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情人
情人
陸嬈到醫院時已經是淩晨了, 她後來才看到裴荷露給她發的消息,說楊徹醒了。
這一層就安排住了楊徹一個病人,走廊裏靜悄悄的, 值班的護士見到陸嬈,很驚訝地站起來叫了聲陸總。
陸嬈沒說話,指了指盡頭的827號病房, 護士點了點頭。
病房裏燈黑着,她以為楊徹睡了, 轉動門把手推開門, 卻看到他靠着枕頭坐着,扭過頭看她。
陸嬈收回準備開燈的手, 走到了病床前,兩人在昏黑中面對着面。
他臉上的灼傷結了淺淺的痂, 見到她時眼睛卻變得亮晶晶的,好似有光。
“怎麽沒休息?”陸嬈的語氣淡淡的,聽不出關懷。
“總覺得你會來看我。”楊徹攥着被子的一角, 垂下眸子, 頭發溫順地垂在額前。
兩人陷入了沉默, 陸嬈坐在一旁也不做別的, 只是撐着頭打量他,楊徹沒忍住開口問:“那兩個人死了嗎?”
問的是他副駕的那個人, 和被綁在卡車上的那個人。
如果這兩個人死了,陸嬈應該會很苦惱。
“沒死, 缺胳膊斷腿而已。”陸嬈看起來有點煩躁,她從煙盒裏抽出一根煙, 但也不可能真的在他面前抽,只能捏在手裏擺弄, 她說,“不用怕,真死了也沒事,有我在,沒人敢動你。”
其中一個人是仁愛街一個打手團的頭兒,另一個人好像是扈東的人,她暫時沒查清楚。
楊徹放了心,說:“我不是怕這個,只是擔心給你惹麻煩。”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她卻覺得自己心裏的那股煩躁感到達了頂峰,他被她養得這麽乖順,對她言聽計從,外面那麽多人敬畏他害怕他,回到她身邊,他還是處處小心如履薄冰,生怕她不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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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為了救她差點死了,那個坐他旁邊的人,一根鋼筋捅進了肚子裏,半條命都沒了。
孟輕的兒子如果為了救她死了,孟輕能原諒她嗎?孟輕t會不會恨不得當初沒有救她,讓陸喬把她撞死,孟輕她......
楊徹不知道她在想什麽,擡手碰了碰她的胳膊:“二小姐?”
陸嬈驚醒一般看向他,把手中的煙一丢,聲音泛冷:“想為我死的男人多了去了,你能排得上號嗎?”
這句話像刀一樣捅在他心上,楊徹眼底一沉,但很快移開目光,說:“我知道。”
陸嬈冷笑了一聲:“你知道什麽了?”
楊徹卻偏過頭,他脖子上那道細長的傷痕露在了陸嬈眼前,他盡可能的冷漠,開口時聲音仍舊委屈到了極點:“你在裝傻,陸嬈,你是故意這麽欺負我的。”
明明不想要他,卻還是一時興起地吻了他,懷疑他,甚至不稀罕來問他,說讓他滾就讓他滾了,別人說喜歡他她就能慷慨,把他送去給誰都行。
她真的不懂嗎?還是在裝不懂?她覺得他喜歡她是件很讓人惡心的事嗎?她就這麽對他避之不及嗎?
他想為她死,她都不稀罕。
陸嬈蹙起眉,聲音終究還是軟了下來,她把頭探過去,看見他眼眶微微泛紅,心裏的氣消了一半:“怎麽了?說不得了?這就哭了?我怎麽欺負你了?”
要是別人在她面前掉眼淚,她哄都懶得哄。
“行了,你救我一次,我們互不相欠了。”
陸嬈站起身,看到他胳膊上的傷口裂開了,準備出去叫醫生,楊徹以為她生他的氣了要走,便不顧疼地拉住她的手,說:“能不能.....我再欠你點什麽,不要互不相欠。”
陸嬈回頭,看他可憐巴巴地望着他,便順勢坐到床邊,抽出手後反抓住他的手腕,湊到他耳邊說:“喜歡我啊?我和宋苡琛出去吃個飯,你就氣得要他破産了,那我睡別人的時候,你得氣成什麽樣了?”
楊徹怔愣在原地,陸嬈的呼吸落在他頸側,叫他從脖子紅到了耳垂。
她果然在裝傻,她什麽都知道,那她還那麽捉弄他......
半晌,他才嗓音嘶啞地說:“我比他們耐痛,我就不行麽?”
話音剛落,陸嬈突然按着他的手将他抵在了牆壁上,她氣息暧昧,似在勾引。
楊徹微微垂下頭,靠近了她,他感覺自己的心髒快跳到力竭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幾乎為零,直到他确定陸嬈沒有要躲,才試探地碰了碰她的唇。
他吻了她,就像他一直幻想的那樣,不是陸嬈玩弄他,消遣他,而是他吻了她。
陸嬈心裏有一個聲音,那個聲音在說,陸嬈你夠不是人的,孟輕的兒子你也要下手。
厮磨間楊徹再次哽咽地開口:“選我吧。”
選我吧,哪怕一次也好,哪怕只是轉瞬即逝地愛我一次。
他什麽都可以給她,只要她想要,他可以什麽都不要。
陸嬈突然松開了他的手,在他迷茫的眼神中擡手撫上他的眼尾,說:“不許哭了,再掉眼淚我不要你了。”
她想他是真的不怕痛,斷了兩根骨頭也要吻她。
-
楊徹在醫院待了兩周,陸嬈不常來見他,到了他出院那天,倒是親自來接他了。
他沒完全适應這種關系的轉換。那天晚上,他最後問陸嬈:“你不會像上次那樣,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吧?”
陸嬈摸了摸他肩膀處的繃帶,失笑道:“我什麽時候裝作什麽都沒發生了?我不是給了你很多錢嗎?方陸每次往我要錢我都批了。”
“我說的不是錢....”
陸嬈看他皺眉,趁他不高興前開口:“當我的情人比當我助理要好?”
楊徹環着她的腰,她溫熱的皮膚貼着他,他卻仍然覺得心口發酸。
好,也不好。
他眸色晦暗,最終說:“那就當情人。”
當情人,也好過她再把他推給別人。
楊徹還在想那晚的事,陸嬈推門進來,他一見到她便習慣性地眼底露出笑意,真的像一只等待主人接它回家的小狗。
她走到他跟前自然而然地牽起他的手,把車鑰匙送到他跟前,說:“車我給你換了輛新的,你先開着,不喜歡的話再換別的。”
他低頭看着陸嬈拉着他的那只手,纖細瑩白的手腕挨着他,他出神時她湊過來問他:“怎麽了?”
他搖了搖頭。
她的脖子上有一塊吻痕,聽說前兩天那場慈善晚宴,一個男明星陪着她喝了很多酒,之後她便常常和他見面。
他能夠知道,說明她根本無意瞞他,在她心裏,他們是一樣的。
他抿了抿唇,覺得自己已經擁有很多了,他還能要求什麽?陸嬈原本看都不會看他一眼,他這樣的人,原本不可能以這種身份站在她身邊的。
他咽下喉間的苦澀,抓得她更緊了一些,像是生怕她馬上要說去和別人見面一樣,搶先一步開口:“今天我出院,能不能陪陪我?”
“嗯?”陸嬈奇怪地擡頭看他,見他眼底似有水波,好像很怕她拒絕他。
“好啊。”她拿出手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給另一個人發出了一條「今晚有事,下次吧」的消息,然後問他,“在家裏吃嗎?我讓廚師準備。”
“都好,我就是想和你多呆一會兒。”
她為他拒絕別人了,那麽多少還是有點在乎他的吧?他默默地想。
而陸嬈對楊徹這種粘人的反差似乎十分受用,好像沒有什麽要求不能答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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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徹回了萬川以後,更是對陸嬈的行程了如指掌,她每天晚上要去見誰,他全都知道。
他仍舊每次無比懂事地替她備車,根據氣溫提醒她不要着涼,他想自己應該算合格的情人,除了仍無法自我消解的嫉妒心。
可陸嬈每次走之前親他,就足夠把他哄好了。
秦頌知道他被陸嬈睡了,無比痛心地說他完了,因為他知道陸嬈不可能只肯睡他一個人,她甚至對一個男人維持不了幾天的新鮮感。
楊徹撥弄着酒杯中晶瑩的冰塊,冰塊在他指尖漸漸消融。
“這很正常,我不要求她愛我,現在這樣就很好。”
他比誰都了解陸嬈,很多男人她睡過一次就沒了興趣,見過一次就不想再見第二面。
那麽多人追着她求她,希望她留下來,她都沒有回頭。
那他呢?他也一樣嗎?
秦頌勸不了他,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後起身,說:“你一輩子也不會甘心的,你栽她手上了。”
可他早就栽在她手上了。
當晚,陸嬈和那個男明星吃完飯,cbd頂級餐廳落地窗外燈火搖曳,男人把一個絲絨質的小盒子推到她跟前,眼神小心而緊張。
“阿嬈,我想,我們的關系能不能更進一步?”
陸嬈摸着手表的表盤,像是沒聽到他在說什麽一般,突兀地問:“你這條領帶是哪裏定的?”
男人表情一僵,把盒子握進手心,低落地回答:“islandmary的。”
“哦,瑪麗島的。”她用叉子撥開盤子裏的薄荷葉,心裏想,楊徹戴這個顏色應該蠻好看的。
兩人分別前,男人抱了抱她,他有些依依不舍地擡手摸了摸她的耳墜,再次争取道:“你如果不喜歡我抛頭露面,我可以退圈。”
“以後再說吧。”陸嬈縮了縮肩膀,感覺有點冷。
作別後,她抱着胳膊回身,在一閃而過的街景中,竟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楊徹。
他手臂上搭着她的外套,靜靜地等在那裏,好像已經等了很久了。
他意識到她看到他了以後才向她走來,在她開口前将外套披到了她的肩上。
她問:“你怎麽來了。”
他回答:“晚上降溫,擔心你會冷。”
她偎在他懷裏,說:“你比他們都要乖。”
乖?是指他從不強留她,從不緊逼她,從不貪圖她麽?
“今晚沒別人的話,我陪陪你吧。”他的聲音很輕,就好像哪怕陸嬈拒絕他,他也會溫和地接納一樣。
他希望陸嬈可以晚一點厭煩他,在那之前,他會先将自己燒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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