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敗犬
敗犬
董文秋捕捉到自己想聽到的字眼,立刻說再好不過,站起來請陸嬈移步樓上的拳場。
陸嬈起身後冷哼了一聲,對楊徹說:“別站着進去躺着出來了,我可不給你收屍。”
董文秋果然早有預謀,酒樓頂樓是個小型拳場,他和陸嬈坐在臺下,楊徹和Martin已經站上了擂臺。
董文秋洋洋自得地喝起了茶,他見識過Martin的本事,自然很有把握,至于這個楊徹,不管他是陸嬈的秘書也好情夫也罷,怎麽看都不是個練家子。
他要讓陸嬈知道,惹了他是個什麽下場。
臺上Martin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說:“楊,好久不見。”
楊徹将襯衫袖口的扣子解開,眼神仿佛一頭狠戾的狼,隐隐透着兇光。
他真的無所謂陸嬈要他做什麽,要他做她的刀,那他就鋒利,要他做她的犬,那他就溫馴,他的一切只為了她。
伴随着一聲口哨,兩人纏鬥在一起,Martin受過專業訓練,是一流的鬥士,格擋與出拳的都是系統的招式,楊徹動作漂亮,但都是野路子,全靠當初在拳場的經驗和對方過招。
Martin對楊徹印象很深,這個男人血厚耐打,最重要的是,動起手來不要命,不給自己留後路。
陸嬈撐着頭喝茶,無聊地敲着碟子裏的堅果,看着臺上楊徹漸漸落了下風,心想剛剛該告訴他,打不過就認輸得了,別真死這兒了,她陸嬈的面子又不是靠手底下的人血拼換的。
Martin遵守董文秋在他上臺前的叮囑,每一拳都打在楊徹的臉上,楊徹防守無力,決定主動出擊,甩了甩發麻的手,下一拳直沖對方面門。
開始了,Martin幾乎有些高興地想,楊徹不該像剛才那麽衣冠楚楚,他就是一條不要命的瘋狗,是時,楊徹的下一拳又落了下來。
董文秋的臉色肉眼可見的越來越難看。
最終,幾輪搏鬥後,楊徹壓着Martin的上身決定給他最後一擊時,董文秋咬碎牙一般喊了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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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tin被擡着胳膊拖下了臺,楊徹站在臺上扭頭看向陸嬈,陸嬈卻并沒有在看他,而是在和面色鐵青的董文秋說話,她依舊得體地微笑,顯得對面毫無風度可言。
他帶着一身的血下了臺,在臺下的外套中摸出手機,給公司的人打了通電話,讓他們派車來接陸嬈。
陸嬈這時候已經說完話回來了,她抱臂将眼前狼狽不堪的男人打量了一遍,然後說:“走吧,我開車,楊少爺。”
楊徹怔愣了片刻,然後挂掉了手中的電話,披上外套後低頭說:“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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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tin和楊徹住進了附近的同一家醫院,陸嬈從走廊路過時看見了他被綁得像個木乃伊,抱着幸災樂禍的心态敲了敲門,得到允許後走了進來。
“Martin先生,要不要考慮跟我?我可沒有組拳賽這種嗜好,為我工作可輕松太多了。”
陸嬈其實并不需要一個拳擊手,但如果真能從董文秋手底下挖人,怎麽能說不是美事一樁?
Martin臉上沒有敗北者的恥辱,他反倒很輕松地笑了笑,說:“恐怕不行,陸小姐,為你工作,我怕我會愛上你,以後就再也出不了拳了。”
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美國人都這樣嗎?陸嬈心裏翻了個白眼。
而後,他又意味深長地說:“更何況,您的身邊已經有了一位拳手了。”
陸嬈攤開手解釋道:“你是說楊徹?他并不算是一位拳手。”
不料Martin卻說:“我與他在紐約的地下拳場認識,關于這件事,我想我比您更有發言權。”
陸嬈聞言一怔,在Martin溫和謙遜的語氣中,她竟忘了第一時間去質疑。
“而且我确信之前見過您,”Martin咂摸了一下,好像在回憶,“就在楊比賽前總會看的那張照片上,請原諒,我們總迷信一些真愛祝福,或許這是拳擊手的浪漫。”
陸嬈突然覺得自己聽不懂英文了。
半晌,她才回應道:“你誤會了,應該不會有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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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嬈進楊徹的病房時,護士正在給他的後背上藥,雖然傷口主要集中在面部,但後背青紫一片,這樣看也十分可怖。
陸嬈示意護士出去,接過棉簽後在床邊坐下,楊徹一開始沒注意到,直到聞到陸嬈身上的香水味,回頭看到她居然在給自己上藥,立刻撐起手臂想要坐起來:“二小姐......”
“躺好。”陸嬈拍了一下他的後腰,勒令他躺回去,他只好順從。
陸嬈對Martin提到的事閉口不談,轉而說道:“想升職了?這麽拼命?你就不該接他的茬,如果你不搭理他,他自然會給自己找臺階下。”
“不是...”楊徹回頭急急地否認,然後解釋,“往後在扈東,他沒臉再為難你。”
董文秋這樣的人,不可能見好就收,不理他,他也只會變本加厲,他在扈東自認手眼通天,不會讓陸嬈來分一杯羹,陸嬈如果想在扈東立足,不可能繞開董文秋。
“嘁。”陸嬈不屑地哼了一聲,說,“他要是把你打死了,就怕他連為難我的機會都沒有了。”
病房裏安靜了下來,楊徹感覺自己的心跳突然很快,他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說:“那看來這是一件兩全其美的事。”
陸嬈氣笑了:“你說風涼話的本事是跟美國人學的嗎?”
她手下一用力,如願聽到楊徹受痛的悶哼聲,他額角浮起一層冷汗,無奈地讨饒:“二小姐......”
陸嬈的手順着他的脊骨一路摸上了後頸,扼住後俯身在他耳邊說:“給你休半個月的假,下個月陪我去扈南,舒照華大女兒的訂婚宴,我帶你去認識點人。”
楊徹被她按在身下,半晌才悶悶地出聲辯解道:“我不是為了這個......”
他為她做的一切,沒有一件是為了往上爬。
陸嬈自然是不信的,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他又不是菩薩,難不成是下凡來普度衆生的?
“給你的好處你就接着,”陸嬈吐氣如蘭,“趁我還願意對你好。”
她松開了他,踩着高跟鞋離開了病房,四下重歸寂靜。
與此同時,在醫院的另一處,董文秋身邊的人對他說:“您沒聽說過楊徹?前兩年打瞎了蔣兆和兒子的眼,坐了兩年牢,出來以後就一直跟着陸嬈。”
董文秋鼻孔出氣:“哼,扈北的事,我怎麽清楚?”
怪不得這麽得陸嬈的喜歡,原來是為她上過刀山下過火海的,這麽忠心的現在屬實不多見了。
陸嬈走後,楊徹忍痛坐了起來,他擡手覆上自己的後頸,那裏還留有陸嬈的溫度。
這時病房的門再次被推開,他戒備地看過去,只見董文秋站在門口,身後還跟着幾個西裝革履的人。
還想滅他的口不成......楊徹冷冷地盯着董文秋的一舉一動,只見董文秋扭頭示意下屬提着皮箱進來,三個皮箱在床上攤開,裏面全是美金。
“董先生什麽意思?”楊徹往病床靠背一倚,看向董文秋,神情冷漠。
董文秋不拐彎抹角,直白地說:“你要是願意來我這兒,陸嬈給你多少,我可以給到兩倍,這些只是見面....”
“我沒有這方面的考慮。”董文秋話還沒說完,就被楊徹硬生生打斷。
董文秋看他這幅軟硬不吃的樣子,笑了,聳了聳肩,踱步到他跟前,道:“你在這裏演忠心不二的戲碼,陸嬈卻已經動手挖我的人了,就算你今天真的死在我這兒,她也眉頭都不會皺一下,你信麽?我對我手下的人有情有義,這是我和陸嬈最大的區別。”
楊徹的眼神只在他說陸嬈要挖人的時候動搖了一下,等他說完,便眼也不擡地送客:“請回吧。”
“哼,不識好歹。”董文秋哼了一聲,擺了擺手,下屬便收起箱子,跟着他離開了病房。
等人走了,楊徹心裏才泛起一絲苦澀,明明他已經贏了,她還去找一個敗犬做什麽?
難道他一直贏,還不足夠留在她身邊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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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川頂樓是一整面的單向玻璃牆,站在牆邊,可以将整個公司的環繞式走廊一覽無餘。
陸嬈的私人咖啡室是個看風景的好位置,她和裴荷露面對面坐着,裴荷露撐着下巴慢悠悠地攪着咖啡匙,一眼就看見了樓下走廊的楊徹。
楊徹沒休息上半個月,身上的傷沒好t利索就回了公司,其他人幫陸嬈做事,他多少不太放心。
公司裏也沒人敢過問他臉上的傷痕從何而來,只聽說扈東的項目突然推進得十分順利。
雖說楊特助平時待大家都很好,也時常在陸總跟前替他們解圍,但見識過他手段的人,多少還是對他有點畏懼的,他不好招惹。
裴荷露眯了眯眼,語氣中隐隐約約透露着點不高興:“你怎麽還把那條野狗留在身邊呢?”
陸嬈卻漫不經心地回答:“好用就行了,管他是家養的還是野生的。”
“楊徹哪有你說的這麽簡單?”裴荷露冷哼一聲,“他就是故意在董文秋那裏把自己弄成那個樣子的,他就是故意演給你看的,這得多麽狡猾?多麽居心叵測?他這樣的人怎麽可能甘居人下,你居然還要帶他認識舒照華,我看你早晚要在他那裏吃大虧。”
陸嬈沒料到裴荷露的嘴裏像往外掉珠子一般倒出來這麽多話,她挑了下眉,說:“你怎麽把他想得這麽壞?要是真有人能叫我吃虧,我還挺期待的。”
裴荷露毫不遮掩地翻了個白眼,說:“外面都在傳楊徹是你的心腹,對你何其重要,視你為眼中釘的人早晚要先拿他開刀。”
“那不好麽?就讓他們這麽覺得吧。”陸嬈松開咖啡匙,透過玻璃牆看向外面,楊徹的肩膀還纏着兩圈紗布,正在低頭和手底下的人說些什麽。
故意的麽?他故意傷害自己,為了博取她的信任麽?
她十八歲的時候就有男明星在晚宴結束後攔住她,和她說他生病的媽,殘疾的爸,上學的妹,破碎的家。
陸嬈覺得,她和楊徹都心知肚明,她不是那種吃苦肉計的慈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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