你中邪了?怎麽替他說話了?”
“天哪, 你可千萬別誤會,我仍然很讨厭他, 恨不得他馬上消失。”裴荷露雙手舉過頭頂,擺出投降的樣子, “只不過我是個有慈悲心的人,我剛來的時候看見他一個人在茶水間, 失了魂似的,倒個水還把手給燙了, 手忙腳亂地收拾桌子,看起來好可憐呀。”
“嗯,你有慈悲心,我沒有。”陸嬈倒是坦率得很,喝了一口咖啡,透過落地玻璃看向外面。
“你不生他的氣,幹嘛這樣折磨他呢,他看起來命都快沒了半條了。”
裴荷露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看到楊徹在辦公區和兩個下屬對接文件,他挺直的背,闊落的肩,低垂的眉,看不出半分剛剛獨處時失魂落魄的樣子。
陸嬈靜靜地看着他,不知在想些什麽。
可就算陸嬈不說,裴荷露也明白,她是像刺猬一樣的人,給每個人的柔軟都有限。她終于發覺自己對楊徹關心過重,甚至在他面前,她那些暴君的脾性都全然收斂了,于是她就像拔掉智齒一樣将他拔除掉了。
她總是這麽狠心麽?所以才無堅不摧?
裴荷露狐疑:“你該不會是——怕自己愛上他了吧?”
除了裴荷露,也沒人敢在她跟前說這種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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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倒不會。”陸嬈否認得毫不猶豫。
裴荷露走後,楊徹回到了辦公室,他把手背到了身後,坐下時也藏在桌下,自以為隐藏得很好。
陸嬈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下班時間,她拉開抽屜,翻出了個什麽東西,走時順便放到了他的桌子上。
楊徹奇怪地擡頭,發現是一盒燙傷膏,心口瞬間湧上一陣酸澀,原來她發現了......
他看了看藥膏,又看了看陸嬈,神情突然變得有些脆弱,他在陸嬈面前強撐了幾天,終于有些撐不下去了。
可等陸嬈回頭時,他又把那副神情收拾得幹幹淨淨。
“裴荷露都覺得我在虐待你了。”陸嬈輕哼了一聲。
“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燙到的,我.....”他突然吞吞吐吐起來,最終只說了句,“謝謝二小姐。”他低聲道謝,不再說讓她為難的話。
他用被燙傷的手把藥膏抓進手心,起身規矩地問:“我送你吧?回家嗎?還是去別的地方?”
“回t家吧。”陸嬈看起來有些疲憊,聽到她要回家時楊徹心裏默默松了一口氣。
回去的路上,兩個人都沒再說話,陸嬈靠着睡了一會兒,楊徹把車停到她家門口,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她才醒了過來,臉上還帶着一點倦态。
她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剛邁下一條腿,停了片刻,又收了回去。
正當楊徹疑惑時,她拿過他上車後放在車前的藥膏,對他說:“伸手。”
楊徹怔愣片刻,聽話地把手伸了過去。
陸嬈往指腹上擠出一點藥膏,抓着他的手指,仔細塗到他手背上燙得顏色變深的皮膚上。
那個藥膏涼絲絲的,卻叫楊徹面龐發燙。
“我沒打算趕你走,你用不着在我跟前這麽如履薄冰。”
楊徹灰色的眼眸顫了顫,在昏暗的車內沒什麽光彩,他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手背,不說話了。
陸嬈給他塗完藥才下了車,他的手指停在她的衣擺上,稍稍彎曲,想留她,可最終落了空。
大門口的燈亮了又滅,等她的影子消失不見,眼前的庭院便黑了。
楊徹撚了撚手指,好像還殘餘着她的溫度,他有些難過地想,真狡猾啊陸嬈,厭倦了他,卻不肯判他的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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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玉和陸嬈的關系親密了起來,小報記者在金融板塊寫他們倆的八卦新聞,攻玉似乎毫不遮掩對陸嬈的好感。
攻玉追人很豁得出去,将手頭上的資源雙手奉上,換來陸嬈屈尊降貴和他吃了兩頓飯。
人均八千的餐廳,狗仔混不進去,卻能在窗外把他們倆的剪影拍得清清楚楚。
陸嬈出了扈北名氣不大,但在扈北,哪怕只是依仗陸家女兒這個身份,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名流的桃色新聞在街巷間傳得飛快,就連萬川的員工也有所耳聞。
周末的奢侈品展會,陸嬈和攻玉一同出席,和陸嬈不相熟的那群太太說悄悄話,說陸嬈這樣風流的人物,一轉眼也要成攻太太了,真是叫人感慨萬千。
楊徹睨了她們一眼,她們掩住嘴巴噤了聲。
陸嬈這個跟班真是兇得很,但長得倒是蠻好看的,她們心裏頭偷偷想。
到了展會門口,禁止随從人員入內,楊徹止步,跟到陸嬈身側說:“我在門口等你。”
其實叫主辦方給他們開個綠燈不是難事,但免得最近那群盯她很緊的記者寫她搞特權,權當低調些。
陸嬈點了點頭,攻玉好像還在等她挽自己的手臂,她卻接過簽名筆簽了字,先一步進去了。
攻玉難得臉上露出尴尬的表情,像是人皮面具撕開了一道縫,但也只是轉瞬即逝。
“我聽說楊特助很小的時候就跟着你了?”走完紅毯後,攻玉和陸嬈閑聊。
“嗯。”陸嬈漫不經心地回答,“養大的。”
“哦,真難得啊,像親人一樣。”
親人?這兩個字像羽毛一樣落在陸嬈的心口,但很快就随風而去了。
什麽親人,情人還差不多。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半路碰見了金如玉,金如玉旁邊跟着那個黎恩,黎恩笑眯眯地和她講話,她笑得牙不見眼。
才玩了一個就包了,早知道再多介紹幾個給她選選了,陸嬈心裏想。
金如玉先是和陸嬈打了招呼,随後又用打量的眼色瞧了攻玉幾眼,找了個由頭把陸嬈叫到一旁說話。
“不如上次那個。”金如玉性子直率,說話也直白。
看來她也聽見了那些風言風語,她自認和陸嬈審美相同,兩個人喜歡的男人也大同小異,這個攻玉怎麽說也不符合她們的口味。
陸嬈沒放在心上,但也沒把話說得太明白:“金老板可不要亂講,我哪裏有那麽多這個那個的?”
金如玉開玩笑道:“那個如果不要了,可以給我。”
原來她還惦記着楊徹呢。
陸嬈無奈地聳了下肩,但可以看出并不是真的在煩惱,“趕都趕不走。”
而此時,人頭攢動的宴會廳中,在無人留意的角落裏,一道寒光一閃而過。
……
楊徹一個人留在車裏,打火機摁了又滅,他望着前方出神,直到會場裏隐隐傳來嘈雜聲。
他皺眉凝神看過去,這時,又一聲刺耳的尖叫響起,他立刻推開車門下車,不顧安保人員的阻攔沖進了會場。
內場聚集着一群人,場面極度混亂,都在七嘴八舌地說着什麽出事了,死人了,兇手,死沒死的。
他焦急地撥開人群,看到了渾身是血的陸嬈,和倒在她懷裏的攻玉。
可疑人員已經被捉押,醫護人員匆匆趕來,陸嬈站了起來,表情凝重地跟到了醫護人員身後。
楊徹往前走了兩步,陸嬈卻直接與他擦肩而過,沒留給他一個眼神。
他停在了原地,一瞬間覺得渾身發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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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玉受的是皮外傷,盡管失血過多,所幸沒傷到要害。
陸嬈和攻玉的手下在病房外向醫生詢問情況,醫生走後,手下才松了一口氣,對陸嬈說:“攻總真的很在乎您,您一定不要因為這件事內疚,不然他心裏也會不好受的。”
陸嬈回了幾條林都晏的消息,再擡頭時看到楊徹等在不遠處,和秦頌站在一起。
她收回目光,轉而問從病房裏出來的護士:“他怎麽樣?”
護士說: “您放心,不過可能要在醫院多休養一陣子。”
陸嬈點了點頭,推門進了病房。
楊徹看着她開門時略焦灼的神情,口中喃喃:“我應該跟着她的。”
秦頌顯然并不理解,莫名其妙地說:“你怎麽看起來很遺憾的樣子?你恨不得被捅兩刀啊?你這吃醋的角度也有夠清奇的....”
可楊徹心裏比誰都清楚,陸嬈喜歡他什麽呢?不就是喜歡他聽話,懂事,忠心,好用麽?
而他作為工具的這些用處如果被取代,她還會需要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