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鴻門宴
鴻門宴
楊徹的思緒回到眼前的空盤子上,頭頂的燈照下來暖黃的光,令他眼眶發澀。
從學生時代,到留學回國,到坐牢那幾年,再到現在,時間像湍急的靜水。
balee的主廚高興地坐到他對面,說:“楊,你真是廚師最喜歡的那一類人。”
楊徹抿唇微笑,想說些什麽,這時一通電話打了進來,他朝主廚做了個抱歉的手勢,接起了電話。
他留在陸嬈公寓門口的下屬說那個男明星吵着要他們找車送他。
楊徹困惑地擰眉,問:“他要走?他惹陸總不高興了嗎?”
“那倒沒有,陸總喝多了,不想見人,把他趕走了,出來的時候看他臉紅一陣白一陣的,估計找我們撒氣來了。”
楊徹松了口氣,說:“把他打發走,讓他管住自己的嘴,別像之前那個人一樣等着我去處理他。”
挂了電話後,楊徹和主廚道別,起身離開了balee餐廳,外面仍舊下着雨。
回到陸嬈的住處,屋內的t燈大部分都黑着,楊徹問家中的傭人二小姐在哪兒,傭人從楊徹手中接過外套,指了指二樓,小姐喝多的時候大家通常都避而遠之,不敢打攪。
楊徹輕手輕腳地上了樓,看見陸嬈坐在二樓客廳的天鵝絨地毯上,上半身側趴在沙發上睡着,身上只蓋着一件毛呢外套,絲綢睡裙下小腿露在外面,窗開了半扇,窗簾吹得翻動。
楊徹半跪在她身前,替她摘去了耳環,陸嬈感覺到了他的動作,擡臂拂開了他,皺起眉含糊道:“別碰我。”
楊徹不言語,好像已經習慣了這麽照顧她,也習慣了她喝醉後的脾氣,俯下身将她攔腰抱起,她順勢靠在他的胸膛上,擡手攬住了他的脖子。
她在他懷裏小聲地說冷,他便摟住她的肩膀,哄她:“去床上睡就不冷了。”
公司裏多傳言,這個世界上沒有比楊特助更能哄得住陸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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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嬈蹭了蹭他的肩,然後被他抱着進了卧室,輕輕放到了床上。
楊徹熟練地給她卸妝,将她的頭發整理好後把被子拉上了她的肩膀,又在床邊看了她一會兒,等她睡熟了才緩緩起身走了出去,将勻稱的呼吸聲關進房門的另一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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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徹邊整理着襯衫的袖口邊下樓,看見陸嬈的生活助理正從傭人手中接過那件銀白的禮服。
“陸總中意的衣服就不用還了,”他示意了一下助理,又對着傭人說,“挂進二小姐衣帽間。”
傭人點了點頭,提着禮服去了衣帽間,畢竟在家裏除了小姐的吩咐,其餘凡事都聽楊徹先生的。
這時生活助理表情有點為難:“楊特助,這個牌子的秀場款好像沒有私留的先例,還是首借的新款,品牌方可能不會同意,不會有什麽麻煩吧?”
而且陸總從不會一件禮服穿兩次,衣服倒是次要的,如果得罪了品牌方......
“我去和他們打個招呼,就算有問題責任也在我,你不用緊張,早點下班吧。”
楊徹給她吃了顆定心丸,她這才如釋重負地點了點頭,道了聲“楊特助晚安”後離開了。
陸嬈後半夜醒了過來,頭還有點隐隐作痛,她一邊想,她的酒量還不至于此吧,一邊摸索着下了床,推開卧室門就看見楊徹披了件西裝外套睡在沙發上。
她走到沙發前,光腳踩在地毯上,蹲了下來,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落在他緊皺的眉心上。
這張線條鋒利的臉已經與八年前截然不同了,不過可能是看得多了,身邊人都說她這個小秘樣子好看,她自己卻不怎麽覺得。
好看麽?好像是有那麽一點。
楊徹覺淺,是小時候養成的習慣,他一直不敢睡太深,察覺到身邊有人後他很快醒了過來,陸嬈都被他睜眼時的兇光吓到了,不過他看到是她後眼神很快就柔和了下來。
“二小姐,怎麽起來了?”楊徹撐着胳膊坐了起來,順手幫她把滑落一半的睡袍拉了上來。
陸嬈命令他在公司外依舊維持“二小姐”這個稱呼,她也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聽他叫二小姐,每個咬字都令她很高興。
認真算來,楊徹算是越她界限最深的男人,就比如她的睡袍滑落了,其餘男人,哪怕是和她已經上過床了的男人,這個時候也不能未經她的允許碰她,男人于她而言只是消費品而已。
但她對這種親昵幾乎毫無察覺,或許是習慣了楊徹在她身邊,她對他不設對男人的那種戒備,加上他是孟輕的孩子,有一段時間她還一直以小姨自居。
男人是男人,狗是狗,她分得很清。
“怎麽睡這裏?不回家睡?”陸嬈覺得腿有些麻了,站起來時攏起睡袍的領子,表情冷冰冰的。
楊徹在濱江買了房子,距離公司近些,已經不在陸嬈這裏住很久了,他對待陸嬈幾乎沒有秘密,獨幾件之一就是他在她別墅附近又買了間公寓,大多時間其實住在這邊。
他在紐約地下拳場賺的錢不算清白,這段背景他用了一段時間才徹底抹消,不牽扯到陸嬈就好。
“擔心你喝多了難受,找不到人。”楊徹起身走到窗前,把窗戶關上後低頭看了看手表,然後說,“你再睡一會兒,不習慣我在這兒我就先回去了。”
陸嬈眯着眼,看着男人精壯的腰背,舔了舔嘴唇,身材也蠻好的。
“董文秋回國了,說要和我吃個飯,我明天白天補個覺,你晚上來接我。”
“好。”等他回頭,眼前只剩下陸嬈關門前的一半背影。
楊徹意識到,無論過多久,他還是會為自己卑劣的嫉妒心感到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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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晚,陸嬈換了一條黑色的魚尾裙,出現時楊徹不由得一怔,她把頭發簡單地盤在腦後,眼底還有些宿醉的疲憊,卻如常扣緊他的心弦。
“不用太隆重,省的董文秋以為我在朝他獻媚,巴不得和他合作呢。”陸嬈坐進後車座,把一縷頭發別在耳後,又補充了一句,“待會兒你也不用給他好臉色。”
陸嬈最近在做旅游生意,在扈東投了一處景點,董文秋是那裏的地頭蛇,黑吃黑發家,如今看起來人模狗樣,實際私底下手段很野蠻。
陸嬈很看不上他,在東南亞包了幾個小老婆都要發朋友圈的男人。
楊徹透過後視鏡看了她一眼,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問:“要不要再帶幾個人?”
陸嬈的視線由窗外移向後視鏡,與楊徹對視,她勾了勾唇角,反問:“帶你一個不夠麽?”
楊徹移開目光,看向正前方,打了一圈方向盤,将車開進了董文秋選的地址,沉着眸子回答:“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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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門口停了一排連號的黑色轎車,董文秋的人個個西裝筆挺,在大門口站了兩排,看來是包了場。
“開酒樓的就是闊氣,想給我下馬威呢。”陸嬈冷笑了一聲,說,“回去你選選位置,我也開一間。”
車停穩後楊徹先下了車,董文秋的人來給陸嬈開門,卻被楊徹不動聲色地擋開,那人臉色瞬間有點難看。
陸嬈扶着他的手臂邁下一條腿,他彎腰替她拾起裙擺,她攬着他的胳膊下了車,看見董文秋站在大堂,低笑着和楊徹說:“你看我今天穿的,像不像來參加他的葬禮?”
董文秋卻對自己這個排場非常滿意,拍着手出來迎接,笑出了一臉褶子:“陸總大駕光臨!我這個小酒樓頓時蓬荜生輝呀!”
陸嬈輕輕笑了一下,說:“董老板真是氣派,讓我這等小門小戶開了眼,剛下車的時候還以為在拍電影呢。”
陸嬈笑他浮誇,他卻以為陸嬈在恭維他,痛快地哈哈笑了兩聲。
楊徹跟在陸嬈身後進了董文秋的會客廳,不料在董文秋身邊見到了熟面孔。
名為Martin的男人站在董文秋坐席身後,兩人對視了一眼後,對方明顯也認出了他。
他們幾年前在拳場交過手,Martin曾是職業拳手,後因參加非法拳賽被永久禁賽。
Martin人高馬大,面龐如刀削般鋒利,他冰冷的目光落在陸嬈身上,在陸嬈與他擦肩而過時,用英文說了一句:“原來是你。”
陸嬈沒有聽清,扭頭看他時皺起了眉,但并未在意太久。
董文秋和陸嬈落座,楊徹原本站在她身側,卻被她拉着坐在她旁邊。
這叫董文秋不得不打量起楊徹來,他也聽說過陸嬈的許多傳聞,她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
圓桌中間煮了一鍋沸水,服務生提上來一籠活的螃蟹,一個一個丢了進去,不久青色的蟹殼變得熟紅,被打撈到陸嬈跟前。
楊徹默默地拆解螃蟹,在陸嬈和董文秋談話時把拆好的螃蟹肉擺進她的盤子裏。
宴客吃螃蟹,很難說董文秋是不是故意找她的難堪。
董文秋見陸嬈捏起蟹腿,突然不懷好意地笑道:“陸總,你身邊這位是你的秘書,還是你的情夫啊?這麽無微不至。”
楊徹手中的動作頓了一下,之後仿佛沒聽見一樣繼續為陸嬈剝殼。
陸嬈滿不在意地回答:“我的情夫伺候我可不要錢,他來陪我吃飯可是算加班的。”
董文秋的眼神隐隐變了,他早聽說過陸嬈這女人要強,從不落下風,如今看來想給她點顏色看看确實不簡單。可惜了,這樣的尤物。
“對了,陸總,忘了給你介紹了。”董文秋側過身指了指站在他身後的Martin,說,“這是Martin,美國的拳擊冠軍,不知道陸總平時看不看拳賽?”
陸嬈看了Martin一眼,然後說:“看得很少,我聽說董老板在扈東有擂臺,怎麽不買一個俱樂部玩玩?”
“嗨呀,我這都是小打小鬧。”董文秋擺了擺手,“我本來想着今天能讓Martin和陸總的手下過兩招,沒想到陸總就帶了小楊一個人,那就不太合适了,哈哈,也怪我。”
陸嬈眸色一斂,t放下了筷子,這時Martin用蹩腳的中文問:“他不行麽?”
董文秋立刻扭過頭用責備的語氣說:“你說話不看場合嗎?顯得像我們欺負人似的。”
Martin看向楊徹,董文秋有意将陸嬈逼得騎虎難下,但陸嬈不打算接招,不料一旁的楊徹放下擦手的毛巾後,低頭對陸嬈說:“可以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