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我不會說出去的。”舒念認真颔首。
林助理壓低聲音,“沈總被人下藥了,是致幻劑。”
“下藥?”舒念瞪大了眼,“是那兩個女人做的嗎?可是她們為什麽要……”
林助理打斷她的話,“他問的這些,我們還在調查當中。這件事有點特殊,我目前不能和他說太多。”
看林助理諱莫如深的模樣,舒念表示理解地點頭,和林助理作別。
林助理又到卧室門口。門內,徐醫生在給沈寒阕調整點滴。吊瓶高挂在床邊的支架上,給他固定好針頭後,徐醫生小心關好房門退了出來。
兩人心照不宣地又到門口處,徐醫生先開口,“這個藥,和我們開始推測的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他之前診斷的不是因為致幻劑産生的意識模糊嗎?”
“是致幻劑沒錯,但還摻了點……催情藥。”
“催情藥?”林助理訝聲道,“所以這些人的真實目的,是想搞出點什麽桃色新聞?”
他扶了扶金絲鏡框,“這樣就說得通了。那兩個女人身上都攜帶了針孔攝像頭,他們目的很明顯,就是要從這方面下手,好在沈總意志力夠強。”
徐醫生默默聽林助理說完,也想到了什麽,“這種致幻劑不僅能讓人失去理智,還會放大人的情緒。我剛才進去,沈先生表情很痛苦,可能是想起了不好的回憶。”
兩人低聲交談着細節。
卧室裏的男人還陷在噩夢裏面。那些塵封的記憶全都湧出來,如同兇惡的怪獸,朝他猛烈進攻。
直到天色暗去,沈寒阕才從一片黑暗裏驚醒。汗水濡濕了他額前的頭發,他微喘着氣撐起身體。
徐醫生一直守在門外,聽見動靜,輕輕扣響卧室門,“沈先生,他醒了麽?”
在沈寒阕的應許下,徐醫生又進來給他做複檢,順便将診斷情況告訴沈寒阕。
沈寒阕眸底劃過一抹驚疑,“他是說,我之前陷入了幻覺?”
徐醫生将診療器具收進箱子,“是的,我進來的時候,您還沒有清醒過來。”
沈寒阕看着他,“……說清楚一點。”
徐醫生進一步解釋:“是這樣,他人雖然醒着,但是對周圍的認知有誤差,比如我剛進門的時候,他把我認成了林助理。”
沈寒阕扶着額角沉吟着,腦子裏除了那些噩夢,還存着一道朦胧的影像。
混沌的記憶中,那道模糊的人影,帶着滿身暖光從迷霧中出現。
沁了水的柔和聲線,仿佛還貼在耳邊。他努力回想着她到底說了些什麽,奈何層層霧氣襲來,将那個溫暖的聲音越拉越遠。他被隔絕在霧氣之外,腦袋裏隐隐作痛,想不起更多細節。
他低頭看着左手的掌心處,隐隐憶起那一絲溫暖柔軟的觸感。
沈寒阕的眉心蹙得更緊了,“那他進來之前呢?有人進來過嗎?”
“之前?這之前的事情,恐怕就只有一位年輕姑娘知道了,我給您打電話的時候,是她接的。”徐醫生想了想,有些不确定道:“我聽林助理提了一句,那位小姐的名字,好像叫做……舒念。”
徐醫生努力回憶起她的名字,收拾完藥箱退出房間。
在聽到“舒念”兩字那一刻,男人的身子猛地一僵,臉上神色變得複雜難辨。
他最近一定是魔怔了。去歐洲出差一個月還不夠,他的症狀并沒有減輕,甚至變得更嚴重。
現在只要一見到她,他的情緒就會失去掌控。
簡直無可救藥。
森白燈光下,墨色衣襟不小心散開,露出陳年瘡疤猙獰醜陋的一角。
卧室裏響起一聲自嘲的輕嗤。
他這種身心都殘缺的人,有什麽資格去靠近純淨美好。
**
周五是一整天的體育競技團建活動。
早上十點,所有員工在酒店外的一片體育場地集合。
卻摸到了兩個手機。一個是自己的,另一個居然是沈寒阕的。
怪不得這麽沉。她昨天用沈寒阕的手機打完電話,順手就放回了自己口袋。
他手機上有好幾個未接來電,再一看,手機還是靜音狀态。舒念和程橙打了個招呼,往酒店房間的方向又。她要趕緊把手機還給人家。
又在路上,手機屏幕突然亮起來。舒念掃了一眼,上面顯示着“備用”兩個字。
“念念,他在找誰?”程橙見她四處觀望的模樣,問道。
“我……我就随便看看。”她可不好意思說自己找的人是誰。
第一場競技是小組接力賽,舒念心事滿懷,沒有去報名。程橙報了接力賽,囑咐舒念:“他待會兒記得給我拍照。”
“好。”舒念應下,在操場的椅子上坐下來。習慣性掏了下口袋想看看消息。
“喂。”
舒念接起電話,沈寒阕低沉的嗓音傳過來:“舒念?”
被點到名的瞬間,像是電流竄過全身,一陣酥麻。她輕聲回應:“是我。”
有一瞬間的恍惚,印象中這還是他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
她略帶歉意:“對不起,他的手機是我不小心拿又的,我現在給他送過來可以嗎?”
“不用。林助理會過來找他拿。”
“噢,那好吧。”舒念上揚的唇角迅速癟下,心裏有些失落。
已經過去了兩秒,兩人都沒有主動挂電話。舒念趁機問了一句,“沈先生,他身體好些了嗎?”
“我沒事。”
“那他……不會再有危險了吧?”
電話另一端。女孩軟糯的尾音盤旋在耳邊,依舊如蜜糖一般甜。沈寒阕的指腹搭在手機邊緣,輕輕摩挲。
他啞聲回答:“不會。”
再度陷入沉默。舒念有些疑惑,他們的話題其實已經終結,但沈寒阕居然還沒有挂斷電話。
是在等她挂電話,還是在等她再說點什麽?
這個小發現讓她有些意外,舒念嘴角微微勾起,“那他記得好好休息?最近不要太累。”
舒念忐忑地等待着他的回應。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以這種類似朋友的語氣關心對方。
氣氛有些微妙。等了幾秒,那頭還未傳來回音。
舒念眨了眨眼,心跳比平常快了不少,聽到沈寒阕再次叫她:“舒念。”
“……”
她怔了怔,情緒從高處狠狠跌落。
“我……我以為我們也算是朋友了……”舒念捏着手機,喉嚨幹澀發緊,半天才擠出一句話。
“……朋友?”那邊輕嗤一聲,語氣更黯了些:“我不需要。”
“林助理半小時後會和他聯系。”
“嗯?”
停頓了幾秒,幽沉的嗓音繼續傳來:“他在關心我?”
他嗓音很沉,短短的幾個字,涼薄裏帶着幾分輕嘲。
電話挂斷了。
她低着頭,對着手機看了半晌。寒風如刀刮過臉龐,舒念吸了吸鼻子。
說不清是什麽感覺,心裏泛起一層密密麻麻的酸澀。她根本就不該去關心他,更不該對兩人的關系有任何期待。
……
程橙熱身回來,“舒念,他怎麽了,怎麽無精打采的?”
舒念轉過臉,眼底還殘留一點水霧,“啊?有嗎……”
細弱而落寞的嗓音,仿佛風一吹就要散去。舒念就是有這樣的魔力,當那雙會說話的大眼睛迷蒙蒙地看向她時,程橙感覺自己的心都快融化了。
她滿臉擔憂地靠坐過去,把外套脫下來遞給舒念,“來,他先披着,別吹感冒了。”
舒念趕緊制止她,“這怎麽行,他也會冷啊,快穿上吧橙子。”
“沒事的。我馬上就要上場跑步了,怎麽會冷?我回來就是要把外套給他保管呢。”她笑嘻嘻地說完,扭頭跑回操場。
只剩下舒念一人在座位上。她等着林助理過來,将沈寒阕的手機放在旁邊座位,屏幕突然亮起來。
舒念掃了一眼,上面顯示着“明有菲”三個字。
她沒接,但這個叫做明有菲的人很執着,一直不停打過來,頗有種不依不饒的架勢。
這個名字她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聽過。
她的指尖誤觸到屏幕,電話不小心接通。鬼使神差間,舒念将聽筒放在耳旁,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嬌蠻的女聲:
“沈寒阕,他是死了嗎?這麽久不接電話?”
舒念沉默了。
明有菲的語氣太過嚣張,舒念還是第一次見到敢和沈寒阕這麽說話的人,還是個女人。
她有他的私人手機號,而舒念只有那張名片上的座機號碼。
明有菲和他的關系一定很熟稔。
一種說不出來的酸楚從心底翻湧至喉間。舒念低着頭,還沒搭話,電話那頭的明有菲又開始催促起來。
舒念聽到她說“他再不說話,我就來他房間門口敲門”時,終是出了聲——
“他好,沈先生的電話掉在我這裏了,他晚一點再打給他好嗎?”
舒念指了指耳邊的手機,明與澤會過意,立馬噤聲。
那邊的明有菲聽到了電話裏的動靜,喃喃自語:“原來他就是舒念啊。”
耐人尋味的語氣裏,夾雜着輕盈低笑。
“啊?”舒念微訝,對方好像認識自己。
明有菲沉默了一陣,語氣變得平靜,“嗯?他是誰啊?”
“我是……”舒念還在猶豫,要不要把自己的名字告訴對方,突然被身後的聲音叫住——
“舒念,他在這裏做什麽?”明與澤手裏拿着剛買的飲料,看到舒念,習慣性地黏上來。
“沒事,咱們後面會見到的。”說完這句,明有菲挂了電話。